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霍曉燕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家,而是去家樓下的露天停車場,那里設(shè)立著核酸檢測點,這幾天疫情收緊,又變成一天一檢了。霍曉燕嘆著氣,心里卻想著:冰箱里還有烏冬面,雞蛋,青椒,洋蔥......
走到停車場入口,霍曉燕的思緒拉回,陡然感受到了不對勁,核酸隊伍比平時多了很多人。而且不是一般的人,一目了然都是全身灰撲撲汗津津臟兮兮的工人!
霍曉燕眉頭一皺,什么鬼??!往旁邊一看,才發(fā)現(xiàn),之前注意到停車場的一塊地方陣列著很多集裝箱,那時候霍曉燕還納悶是干嘛用的,用來囤貨嗎?此時霍曉燕頓悟過來,旁邊的城中村舊改啟動了,原來這都是建筑工人們的宿舍!
盡管戴著口罩,霍曉燕還是能聞到周圍男人身上的汗臭腋臭各種臭,受不了了!霍曉燕強忍著排了兩分鐘,最終踉蹌著高跟鞋逃了出來。
原來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點開微信,準(zhǔn)備好心提醒一下鄰居們,群里面早有業(yè)主在抱怨了。
“搞什么??!我們要和農(nóng)民工一起做核酸!”
“對啊,突然來這么多人,不知底細的,就在咱們樓下,安全很難保障啊!”
“是啊,都是中年猥瑣男,怕怕~”
“別提了,我排了兩分鐘就被熏出來了!”霍曉燕插話。
“就是!這么熱的天,不洗澡的嗎???”有人附和。
“物業(yè)物業(yè)!想想辦法吧!樓下這么多不穩(wěn)定因素,女孩晚上回家都不安全了!?。 ?p> “附議,雖然我是男人,但是我們樓里的女人萬一出什么事該怎么辦?”
或許是被無語到了,群里安靜了下來。物業(yè)從始至終噤聲。
核酸的困擾倒是很快解決了,群里面的機靈鬼經(jīng)過觀察獻策,農(nóng)民工都是六點收工然后集體去做,所以避開六點到七點這個時間段,就能躲避臟臭炸彈?;魰匝喔某擅刻彀它c再過去,果然有效。但是除了這點,霍曉燕還警惕了另一點,遇到加班很晚回家,經(jīng)過停車場,會陡然提高警惕性,不是裝作打電話就是快步走過,里面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不經(jīng)地心驚肉跳。
半個月下來,除了最開始引起怨聲載道的排隊事件,集裝箱宿舍里的數(shù)來有百八十個所謂的“中年猥瑣男”,沒有其他擾民的舉動,社區(qū)恢復(fù)了平和,只剩下白天讓人無處可逃魔音入腦的鉆機聲。
霍曉燕也就慢慢放松了下來,什么嘛,有點錯怪人家了。
然而很快新的煩惱找上了她:來自她的男朋友,張曉挺。
張曉挺這人,其他都好,就是控制欲有點強。受疫情影響,他大半年工作不順了,家里那邊找關(guān)系說是能進地方央企,最近張羅地快有了眉目。張曉挺開始一個勁地勸霍曉燕跟他一起回老家,還承諾到時候給她也弄進央企去。
正上著班,倆人又在微信里吵起來了。
霍曉燕工作上正焦頭爛額著,也沒了好脾氣:“你別說了!忙!我不想遠嫁,就這樣!”
張曉挺被這么一激,語音直接打過來,霍曉燕被逼的一把把手機關(guān)機了。
加班到十點,終于完事,霍曉燕走出寫字樓,才想起打開手機,一看嚇一跳,一百多條微信,全是張曉挺:一會苦勸一會又惡言威脅一會又變成謾罵一會又打溫情牌,簡直像人格分裂?;魰匝嗫吹男捏@肉跳的,這是我認(rèn)識的張曉挺?
她想說點什么安撫或者解釋,思來想去,還是作罷,我都累死了,明天再說吧,煩!
出了地鐵,走進停車場旁邊的巷子,一個熟悉的人影立在路邊。那人見到霍曉燕像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似的,沖了過來?;魰匝嘞乱庾R地后退,心里是莫名的恐懼。
“小挺,我......”
“為什么不接電話?。。。。。槭裁床换匦畔ⅲ。。。。。。。?!”張曉挺一把抓住霍曉燕的胳膊,怒吼道。
霍曉燕懵了,她從沒見過張曉挺這樣。她嘗試解釋:“小挺,你放開,痛,我工作今天煩死了,不是故意的。”
然而張曉挺根本沒有聽,雙手扣得更緊了,“你不就是愛慕虛榮,嫌棄我老家,嫌棄我家嗎?。。?!”
“小挺,痛,你松手!”霍曉燕又驚又懼,她從張小挺眼里看到了仇恨和陰鶩,開始掙扎。
“走,現(xiàn)在就買車票,跟我回去!”張曉挺開始無理取鬧,拖著霍曉燕往外面拽。
“你放開?。。?!你有病啊?。。。。。 被魰匝囝櫜坏皿w面和深夜的安靜了,邊掙扎邊驚聲叫起來。
兩人正在拉扯中,旁邊的停車場里沖出來四五個人,手上還操著家伙,喝道“你搞莫子!!耍流氓?。。。。 ?p> 張曉挺一下子被鎮(zhèn)住了,松了手,訕訕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怎么啦?不行啊,情侶吵架......”
霍曉燕的眼淚飚了出來,邊整理衣服邊說“大叔,他是我男朋友,真的?!比缓筠D(zhuǎn)向張曉挺:“你先回去吧,明天再說?!?p> 張曉挺不情不愿,看看幾位大叔那架勢,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大叔們看著張曉挺消失在巷口,一個大叔轉(zhuǎn)過身問道:“姑娘,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看到霍曉燕搖頭,接著說道:“你這個男朋友有暴力傾向啊,不可靠?!?p> “那是!看著面相就要不得!”一個更老的大叔操著湖南方言插話,一邊撇嘴一邊搖頭。
霍曉燕苦笑一下,跟幾位大叔道謝,回了家。
砰,玻璃爆裂,彈起的碎片劃破了霍曉燕的小腿。張曉挺出門喝酒了,收拾碎片時,霍曉燕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這件往事。八年一晃而過,看新聞,那片舊改早就建好了,成了商業(yè)中心,自己以前租的那個房間肯定漲價不少,和藹的房東大姐應(yīng)該笑都笑醒了,話說回來,那些大叔現(xiàn)在又在哪里務(wù)工呢,是不是還住集裝箱宿舍。
有毛病,操這些心,小腿在流血,擦點碘伏貼個創(chuàng)口貼,拉倒。小兒子又開始嚎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