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城派

　　時光荏苒，歲月流年，一晃又是五年過去。

　　這一日清晨，楊戩如往常一樣正在紫氣崖上修煉紫霞神功，忽然看見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口中高聲大喊：“二師兄，不好了！大師兄闖了大禍，爹爹氣壞了，要罰他去思過崖面壁思過半年，你快去勸勸爹爹吧！”

　　來人衣裙飄飄，正是岳不群的女兒、華山派的小師妹岳靈珊。

　　當(dāng)初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如今也快要十八，穿著一件淡紅衫子，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容貌秀麗，從內(nèi)到外透著一股朝氣蓬勃。

　　”大師兄這段時間不是沒有下山嗎？怎么又闖禍了？”

　　對于大師兄又又又又闖禍了，楊戩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

　　唯一有點(diǎn)意外的是，大師兄這半個月呆在華山哪都沒去，還能闖禍。

　　這闖禍的水平實(shí)力也真是沒誰了！

　　他真正驚訝的是：“師父這次真生氣了？”

　　師父不是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師兄隔三差五闖個禍嗎？

　　楊戩很好奇大師兄這次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與楊戩每日里不間斷修煉紫霞神功不同，令狐沖在剛開始修煉紫霞神功的前半年，十分刻苦勤勉，憋著一股勁兒要和楊戩比一比，為此他甚至還戒掉了半年的酒。

　　但，隨著兩人紫霞神功進(jìn)境差距越拉越大，令狐沖的這股勁兒就徹底泄了，勉強(qiáng)將紫霞神功突破到第二層，他就故態(tài)萌發(fā)，開始偷懶喝酒。

　　許是修煉紫霞神功這段時間憋久了，破戒之后，令狐沖的酒癮比以前更大，整日里不喝個三五斤都不肯停下來。

　　岳不群和寧中則為此沒少訓(xùn)斥令狐沖，但根本無濟(jì)于事，到后面，他們兩個也就懶得再多說。

　　為了眼不見心不煩，也是為了鍛煉令狐沖，岳不群干脆讓令狐沖代他下山行俠仗義，揚(yáng)華山威名。

　　這也正遂了令狐沖的愿。

　　他本就是耐不住的性子，又嗜酒如命，早就眼饞天下各處名酒，想去闖蕩江湖去了。

　　短短兩年時間，令狐沖就嘗遍了整個陜西各處的名酒，打下了不小的名頭，也惹了數(shù)不清的禍。

　　總體上來說，就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

　　別的弟子遵從師命下山都是立功的，唯獨(dú)他時不時的會被管三天半個月的緊閉。

　　但像這次這樣，直接要讓他去思過崖思過半年的，還是第一次！

　　“青城派掌門余滄海派人找上門來，說是大師兄打傷了他的弟子侯人英、洪人雄，還出言羞辱青城派，讓爹爹給他一個交代?！痹漓`珊說道。

　　“大師兄為什么打他們？”楊戩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若大師兄只是打了侯人英、洪人雄一頓，師父會生氣，但絕不至于讓大師兄到思過崖閉關(guān)半年的地步。

　　“六師哥說，大師兄喝了酒，聽不得侯人英、洪人雄的名字，就把他們打了一頓。”

　　岳靈珊老氣橫生的長嘆一口氣，一臉“拿熊孩子沒辦法”的表情，看得楊戩啞然失笑。

　　他也明白過來師父為什么會這么生氣了。

　　大師兄酒量大，經(jīng)常喝醉，但酒品并不差。

　　他會在酒后對侯人英洪人雄動手，肯定是早就對他們心懷不滿，只不過平日里礙于華山弟子身份或是沒有機(jī)會，當(dāng)時借著酒勁借題發(fā)揮而已。

　　他知道這一點(diǎn)，師父肯定也知道這一點(diǎn)。

　　師父可以不在乎大師兄打架，這江湖上哪一天哪個人不打打殺殺的？

　　他也可以不在乎區(qū)區(qū)一個青城派一個余滄海，與五岳劍派之一的華山派比起來，青城派也就是山溝溝里的土財主。

　　但他無法接受，大師兄闖禍之后對他隱瞞，事發(fā)之后逞英雄對他說話！

　　在大師兄看來，這是他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不連累華山派不拖累師父。

　　但，在師父看來，卻是一腔真心喂了狗，我把你養(yǎng)大教你武功，把你當(dāng)做兒子一樣，你把我當(dāng)做什么了？

　　“二師兄，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笑！大師兄就要被爹爹關(guān)在思過崖了！”岳靈珊不滿道。

　　“小師妹，你放心！師父就是一時氣話，不會這么做的！我這便陪你過去，替大師兄求情！”

　　楊戩嘴上這般說著，心里卻暗暗想道：“師父若是真將大師兄關(guān)到思過崖上半年，對大師兄來說未必是件壞事。大師兄性子跳脫還好喝酒，若是將他關(guān)在思過崖上半年，定能磋磨他的性子，讓他專心修煉，功力必然會大漲。”

　　岳靈珊完全沒考慮那么多，聽到楊戩的話，這才轉(zhuǎn)嗔為喜，說道：“好，我爹爹最疼二師兄你了！你若是去給大師兄求情，師父定然會饒過大師兄的?！崩鴹顟炀屯兴粸檐幾呷ァ?p>　　等兩人到了有所不為軒的時候，看到有所不為軒房門緊閉，外面院子里烏壓壓跪了一群人。

　　令狐沖、陸大有這兩個犯錯的在中央正對著門口的位置，其余華山弟子勞德諾、梁發(fā)、施戴子、高根明、陶鈞等跪在他們后面。

　　別看令狐沖這個大師兄平日里吊兒郎當(dāng)三天兩頭都是醉醺醺的，但他在一眾華山弟子當(dāng)中的威望人氣，卻要遠(yuǎn)高于勤勤懇懇幫助岳不群寧中則管理了各種雜務(wù)瑣事的勞德諾。

　　這些弟子都是來給令狐沖求情的。

　　但，楊戩看的直搖頭。

　　他們這哪是在為大師兄和六師弟求情，分明是在火上澆油逼師父就范，這么做只會讓師父更生氣！

　　“二師兄！“一見楊戩過來，眾人好似看到救星一般，大喜過望。

　　楊戩整日里忙于練功，與他們接觸不多，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受師父寵愛的弟子非二師兄莫屬。

　　師父不止一次說，二師兄與他最像。

　　而大師兄說的最多的則是，我比起你們二師兄差了十萬八千里，根本沒辦法放在一起比較。

　　前者，他們是信的，二師兄每日里不是在文淵閣看書，就是在閉關(guān)修煉，做事說話蘊(yùn)藉儒雅，就如同是師父的翻版一樣。

　　后者，沒有人信！

　　十年時間過去，他們已經(jīng)明白，當(dāng)初楊戩能以一敵眾擊敗他們，靠的不只是師父的教導(dǎo)，還有自己的資質(zhì)努力在。

　　但，大師兄天資卓絕，他們更是有目共睹，便是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放到如今的江湖，絕對屬于年輕一輩的翹楚。

　　二師兄能和大師兄媲美就已經(jīng)難得，更不要說是甩開大師兄十萬八千里！

　　這些不過是大師兄為了維護(hù)二師兄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威望的自謙之言！

　　令狐沖說道：“師弟，我這次犯下大錯，有損我華山派聲譽(yù)，你帶著一眾師弟回去吧！不必為我向師父求……”

　　“大師兄！”

　　楊戩直接打斷了令狐沖的話，看著面前慷慨激昂的大師兄，實(shí)在是不知道說什么是好。

　　他這個大師兄在許多事情上都十分聰明，但在某些方面，卻又十分單純死腦筋，愛鉆牛角尖！

　　你一個人打傷了青城派最出眾的兩個弟子，這要還是有損華山派聲譽(yù)，那青城派上下直接抹脖子算了！

　　江湖表面上講的是道德仁義，骨子里依舊是弱肉強(qiáng)食！

　　魔教如此，正派亦是如此！

　　師父嘴上生氣，但那是做給別人看的，他心里高興都來不及呢！

　　這事要是傳到江湖上，誰會說華山派有問題？

　　只會說華山派不愧是五岳劍派之一，比青城派厲害多了！

　　但他這個天真的大師兄，顯然想不到這一點(diǎn)，也根本不理解師父生氣的點(diǎn)在哪里！

　　楊戩決定找個時間，好好和大師兄聊聊這些，還要勸他多看點(diǎn)書少喝點(diǎn)酒，否則腦子會僵化轉(zhuǎn)不過彎的。

　　“你稍等一會兒。我先去拜見師父?！睏顟鞆阶宰叩搅碎T前，直接敲響了房門，說道：“弟子溫陽，求見師父?！?p>　　這么直接嗎？

　　眾弟子都是一愣。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在楊戩敲門不久，里面就傳出了岳不群的聲音：“進(jìn)來吧。”

　　這就進(jìn)去了？

　　一眾弟子們看傻了眼，也都有些眼紅嫉妒。

　　他們在門口跪了一個多時辰了，師父都沒有理會他們，楊戩只是敲了敲門，就讓他進(jìn)去了？

　　師父這也太偏心了吧！

　　“多謝師父。”楊戩沒有恃寵而驕，恭敬行了一禮，這才推門走了進(jìn)去，又將門關(guān)好。

　　“太好了！”

　　岳靈珊臉上一喜，快步走到了令狐沖身邊，有些埋怨有些心疼：“我早就說了，去請二師兄過來，爹爹就會原諒大師兄你的。你偏不讓我去，白白跪了這么久！”

　　令狐沖苦笑：“犯錯受罰，天經(jīng)地義。這個時間，正是你二師兄練功的時候，怎么好讓他為這點(diǎn)小事，跑這一趟！”

　　“這點(diǎn)小事？！”岳靈珊不樂意了，說道：“大師兄，爹爹可是要你去思過崖面壁思過半年！怎么是小事了？到時候，你只能一個人待在思過崖，誰都見不得！你便這么不想見我？”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令狐沖頓時慌了，連忙說道：“我怎么會不想見你，我恨不得每天……”

　　忽然注意到岳靈珊俏臉通紅，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頓時面紅耳赤，忙又解釋：“師、師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

　　令狐沖從來都是牙尖嘴利能說會道，給侯人英洪人雄取名“狗熊野豬，青城四獸”，差點(diǎn)沒把他們氣死。

　　但此時，卻是口拙舌笨，吭吭哧哧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有所不為軒的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了，楊戩走了出來，說道：“大師兄，師父讓你進(jìn)去?！?p>　　“好！好！”令狐沖逃也似的爬了起來，快步往軒內(nèi)走去。

　　楊戩急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令狐沖，低聲說道：“大師兄，師父問什么你就說什么，千萬不可有絲毫隱瞞！記住了嗎？”

　　令狐沖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diǎn)頭，說道：“我知道了！”

　　“切記，是不要有絲毫隱瞞！”楊戩又叮囑了一遍，領(lǐng)著令狐沖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稟報道：“師父，我把大師兄帶來了。”

　　“師父、師娘?！绷詈鼪_恭敬行禮。

　　”起來吧！“寧中則朝著他抬了抬手，岳不群卻是冷哼一聲，說道：“令狐沖，你二師弟說你對侯人英洪人雄動手，并非只是醉酒鬧事，而是另有原因，可是真的？”

　　令狐沖一愣，楊戩卻是松了口氣，暗道：“師父到底還是向著大師兄的！”

　　岳不群開口不直接問事情原因，而是主動說出事情原因，并強(qiáng)調(diào)是楊戩說的，這顯然是在給令狐沖遞梯子。

　　寧中則也在一旁說道：“沖兒，你有什么說什么！不用擔(dān)心！一切自有師父與師娘給你做主！”

　　令狐沖心頭一顫，眼眶頓時紅了，終于是說了實(shí)話：“侯人英洪人雄那幾個禽獸仗著自身武藝，強(qiáng)搶民女奪人家產(chǎn)滅人滿門，偏偏還要打著正道的名號，給自己取名叫‘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弟子實(shí)在是忍不住，就動手了。”

　　寧中則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為什么不早說？你若是早告訴你師父，你師父怎么會責(zé)怪你？”

　　“弟子沒有證據(jù)?！?p>　　令狐沖說道：“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手段實(shí)在是太殘忍太干凈了！那一家老小加上護(hù)衛(wèi)仆役一百八十七口人，全部被他們殺了個干凈。弟子確定是他們做的，但暗中尋訪了半個月，都沒能找到切實(shí)證據(jù)?！?p>　　“眼見著他們就要離開漢中回青城山，弟子卻無可奈何，心中實(shí)在煩悶，就去喝了些酒，結(jié)果正好撞上侯人英洪人雄那兩個混賬東西，弟子就借著酒勁，打了他們一頓?！?p>　　“沖兒，你做得沒錯！這等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便是殺了他們都不為過！”寧中則拍手叫好。

　　岳不群卻是冷笑起來：“好一個令狐少俠，好一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當(dāng)真是好英雄大豪杰！你行俠仗義打抱不平，打傷了青城弟子，我和你師娘卻將你交給那青城派，這事情傳出去，你要置我和你師娘、我華山派于何地？”

　　令狐沖聽到寧中則的話，還有些得意，此時卻是嚇得手腳冰涼，“撲通”跪倒在地上，說道：“弟子……弟子實(shí)在沒想這么多！“

　　“你若是真想到這么多，你就不會坐在這里了！我早就清理門戶，一劍將你殺了！”

　　岳不群見令狐沖當(dāng)真是被嚇壞了，這才說道：“起來吧！你道只有你一人有俠義之心？我和你師娘便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弟子不敢?！?p>　　令狐沖誠惶誠恐，臉色煞白。

　　“還有你不敢的事情？”

　　岳不群又嗆了他一句，見旁邊寧中則已經(jīng)挑起眉頭瞪他，話鋒一轉(zhuǎn)，說到：“這件事你先不要對任何人講，沒有證據(jù)，傳出去終究是我華山派理虧。你先下去休息吧，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的?！?p>　　“多謝師父?！绷詈鼪_感激涕零，又磕了三個頭，這才離開。

　　待他走出去之后，楊戩主動請纓：“弟子愿意替師父走一趟，查清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