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入夜,月隱星稠,田間不知名的蟲兒開始鳴叫,傳得極遠(yuǎn)。介融難得取出珍藏數(shù)年的杏豐繞,獨自對月小酌。
酒剛?cè)牒恚槿诰烷_始咳嗽,仿佛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幾杯酒水下肚,介融臉頰微紅。他施法找來兩張白紙,以指為筆,寫下兩封書信。一封大抵的意思是說他破境在即,需閉關(guān)一段時日。在這段時間,蕭逸君是出門游歷,亦或在家修煉全憑自己的意思。
還有一事,讓他萬萬謹(jǐn)記去趟思遠(yuǎn)書行取樣?xùn)|西。
寫完,介融將書信一丟,書信便仿佛聽使喚一般輕飄飄地飛到屋內(nèi),落在書桌上。另外一封,化作流光,如隕石般落入黃草溪內(nèi),那位十年怕草繩的水神大人的手里。
做完這些,介融提起酒壺,一飲而盡,烈酒如火灼燒著喉嚨。他暗罵一聲,喚出一把飛劍,身幻劍光,遠(yuǎn)遁東海海外。
一來此地靈氣稀薄,哪怕得以撐起他悟道的結(jié)界,于此地而言亦是竭澤而漁。二來,仍是不想打草驚蛇。當(dāng)然,不打草驚蛇,亦非不給蛇提個醒。三,亦是他非要離開的原因,是想給蕭逸君成長的機(jī)會,在他庇護(hù)下,蕭逸君成就不會太高。
心智懦弱,如此未來那場劫難怕是兇多吉少。
坐鎮(zhèn)天幕的乾元沖虛觀女子圣人分身心神警惕,施展縱地金光來到桐廬洲一處海岸。她眼神犀利,先前竟看不出來是她這一脈的道人,難怪早先那股玄而又玄的氣運直指觀內(nèi)祖師堂。也虧得她今日思緒錯亂,神游桐廬一洲,不然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此間端倪。
海風(fēng)拂過圣人分身的三千青絲,云髻峨峨,鉛華弗御,放于天上人間,都是無須胭脂粉黛的絕世佳人。
劍光遠(yuǎn)遁,她沒有絲毫追去的意思,不是追不上,而是毫無意義。雖說是她多留一份心思的緣故才得以將他揪出,可細(xì)細(xì)想來未嘗沒有可能是那人故意露出馬腳。
調(diào)虎離山?不像。
她怔怔出神,一面分出心神繼續(xù)神游一洲,還真給她尋到些許意外。她面露怒容,一步跨越來到桐廬洲東北部大夏朝境內(nèi)一座小城,名為涿陽,見到一位老道人,怒道:“你還敢來?”
整個桐廬洲所有登天境之上的修道之人皆感受那股圣人怒意,頓時,幾乎所有宗門老祖都如坐針氈,特別是臨近涿陽的南禪山寺和渡幽宗兩家桐廬洲一流宗門,生怕殃及池魚。此次,那位女子圣人是真真動了肝火。
被呵斥的老道沒有半點懊惱,同樣沒有絲毫慌亂,手里拂塵一甩,駕云來到云端,打了個道家稽首笑道:“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p> 女子圣人冷哼一聲,抬手遙遙朝北拱手行禮道:“托您老師尊的洪福,好得很吶?!?p> 老道放低身價,說道:“此次貧道云游桐廬洲只是造訪故友,卻未向乾元沖虛觀遞交道帖卻是有失禮數(shù),此番得勞娘娘大駕確實是罪過,罪過。等得見故友,一定登門賠罪?!?p> “賠罪?拿命賠?”女子圣人問道。
老道語塞,不由得想起往事,嘆道:“昔年諸事曲折頗多,個中算計說是為三界大義,卻委實委屈爾等一脈了?!?p> 女子圣人氣道:“爾也配提當(dāng)年?想想先師?!?p> 一提到“先師”,老道連連后退,心神難寧,知曉眼下說再多都是掩飾,畢竟確實是他一脈錯了,遂道:“逝者已逝,煩請……”
話音未落,女子圣人轉(zhuǎn)身離去,只留下一句:“那便勞煩您老造訪故友后,早日滾出吾桐廬洲。賠罪便不必了,若有臉面,便去敦題峰拜祭先師畫像,看看是否得先師一句原諒。”
敦題峰,乾元沖虛觀祖師堂所在。
老道難以言語,正如女子圣人所說,他確實無有臉面祭奠先人。不止是他,他這一脈絕大多數(shù)道人都無有臉面去敦題峰遙寄先人,連同師尊也不例外。
其實能讓老道做到這步已是委實不易,何況此番也并非全來興師問罪,只不過見到老道心里仍有不滿,發(fā)泄兩句,就像老道說的逝者已逝,昔年恩怨又能如何,難不成真要殺盡老道他一脈才能泄憤,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那群天魔。
轉(zhuǎn)身消散的瞬間,女子圣人心生警惕,記起數(shù)月前那場驚動雨霖宮的事情,有人刻意模仿她這一脈的祈雨令,用的卻非本脈任何一人的赦令。事后雖說觀內(nèi)追溯其源,查到篆刻者是在羆差山的深山內(nèi)。
事后觀內(nèi)長老運轉(zhuǎn)觀天鏡反復(fù)探查齊云山附近,都無有異樣。原先以為齊云山異樣是為調(diào)虎離山,今夜諸多脈絡(luò)匯聚一起,眼下想來當(dāng)是掩人耳目了。
女子圣人多留心眼,分出心神照看云游在外的觀內(nèi)子弟,一面留心那把游蕩海外的飛劍化身,至于其分身則悄然降臨齊云山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