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齋和梁琪兩個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六個行李箱通通運回屋,看在六個行李箱其中三個都屬于她的份兒上,蘇云齋沒好意思多抱怨。等全部收拾好,蘇云齋已經(jīng)餓的前胸貼后背了,她強(qiáng)撐著從浴室里出來,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剛洗完澡還濕的往下滴水的頭發(fā)很快把沙發(fā)靠背洇濕成深色,把來給她送夜宵的梁琪嚇一跳。
“你咋啦,哪里不舒服嗎?”梁琪放下手里提著的夜宵,幾步跑到癱坐在沙發(fā)上的蘇云齋身邊,眼里關(guān)切之意明顯:“怎么不把頭發(fā)包起來,是不是連擦都沒擦,怎么這頭發(fā)還滴著水呢!”
邊說著,梁琪從浴室取來一塊干凈的干毛巾,把蘇云齋的頭發(fā)輕柔的擦了擦然后包起來。蘇云齋一向不愛用吹風(fēng)機(jī),找的借口歪理一大堆,從“自然干最好”到“我們要順應(yīng)頭發(fā)變干的緩慢過程,不能用吹風(fēng)機(jī)橫加干涉”,直把每次都想讓蘇云齋用吹風(fēng)機(jī)的莊鈺琳說的沒脾氣,再也不管她頭發(fā)的事。梁琪把蘇云齋的濕頭發(fā)包好,見蘇云齋虛弱的樣子很可憐,就免了她幾步路的走動,把夜宵提到了蘇云齋伸手就能夠到的小桌子上。
“是不是餓過勁兒了呀?”梁琪給蘇云齋拿了個雞腿,見蘇云齋點頭,心有余悸的訓(xùn)她:“你膽子也太大了,餓著的時候不能洗澡,這回是你命大全須全尾的從浴室里出來了,要是運氣差點,我這會兒是不是得去醫(yī)院見你了?!”
見蘇云齋拿雞腿的手都在發(fā)顫,梁琪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忍不住繼續(xù)嘟囔她:“我說你怎么連頭發(fā)都不擦了,敢情是沒力氣擦頭發(fā)了,你可真行蘇云齋,你下次要再餓著肚子去洗澡,我指定跟你打一架,莊姐再勸也沒用!”
“她不會勸的,”蘇云齋一個雞腿下肚,這才感覺好一點,暈眩也減輕了不少,她朝梁琪笑了笑,溫柔講道理的樣子半點兒看不出剛才供血不足的狼狽:“因為你不會跟我打一架,你嘴硬心軟,下不去手?!?p> ……明明聽起來是夸獎的話,梁琪對著蘇云齋那雙笑彎的眼,覺得自己猛然生出些想罵人的沖動……
餓的那么厲害,蘇云齋實際只吃了一個雞腿幾串蔬菜就住了手,剩下的全讓梁琪給一掃而空。夜深了,蘇云齋重新洗漱出來,發(fā)現(xiàn)梁琪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拿著手機(jī)噼里啪啦的打字,那速度快的,蘇云齋瞧了瞧自己的手,不做評價。
“有什么事嗎?”蘇云齋鉆進(jìn)被窩,嗅著自己帶來的四件套上讓她安心的、屬于“家”的香氣,強(qiáng)撐著困意發(fā)問:“見你手一直打字沒怎么停下來過,所以好奇是不是有什么事?”
“沒事兒,跟莊姐聊天呢,她說她晚點再回來,讓我先睡不用等她,”梁琪拿著手機(jī)朝蘇云齋晃了晃,狡黠一笑,語氣帶了一點幸災(zāi)樂禍:“我可是跟莊姐告狀了哦,說你餓著肚子洗澡差點出不來……”
梁琪說著,探頭想看看蘇云齋聽了這話什么反應(yīng),卻看到一張?zhí)耢o的睡顏。梁琪一愣,接著無奈的扯了扯嘴角,把床頭燈給蘇云齋調(diào)到最暗,然后輕手輕腳唯恐驚擾到她似的,打開門回了自己的房間。
……
一夜無夢,蘇云齋是睡到自然醒才起的床,她在浴室里邊刷牙邊在心里遺憾的嘆氣,珍惜這最后一天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吧,明天研讀劇本不能遲到,往后應(yīng)該就開始忙起來了,除非收工早,否則八個小時睡眠簡直是天方夜譚。人生中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睡覺的蘇云齋朝鏡子里的自己做了個慘兮兮的哭臉,然后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
剛換好衣服,蘇云齋就聽到了敲門聲,她想起和梁琪說好的今天帶她去區(qū)分鏡湖和季北,于是換上鞋,拿起手機(jī)打開門。果然,門口站著的就是梁琪,見蘇云齋也準(zhǔn)備好了,梁琪伸手給蘇云齋整理了一下稍微有點歪的帽子,一點頭:“出發(fā)!”
走廊里很靜,燈也很暗,蘇云齋和梁琪的腳步聲被走廊上鋪著的厚厚的地毯給吸收,像不曾有人經(jīng)過一樣。
“要是有人突然出現(xiàn),我就抓緊你……”
蘇云齋無語的看著抱緊自己胳膊、怕黑怕鬼的膽小梁琪,沒好氣的懟她:“這不是沒人出現(xiàn)嗎,你現(xiàn)在抓什么?”
“你懂什么,這叫有備無患!”
不過可能梁琪運氣好,或者老天爺不忍心讓她被大力梁琪抓,所以走廊里一直靜悄悄的,除了她倆,并沒有其他人從房間里出來。
“這都怕,”進(jìn)了亮堂的電梯,數(shù)字開始往下走,蘇云齋好笑的看著身旁放開自己的胳膊,又重新變得無所畏懼的梁琪,戲謔道:“我聽莊姐說這整個酒店都被賈導(dǎo)給包下來了,按理沒有通行卡,外人進(jìn)不來,安全問題隱私問題都能得到保障,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整個酒店入住的房客可以說都是我們的人,你為什么還害怕有人突然出現(xiàn)呢?”
“嘖,”梁琪假裝不耐煩的繞開話題:“這電梯怎么這么慢?不就十二樓到一樓的距離嘛,感覺漫長的像過了一個小時……哦對了,我們一會兒去哪里?讓劉叔開車還是借劇組的車?”
蘇云齋被逗得哈哈大笑,她沒有拆穿梁琪的小心思,順著她的話說了幾句,只不過連話音里都帶著明顯的笑意。梁琪一開始還選擇忽視,后來見蘇云齋越笑越停不下來,惱羞成怒的輕推了她一把,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轉(zhuǎn)頭笑起來。
兩個小姑娘笑笑鬧鬧的走在路上,絲毫不在意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的坦蕩和自然,給鏡湖這個有些沉悶的小縣城增添了一抹斑斕。
“看出來區(qū)別了嗎?”
“就這幾步路?!”梁琪驚訝的瞪大眼睛,以為蘇云齋在和她開玩笑:“這幾步路能看出來什么呀,早上的城市不都長這樣兒嗎?還是說,你是指繁榮程度不同?那當(dāng)然啦,季北是超一線城市,一大早地鐵口就已經(jīng)人山人海人來人往,全程沒有幾個站點是不進(jìn)人的,到站下車的時候,不體驗幾次腳不沾地的感覺,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坐過季北的地鐵?!?p> “你怎么那么貧啊!”蘇云齋無奈的拍了一下梁琪的手臂,半真半假的抱怨:“怪不得莊姐老說你貧,你這回回說話偏離重點也是讓人服氣?!?p> 梁琪不以為意的“嘁”了一聲,拿胳膊碰了碰蘇云齋,虛心問道:“那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嘛,這幾步路能看出什么來?”
“人??!”蘇云齋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剛才也說了,季北的早晨地鐵站里人多的一眼望不到邊,別說地鐵站里,隨便往路邊一站,也就十來分鐘,你就能看到著急忙慌打卡考勤的上班族、穿著校服背著書包步履匆匆的學(xué)生、堵的擠在一起恨不能十分鐘才挪一挪的私家車……季北的早晨屬于匆忙的人,你再看看鏡湖的早晨?!?p> “鏡湖的早晨……”
梁琪喃喃自語,果然認(rèn)真的看起周圍來往的行人和商販。她看的很仔細(xì),連路上慢慢悠悠晃過去的電動小三輪都沒有忽略,只是在看的過程中,她鼻尖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各種香味…煎餅果子…水油煎包…韭菜盒子…豆?jié){油條…不行不行,再聞下去她的口水都要流出來啦!
“來,考驗咱倆是不是靈魂伴侶的時刻到了!”蘇云齋饒有興致的開口,明亮的杏眼里是閃爍的笑意和隱隱露出的沒藏好的狡黠:“季北的早晨屬于匆忙的人,那鏡湖的早晨屬于……?”
“屬于……悠閑的人?”
梁琪咽了咽口水,遲疑著回答。好心陪蘇云齋玩兒幼稚的問答游戲的她,好處沒撈著,反而換來蘇云齋不近人情的一個白眼……還附帶一句“叮,回答錯誤!”
“那屬于啥???嗯?你說匆忙的人我回悠閑的人,這回答沒毛病啊……那不然自由的人?安適的人?到底什么人?你倒是告訴我正確答案嘛,到底屬于什么人?”
梁琪的好奇心被蘇云齋給勾了起來,不過蘇云齋從梁琪接下來仿佛永遠(yuǎn)停不下來的聲聲質(zhì)問中,覺得梁琪被她勾起來的似乎不是好奇心,而是好勝心……
黑色的商務(wù)車載著梁琪的好勝心和蘇云齋后自后覺的后悔,飛馳在寬敞的馬路上,馬路上依舊沒什么車,劉叔開的安逸又舒服。蘇云齋聽著身旁梁琪仍勤勤懇懇不知疲倦的尋求答案的聲音,無可奈何的轉(zhuǎn)過頭,試圖借這個動作逃避梁琪的聲音攻擊。
在蘇云齋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迎面一輛同樣黑色的商務(wù)車和她們坐的這輛擦肩而過,只有劉叔好奇的看了一眼,似乎疑惑剛才過去的商務(wù)車?yán)镒氖莿〗M的哪位大明星,蘇云齋和梁琪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無法自拔,不約而同忽視了可能提前遇到同事的可能性。
……
“剛才過去的那輛車,是不是跟我們這輛是一樣的?!”
坐在商務(wù)車上的代平好奇的扒著窗戶往外瞧,目光久久追隨著已經(jīng)朝他們相反方向漸行漸遠(yuǎn)的黑影面露興奮,代平口中的那輛車正好就是蘇云齋和梁琪坐的商務(wù)車。
“坐好?!鳖櫵忌鏖]著眼,頭也不回的把身邊做出危險動作的代平拉回來,說話的語氣很是嚴(yán)肅:“你剛才扒窗戶的動作很危險,這里雖然沒什么車,但不代表危險發(fā)生的幾率是零,你再有這種行為,我就和念姐申請把你重新接回季北,換個人跟組?!?p> “別啊哥,我改了!”
代平老老實實的坐回座位,乖的恨不得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把雙手放在膝蓋上。顧思慎睜開眼,視線往保持乖巧坐姿的代平身上云淡風(fēng)輕的掃了掃,接著收回目光,沒再說讓代平回去的話。代平見顧思慎重新閉上眼睛,繼續(xù)安靜了沒幾分鐘,又開始閑不下來,他拿起手機(jī)刷了會微博,不一會兒,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往窗戶外面看,整個人像被關(guān)進(jìn)籠子里的猴子一樣坐不住。
顧思慎留意到身邊代平的動靜,再次睜開眼,代平無意轉(zhuǎn)頭和顧思慎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睛對上視線,不由自主的安靜了下來。
“把之前賈導(dǎo)給的本子拿給我,”顧思慎目光沉沉,神情看不出什么喜怒。代平依言去做,拿了本子,還順帶給顧思慎拿了瓶水。顧思慎接過本子和水,擰開水瓶喝了幾口,再次開口道:“大概還有幾分鐘就回酒店,到了酒店,你就下車到處轉(zhuǎn)一轉(zhuǎn)逛一逛?!?p> “真的?!”代平喜不自勝,心里話也順著一起說了出來:“這幾天只能待在酒店里可憋死我了,要不是今天一大早帶您去縣醫(yī)院換藥,路上呼吸到了新鮮空氣,您可能都見不到能正常出進(jìn)氣兒的我了!為了逃離憋悶的季北,我朝著念姐那是軟磨硬泡,當(dāng)然,也沒少折磨了您,嘿嘿,可是誰知道到了鏡湖,居然也跟待在季北沒什么兩樣!這幾天郁悶的我,哎,幸好有您剛才那句話,要不然我今晚就得在鏡湖得抑郁癥!”
顧思慎垂著眼靜靜地聽著代平的抱怨,聽完想了想,抬眼問他:“你覺得鏡湖和季北沒什么兩樣?”
“是啊?!?p> 顧思慎聽到代平的回答,嘴角向上顯出微小的弧度,搖搖頭:“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今天咱們一大早就出門了,在季北的時候也一大早出過門,您在車上的時候可能沒留意,但我一直在窗戶那兒看著呢,鏡湖跟季北除了人少點兒多點兒,其他都差不多,沒什么大區(qū)別?!?p> “有的?!鳖櫵忌魅詧猿肿约旱拇鸢?,他神色淡然,并不是故意與代平爭執(zhí),話里也沒有半分火藥味,他就這么平平靜靜的開口,說出了梁琪蒙了半天都沒蒙對的答案:“同樣是早晨,季北的早晨屬于那些忙忙碌碌的行人,鏡湖的早晨卻屬于接連不斷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