兩人離開村子，李勝利的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李勝利拉著獨輪車，問高源：“高大夫，你說他們村里會派人來學醫(yī)嗎？”
高源想了想，說：“應該會吧，也希望會吧?！?p> 李勝利興奮地點點頭：“還是集體好，可以集中力量做事情?！?p> 高源點了點頭，他說：“希望能為這些貧困的山區(qū)培養(yǎng)一批人民的醫(yī)生吧?！?p> 李勝利聞言看向高源，而后對著他用力點頭：“人民的醫(yī)生！”
……
解放前，幾乎是沒有窮人學醫(yī)的。窮人都要賣兒賣女了，連飯都吃不起，哪里認識字？就更別說學醫(yī)了，跟師是要交學費的，還要吃住自理。對窮人家來說，單一個吃住自理就能把一個家庭壓垮。
貧下中農(nóng)出身的大夫，基本上都是新中國培養(yǎng)的。
而高源剛剛提議的方法，就是后來培養(yǎng)赤腳醫(yī)生的法子。集全村之力，每日給他記工分，讓他外出培訓半年醫(yī)術(shù)。
什么是工分，工分就是口糧。
這是全村人在自己都吃不飽的時候，還從嘴里擠出口糧來，用長達半年之久的時間去供養(yǎng)一個年輕人完全脫產(chǎn)外出學醫(yī)。
換做另外一個時代，都是難以想象的事情。而現(xiàn)實是，我們真的做到了在這么窮困的年代里，讓每一個村子都擁有自己的赤腳醫(yī)生，通過個人和集體集資的方式，讓每一個窮困村民在村子里面實現(xiàn)了免費醫(yī)療。
而高源現(xiàn)在想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情提前九年，霍鄉(xiāng)情況特殊，不能讓他們再等九年才擁有自己的大夫！
……
藥材的供給也比較及時，很快，新一批的藥材就送過來了。
高源和李勝利的動作很快，一個村子一個村子治過去，他們在每一個村子都受到了熱烈歡迎，霍鄉(xiāng)實在是太缺大夫了。而高源也把自主培養(yǎng)大夫的想法跟每個村子的村民說了，讓他們自己決定。
趕一只羊也是趕，趕一群羊也是趕。
等到跟趙煥章匯合的時候，雖然才過去區(qū)區(qū)幾天，卻有恍若隔世，久別重逢的感覺。
幾人相視，都淡淡地笑著，笑容里面有藏不住的感慨。
高源問：“怎么樣，這段時間沒出什么事情吧？”
沈叢云看向了趙煥章。
趙煥章都帶上了委屈了，他對高源道：“高大夫，以后治重病這活兒還是你來吧，這不是人干的事?。 ?p> “哈哈……”重生回來這么久，這還是高源第一次放聲大笑。
旁邊人也都笑了起來。
隨著他們四位大夫的施救，霍鄉(xiāng)的情況逐漸得到了控制，慢慢好轉(zhuǎn)了起來。
終于把這次流感給撲滅了，那伙裝神弄鬼害人的家伙也被押走處理了。
將要離開的霍鄉(xiāng)的時候，半個霍鄉(xiāng)的老百姓都出來送他們，走了又走，手揮了又揮，可霍鄉(xiāng)的百姓卻始終不愿意離去。
這場面把趙煥章和沈叢云給感動壞了，他們是治過不少人，也被很多人感謝過。但像這樣半個鄉(xiāng)的百姓久久相送的場面，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兩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高源對他們說：“看到了吧，我沒有騙你們吧?！?p> 趙煥章和沈叢云都呆呆地看著高源。
高源往后指了指，說：“這就是我們的人民！”
李勝利驕傲地挺起了腰桿。
“人民?！壁w煥章和沈叢云喃喃自語，然后對著高源認真點了點頭。
從霍鄉(xiāng)回去，又走了差不多一天。
他們從早上出發(fā)，傍晚才到張莊。
剛出山路，就看見有人在迎接。
“這是來接我們的嗎？”沈叢云有些疑惑。
李勝利趕緊往前兩步，抬眼看了看那烏泱泱的一群人，看了一眼領(lǐng)頭的，說：“哎呀，是衛(wèi)生局的王局長，他來接我們了?！?p> “啊？”趙煥章和沈叢云兩人大驚，他們還是頭一次有這個待遇。
沈叢云雖然嘴上說想要得到大人物的賞識，但真等領(lǐng)導來了，他卻慌得不行了：“哎，我，我我現(xiàn)在是不是很臟，我要不要換個衣服，再洗把臉？”
高源說：“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個水溝都沒有，你上哪里洗漱?。俊?p> “這……這這……”沈叢云慌得不行：“這怎么辦，這要是給領(lǐng)導留下個壞印象就完蛋了。”
高源卻道：“哎，你錯了?！?p> “嗯？”沈叢云露出疑惑之色。
高源指了指他這一身破爛，說：“你這一身才是軍功章?！?p> 沈叢云在愣了幾秒鐘后，終于明白過來，嚎叫一嗓子，興沖沖地跑在了最前面，這老小子跑的賊快，給李勝利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勝利對高源豎了豎大拇指，道：“你真會說?！?p> 高源道：“走吧，我們也趕緊上去，別讓人家等著了?！?p> 四個人抓緊上前。
來迎接的有不少人，領(lǐng)頭的是局領(lǐng)導，后面除了衛(wèi)生局的人，就是各個聯(lián)合診所的所長還有衛(wèi)協(xié)會的干部了。
這是局領(lǐng)導讓他們來的，不為別的，就是讓他們看看積極分子，學學先進。
只是這幫人拉著張臉，一臉不服氣不樂意的樣子。
“李大夫，你說這事兒鬧的，讓我們來也就算了，怎么能讓您也大老遠跑一趟呢?？磥戆?，他們這些人是要騎到您的頭上了?！边€有人拱火。
李潤玉看那人一眼，臉也沉了沉，他往前看著，目光中多了很多不耐。
比他更煩躁的就是嚴橋老中醫(yī)了，他是真不想來，他都抱病告假了，誰料局領(lǐng)導親自去他家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在喝悶酒，然后他就被拖來了。
局領(lǐng)導說了，別人都可以不來，就他一定得來。
嚴橋那個郁悶啊！
“人來了，準備迎接。”局領(lǐng)導說了一聲，然后率先鼓起掌來。
后面這群人不情不愿，稀稀拉拉地鼓掌。
沈叢云跑在了第一個，其他人跟在后面。
而后面迎接的這群人定眼一看，紛紛錯愕，這哪里是大夫啊？一個個胡子拉渣，身上破破爛爛，又臟又臭，都跟乞丐差不多了。
大家呆了幾秒，后面有幾個大夫見到對方這樣子，都捂嘴笑了起來。
而局領(lǐng)導神色一變，脫掉自己的帽子，快步向前，一把握住了最先跑來的沈叢云的手，認真地說：“辛苦了！”
頭一次有領(lǐng)導這么主動熱情地跟他握手，沈叢云樂壞了，嘴都不知道閉合了，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領(lǐng)導好，我叫沈叢云，是沈氏外治第三代傳人，擅長推拿按摩。我不辛苦，這都是應該做的，為老百姓服務嘛?！?p> 見對方覺悟也這么高，局領(lǐng)導大為感動：“好啊，好啊，沈大夫你這門牙怎么磕了？”
沈叢云摸了摸嘴，有些尷尬，可又想到了剛才高源說的話，于是樂的更大了，把這半顆牙完全露出來，嘴上還故作隨意地說：“我們這段時間每天都是后半夜趕路，我困的不行，所以一個沒留神掉溝里了，磕掉了半個?！?p> 局領(lǐng)導果然更感動了，握著沈叢云的手，用力地搖晃幾下：“辛苦了，沈大夫！”
沈叢云笑的更大了，很好地把自己這半顆牙軍功章給露出來。
見狀，嚴橋的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局領(lǐng)導又問：“哪位是高源大夫？”
沈叢云指了指后面：“這位是。”
眾人皆看了過去，這幾天他們凈聽高源的各種傳說了。
“他就是高源？”李潤玉喃喃自語。
高源快步上前，站在局領(lǐng)導面前，露出了微笑。
局領(lǐng)導也在上下打量高源，他說：“高源，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聽關(guān)于你的故事?！?p> 高源微微一滯。
后面的那些大夫除了聽說高源的英勇事跡，自然也聽說了高源不堪的過去，所以紛紛露出了古怪之色，一個個都用異樣的眼神看高源。
這讓高源很不自在。
李勝利剛想幫高源說話，卻被趙煥章攔了下來。
高源緩緩吐出了一口，慢慢低下了頭。
而局領(lǐng)導卻朝他伸出了手，認真地說：“謝謝你，高源……同志！”
高源詫異地抬起頭。
趙煥章看著高源，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高源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