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山上轉(zhuǎn)了一整天的阿爹,把家里的牛再次牽了回來。
阿嫫的嘮叨到此為止。
時間再次往后撥了幾年。
這幾年間,我變得越來越壯實,但因為長期營養(yǎng)不良,我還是那么矮小。
“牛號角”全然沒有因為拯救了村寨而有所變化,他還是早晨吹號角,白天拼命干活。
偶爾有馬隊路過村寨,他總是上前去打探消息。
有了上次的經(jīng)歷,我感覺我和他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更進了一步,也可能是我長大了。
在他的面前,我沒有了之前的拘束,時常帶著問題跟著他問東問西。
他也樂意去教我一些東西。
我大概明白了共產(chǎn)黨是好的,因為“牛號角”就是共產(chǎn)黨。
日本鬼子很壞、很壞,因為他們侵占我們的國土,殺害我們的同胞。
國民黨反動派也很壞,因為就是他們之前一直在圍堵,試圖消滅共產(chǎn)黨。
他說得一些東西,我仍然不是很能理解。
但我告訴他,我長大了,要下山去打日本鬼子!
他告訴我,等我真的長大,再去。
我深深地記在了腦海里。
隨著一支喜氣洋洋馬隊的到來,我打日本鬼子的計劃破產(chǎn)了。
那一天,村寨里大擺宴席,家家戶戶都拿出了平時舍不得吃的珍藏。
我大飽口福之際,眼神在人群中不斷游走。
“牛號角”和村長在一起,兩人喝得臉頰通紅。村長臉上的笑容仿佛融化了他臉上深深的溝壑?!芭L柦恰迸e著酒杯,大聲地笑著勸村長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我擠過人群,來到“牛號角”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他轉(zhuǎn)過頭。
“日本鬼子跑了!我不用打鬼子了!我們能過上好日子了嗎?”
“牛號角”卻搖搖頭,湊到耳邊和我說。
“等會兒別走,等著我。”
早已吃飽的我一直在附近轉(zhuǎn)悠,直到人漸漸散去。
“牛號角”走了過來,喝了很多酒的他,眼神中并沒有迷離。
我找了兩個竹凳,他一個,我一個。
我們聊了很多,他和我說,日本鬼子雖然跑了,但是革命還沒有成功,我們的道路還很漫長。
“是國民黨反動派嗎?”
我迫不及待地問出來這個詞。
他嚴肅地告訴我,除了國民黨反動派,還有環(huán)伺中國的帝國主義,還有惡毒地希望革命失敗的無數(shù)敵人。
“我們的隊伍什么時候會回來村寨?”
我期待地問出這個問題。
“我吹響號角的時候就會回來?!?p> 我一頭霧水,追問他不是每天早上都會吹響號角嗎?
“是吹響戰(zhàn)斗的號角!”,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們繼續(xù)聊啊聊,他談到了犧牲,談到了人生的價值,談到了共產(chǎn)主義。
我永遠記得他那天晚上飛揚的神采,激昂地發(fā)言。
那是我回望與他相處的日子里最明亮的一天。
革命的確尚未成功,黎明前的黑夜很快便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