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勁的核桃樹仰望天空,雖老邁卻銀枝鐵畫,大雪不能動其心,劉庸在核桃樹下靜坐,慢慢梳理著畢生所學所歷。
青年文學,玄幻仙俠讀的最多,卻收獲最少,文筆生花者不過寥寥,大多商業(yè)爽文熱血恩仇,又扮豬吃虎異想天開,視為小道,接下來是雜談淺談,美文散文,雖然集大成文學于幾行里,意境極佳,但讀者若無文學底蘊終將淪為膚淺,如果只讀此類便是中華文明之弊病。
哲學方面,劉庸首先讀的西方哲學,這要感謝小筱,這些學問如果不是有人推薦,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接觸。他們先從人說起,從小部落如何成為一個城市進而演化為一個城邦。
兩千多年前西方智者以農(nóng)人,手工者、商人、教師、醫(yī)生、守護者、軍隊和領導者開端,一個接一個推演出他們?nèi)绾纬霈F(xiàn),最終成為一個國家。
就如一間房屋,住了人以后,桌子椅子凳子,衣柜、廚具碗筷、床鋪書桌接踵而至,最后形成一個家庭還有他所必須的所有物品。
中國的哲學和西方的不同,儒家道家對后世影響深遠。儒家和道家的治世思想又有所不同,而道家的核心思想無為,更具備行而向上的哲學思維,進而出現(xiàn)了道教,家和教一字之差對應的正是入世和出世的思想境界。
接下來是圣人,就是中國哲學思維的大成者,他們一般處于出世狀態(tài),不再受制于紅塵俗世,是思想境界脫離塵世的存在。
中國的哲學更注重“德”字,不管是儒家思想的仁義禮智信還是道德經(jīng)中的無為,其實都注重一個人的德行覺悟。
劉庸心中這些點點片片的思維碎片開始聚攏起來。
資本論則是他原本缺失的一部分,因為對于資本主義社會,劉庸知之甚少,這也就對現(xiàn)在的社會缺乏了解。
資本主義社會,什么是資本,如何形成,社會怎么運轉(zhuǎn),一本二百多萬字的長篇巨著不可以點概面,不可觀一丘而概重山。
劉庸沒有生活在西方,只能透過文學著作來了解他們從近兩百年的發(fā)展過程,這個時間還是排除了資本主義的萌芽成長時期。
劉庸沒必要去深究什么,他不像玲瓏有專門的學科學術研究。他需要的是自己成長起來,這種成長是他自己定義的。
一物不知深以為恥,朝聞夕死是劉庸讀書的終極意義。如帶有光環(huán)的職業(yè),教師醫(yī)生軍人等,他們需要各自的有自己職業(yè)的信仰才能感受到那份神圣。
在劉庸看來,讀書人更加需要信仰,這種信仰來自于往圣先賢所著所書的千古絕唱,至理名言,人間正道。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p> 劉庸腦海中一句句一篇篇詩句,都是讓人意難平靜,不由感嘆:“好一個欲辨已忘言!”
看來,論思想格局西方人還是不如中國文人。在他看來讀書人的風骨是不為三斗米折腰,是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的壯懷激烈;是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的雄心壯志;是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心照汗青。
這些古人大多自幼飽讀詩書,而且不曾間斷,中國古人的好學求學精神實在令人敬佩的五體投地,他們沒有手機電腦,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有的就是一顆求學之心。
而現(xiàn)在,人們爭名逐利,從小學生到大學生是那個游戲不會玩深以為恥,心里沒有了讀書人的風骨和浩然之氣,劉庸自己也曾有一段至暗時刻的經(jīng)歷,那時在浮洲,書架上因為游戲蒙上了厚厚的灰塵。游戲玩的很熟練很入迷,如今回想不禁感嘆歲月蹉跎。
而成年人把錢放在了第一位,他們自己與人聊天會說,掙錢是他們的唯一目標,這也一度成為劉庸的追求。教育孩子交往朋友都趾高氣昂,信誓旦旦地這么說,這么認為。不要問他們有什么想法,如果他們不為錢奮斗了,那是他們累了!如果不累,他們還會站在最高點說,掙錢是唯一的目標。
資本的力量驅(qū)動了這一切,但每個人都還有自己的選擇,劉庸想到這里,忍不住輕聲嘆息,站起身來。
劉庸此時略顯消瘦的身軀筆直而立,雙手負于身后,一股淡定從容不經(jīng)而發(fā)。
抬起頭,他目視前方片片飛雪,又想起那些歷史上的讀書人,如曾國藩,王陽明,最后一個想到的是陶淵明。曾國藩以文職回湖南建勇創(chuàng)業(yè),一介書生與太平天國戰(zhàn)敗兩次投水自盡,可謂九死一生,最后的經(jīng)歷也多有不盡人意,伴君如伴虎,生活如履薄冰,但一生與讀書學問從未間斷。王陽明亦多艱辛,少年喪母,被貶追殺,但他認為讀書人應立圣賢之志,文章學問幾乎通神。
而最后的陶淵明還是那句“欲辨已忘言”,他反復念叨,每一遍都有余音繚繞他的心神,那是一種欲破不破的玄妙之境。
與武俠仙俠小說的最高境界,無招勝有招,正邪難分恩怨,有異曲同工之妙。
接下來,籠罩劉庸的陰云一掃而空,他白天拿著魚竿在佘潭做冬日垂釣,夜晚點燈夜讀。由于臨近過年,他暫時沒有出去的打算。
劉升和劉奶奶看劉庸像換了個人一樣,不由奇怪,但見他不時呼朋喚友結(jié)伴釣魚,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也放下心來。
最近幾天,園園回到家中,和劉庸兩人淋著小雪垂釣。此時已天寒地凍,一種“獨釣寒江雪”的意境油然而生。兩個人凍得都直哆嗦。劉庸總是提起園園那封辭職信,笑道:“園園呀!我還是感覺最后一句應該寫大笑一聲出門去,我輩豈是物流人比較合適!”
園園身材不高不瘦,坐在小板凳上手持魚竿,吐著白氣哆嗦說:“此言不差!但我還是喜歡那句,就此別過!”他停頓一下,看著浮漂說:“今天這魚咋還不上鉤?”
劉庸說:“換飼料!”
園園說:“我用的就是拉餌?!?p> 劉庸說:“鉤大了吧?”
園園說:“一號袖鉤?!?p> 劉庸說:“一定是線粗了!釣鯽魚講究竿短線細魚鉤小?!?p> 園園聞言嘿嘿一笑,說:“不行以錢做餌,它想吃啥讓他買去吧!”
劉庸笑道:“你們釣魚呀都是這樣,釣不到魚不是這不對就是那不對…”
說話間,浮漂猛然向下墜去,劉庸大叫一聲:“不好!是鯉魚!”
只見7.2米的魚竿彎成了一張巨弓,主線發(fā)出一聲轟鳴,“啪”地一聲魚兒脫鉤了!
“這個魚大!這魚大!”園園亦叫了兩聲,見斷線脫鉤,惋惜說:“看看!我就說有鯉魚吧!線小了吧!”
劉庸的心情來了個過山車,也拍了拍大腿,說:“換線!”說完大笑起來,剛才還說園園他們換鉤換線是釣不到魚心理作用,這就開始打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