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人,一種以殺死魔物為生的雇傭兵。
這個職業(yè)是被人類所仇視的。
一群被巫師的藥劑以及魔法所催生的變種人,沒有延續(xù)后代的能力,但卻以此換得了巨大的力量。
強大、可怖,以及邪惡。
他們的劍在空中閃出白光,人們也就只能看見白光。他的獸眸向左右看去,人們也就只能發(fā)現(xiàn)一堆雜草。
興許是叫做怪胎,興許是叫做怪物。當一團團唾液,咒罵降臨在他們頭上的時候,他們卻只能以“缺失情感”這個短語來安慰自己。看來,他們心中所想的事情終究只有自己知道了。所受的憋屈,也確實是只有自己來承受了。
況且這種仇視是來自于一整個人類族群。
獵魔者,最終只能被當做魔物狩獵。有的人說,這就是獵魔人這群生物最終的下場。而這些言論,這些惡語,是每一個獵魔人都將會面對的、接觸的。
話說,似乎并沒有一個獵魔人是自愿參加傳化。這一切的根源,也許是被父母所拖累,亦或者有一個獵魔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丟棄的嬰兒。
總而言之,杰洛特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成為了獵魔人。而現(xiàn)在他站在這個所謂的惡魔面前,抽出了在背上掛著的,精致的銀劍。
銀色的光芒與日落的沉重相互輝映,就像刀刃打在了杰洛特的臉上,襯托出他眼袋下一條可憎的傷疤。
身上的盔甲因為穿太久而早已不會感覺到重量,一切就像裸著身子一樣自然。
他的行動無比靈活,無論是殺人還是殺怪物,他早已經輕車熟路了。
現(xiàn)在,一切的話語已經說完。杰洛特的劍完全從劍鞘之中亮出。金黃色的獸眸就像黑夜中的貓似的發(fā)光。不光如此,他的腳步,他的劍術,也都像貓一樣輕巧,靈活。
他腿的步伐,每一步都是長期以來的經驗所支持的。他持劍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許久的戰(zhàn)斗中所磨練的。他是一個經驗老道的獵魔人,他自信自己只需要一個試探就可以刺破眼前這個青年的真身。
是的,他這次并沒有失誤,一次都沒有。
迅速拉進了雙方距離,留足了安全空間。完美地用劍增加了攻擊距離,且完全有辦法限制住別人的進攻。步步緊逼,精確計算,他已經占據了絕對優(yōu)勢……
在這頭白狼杰洛特的迷亂腳步中,他手中的劍已經完全可以一刀劈下,迫使眼前這個被青年稱之為惡魔的生物,顯露出他的真身。
但很可惜,他失敗了。面對著一個看不清出手方式的怪物,杰洛特所唯一能夠察覺到的就是:巨力傳來,身體難以控制,橫飛出去,撞在了樹上。
在倒飛途中,空氣產生了巨大氣流,隱隱約約中,他好像聽見了一聲清脆的“杰洛特”。這聲音淹沒在了風之下,淹沒在了身體后背傳來的疼痛中。
樹葉落下,紛飛亂舞,有幾片調皮地掉在了杰洛特的額頭上,甚至從杰洛特的嘴角擦去一點血液。
莫名的,恐懼就這樣子被差距所產生。杰洛特嘴中的腥熱刺激了他快昏過去的大腦,迫使他大聲朝著已經反應過來的幾個人喊到:
“離開他!”
如果說要死去,杰洛特已經想過了千千萬萬的死法。獵魔人的生涯永遠都是隨機的,無論是暴民還是怪物的魔爪,都可以讓獵魔人在剎那間失去自己的生命。
人類的生命有些時候一文不值。杰洛特的生命也是如此,因為他總是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導致他只能用最理想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
正因如此,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粗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上面沒有血,卻有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重量壓在上面。在迷迷糊糊之中,他好像看見了有一個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該死的瘋了嗎!”
氣憤與疑惑沖上了杰洛特的腦子,因為在他眼前這個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居然是那一只小狼。它總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樣的敵人。
于是杰洛特準備站起來,他要將這只狼推開,要將它遠離這里。這個敵人太過于強大,而白狼不能死去,至少絕對不可以在杰洛特的眼前死去。
充滿血液的嘴是難以發(fā)聲的,杰洛特看見眼前這只狼也已經掏出了自己背上的劍,準備向著怪物沖刺過去,同時它另一只手里慢慢盈出金色的光芒。
兩人的黑色斗篷在空中舞動起來。杰洛特身上的傷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他艱難地站立著,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瘦小的身影,然后向著自己掉落在不遠處的銀劍望去。
所有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杰洛特隨著陣型變化得到機會,迅速撿起了地上的劍,與其他人一起包圍住了惡魔。
站在中間的怪物輕蔑地掃過在場所有的人。然后他將目光鎖定在了白狼夢速的身上,因為對于他來講,第一要鏟除的就是未知數。而這只狼,這次戰(zhàn)斗中唯一的未知數。
微微一笑,蒼白的臉很是恐怖,這個惡魔只是借用了青年的形態(tài),但他那恐怖的心理讓一張精致的臉也變得如同漩渦一樣扭曲。
腳步急促地踏在草地上,是他先沖向了白狼。
這只可憐的狼,面對著敵人突如其來的攻擊,強行平穩(wěn)住了自己的心,咬住自己的牙齒,對著惡魔打出了滿是破綻的一擊。
劍脫手了。
對面的攻擊方式簡直難以想象,惡魔通過改變身體形態(tài)來達到“將身體變?yōu)槲淦鳌钡哪康?。當白狼意識到的時候,他的手長出了鋒利的骨刃,將白狼手中的劍輕撩。
真是一股怪力。
這是白狼受到這股力量時唯一的想法,它的身體不自覺地被這股力量帶動,甚至是扭曲,連兜帽都被吹落,漏出里面的狼臉。再然后,它的劍脫離了自己的手,飛到了一旁。
眼看自己手無寸鐵,白狼靈活地向下俯身,勉強從惡魔的手臂下翻滾出去。與此同時,它一只手匯聚魔力,轉身將手掌對準了惡魔那張臉。
清澈的水流借由白狼的手掌噴射而出,盡數潑到了惡魔的臉上,惡魔厭惡地將手遮住自己的臉,而這給杰洛特與艾麗卡創(chuàng)造了機會。
幾乎是同時的破風聲,杰洛特射出一發(fā)弩箭,艾麗卡用弓射出一發(fā)箭矢,都向著敵人的臉上飛過去。
霎時間,血一樣的東西從那個腦袋里面噴涌而出。敵人的身姿變得僵硬,甚至是在空中抽搐一會兒,如同一顆詭異又血腥的樹。
隨著一聲重踏,青年雙手交叉,充分調動了身邊的氣元素。他的衣服被吹起,樹葉被吹落,枝藤橫飛,就連地上的泥土與青草也被拔起。
這股巨大的魔力波動警醒白狼,隨著它向著一旁跑開,這股魔力也被青年用力推出。這強大的氣元素聚合體就如同千萬匹牛同時犁地般,將這一排土全部沖飛,巨大的壓力將一些土壓成近似石塊的狀態(tài)。
隨著氣流包裹住了站立著的,還沒有從抽搐中回過神來的惡魔,內部的壓力瞬間變大并且破壞了氣流行動一致性,導致這個元素聚集體崩壞,直到爆炸。
鋒利的風足以劃破人類的肌膚。離得最近的白狼身上的衣服被風給劃破,里面流出了紫色的血液,并在空中被風散亂。
在強勁之風中的白狼只得用手擋住自己的腦袋,強忍著渾身被撕裂的痛苦,那雙眼中已經快要閃出淚花來。
就連旁邊的湖女之劍也被風給吹飛,圍繞著這一塊地不斷旋轉著。它不斷向著白狼靠近,直到被這一股亂飛風力引導著插穿了白狼的左腿。
一聲悶響,白狼跪在了地上。它的小腿里不斷冒出紫色的血,血液被風帶到了空中,再于空中撕裂。它開始沙啞地叫著,那些聲音被風給侵蝕,直到消失不見。
“夢速!”杰洛特向著風里面跑,卻被趕來的青年給阻擋住。
“你也瘋了不成!”杰洛特質問眼前的男人,伸出手就要推開他。但是面前的青年將手放到了杰洛特的手上,盡全力壓住杰洛特。
這股力量很小,只需要輕輕一推就可以將青年給推倒。
但這短暫的時間讓杰洛特恢復了一點理智,他突然明白,自己沖進去也無濟于事。他甚至可能被這風給卷進中心地帶,而那時候自己的下場就與肉沫無異。
“你為什么要釋放這樣一個魔法?你沒有辦法解除這個魔法嗎!”杰洛特抓住了青年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他,使得青年朝著杰洛特大吼道:
“夠了!”
一股魔力推開了杰洛特,青年轉身朝向風暴處,伸出雙手,閉上眼睛,全力感知與操控這混亂的元素力量。
這股力量很強大,同時,青年正在用所有的魔力來嘗試調動它。他很拼命,短短時間內,頭上就落下了幾顆汗珠;他很拼命,伸出的雙手手指開始彎出了人類做不到的幅度;他很拼命,嘴唇被咬出鮮血,滾燙著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隨著身體內魔力的流失越來越嚴重,青年的嘴唇越發(fā)蒼白,甚至是流出的血的顏色也開始變得有些發(fā)白,不再紅潤。
風的速度開始減慢,但未完全停止,仍具有很強大的切割能力。而青年也已經對此無可奈何,他的魔力儲備不夠強大,已經快要見底。而且魔力一旦耗盡,死亡的人就是他。
再也無法等下去了,隨著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赫利歐特洛普!”,杰洛特雙手交叉釋放了魔法護盾沖向了風暴之中,白狼所在的位置。
四周的空氣刃切割著獵魔人包裹全身的護盾,杰洛特感覺很是吃力,交叉的手正不斷顫抖著,兩只腿就像附上千斤重的鐵塊,難以移動。
紫色的血液在空中飄散,就連杰洛特的臉上也沾上了一些。他向著白狼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不由開始喘起了粗氣。
那只腿還在不斷向外面飆著血,白狼用手撐在地上,強行讓自己不倒下去。它感覺自己的小腿失去了知覺,無法移動,只能任由這風繼續(xù)割傷自己。
突然間,它感覺有什么東西抱住了自己。它轉過頭望去,是杰洛特夾起了它。白狼看見了杰洛特的額頭上因疲倦與嚴肅所隆起的條條褶皺,腿上的傷痛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杰洛特……”
真是柔和的聲音,里面包含著白狼所有的信賴。在杰洛特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對于一個陌生人想要依靠的請求。
身后的白色辮子甩了甩,杰洛特強忍著自己的身體上巨大的不適,憋出了一個自認為最溫柔的笑臉。
“沒事了,一切都沒有關系了?!彼@么對著白狼說道,然后緩步向著氣元素魔力外走去。
在杰洛特的牽拉下,白狼也一步一步向著外面走去,似乎馬上就要脫離危險。
直到,那個惡魔的影子再次從狂風之中顯出。
風能終于消散,惡魔也終于恢復過來。再次現(xiàn)身的他根本就沒有什么傷口,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沒有破損?;蛟S,他身上的衣服也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驚訝嗎?”惡魔看著白狼的表情,笑了起來,“你應該驚訝,但這對于我們而言,應當并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情。我也不明白你們?yōu)槭裁匆c我戰(zhàn)斗,不會就是因為我的理念你們不認可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是魔物沒有錯,你擁有難以讓人理解的魔力儲備也是正確的,所以你很特殊。但為什么不讓我也特殊特殊呢?畢竟按你們所說的,我可是惡魔啊。”
從風中毫發(fā)無損的惡魔甩了甩自己的腿,輕輕擺正了自己后背上彎曲的脊椎骨。在這個夕陽之下,滿臉譏笑,危險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