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無招勝有招
楊戩一路疾行，很快就上了思過崖，遠遠便看見令狐沖站在崖邊翹首眺望。
“二師弟！二師弟！”
令狐沖用力招手，又往楊戩身后望去看了幾眼，有些失望：“師父呢？他老人家沒有來嗎？”
“師父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暫時沒有時間過來?！?p> 楊戩不好說岳不群知道風清揚不想搭理他，這才沒來討人嫌，忙岔開了話題，問道：“太師叔呢？”
話音未落，崖上就多出了一個消瘦的身影，白須青袍，面帶病容，正是風清揚。
”弟子溫陽，見過太師叔?！皸顟旃Ь词┝艘欢Y。
“還真是風太師叔！”令狐沖心中有些驚訝，忙跟著行禮：“弟子令狐沖，見過太師叔?！?p> 風清揚指著令狐沖，說道：“溫陽小子，你先前不是說什么以氣為本、太過追求劍法精妙是舍本逐木，墜入了邪道，怎的現(xiàn)在又故意將這小子攆來山上，想讓我傳他劍法？”
“?。俊绷詈鼪_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出。
“弟子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快，請?zhí)珟熓逅∽铩！?p> 楊戩先認了個錯，但在劍氣孰輕孰重這一點上，他的態(tài)度依舊堅定：“不過，弟子依舊認為，內功的重要性要在劍法招式之上。短時間內，劍法對實力的提升的確在內功之上，但從長遠來看，內功的上限要高于劍法招式?！?p> 風清揚嗤笑一聲，說道：“又是這套可笑的說辭！岳不群就是這么教你的？這么多年過去，你們氣宗還真是沒有一點長進！”
“小子，你說內功的上限要遠高于劍法，我倒要問問你，什么是內功的上限？練氣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一甲子？那些修煉了一輩子內功的人，我三十歲時，便可一劍殺之，難道他們上限就高于我？”
我說的是三百年、五百年??！
楊戩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但也知道在這個世界說這種話，實在是有些無賴了。
華山派劍氣之爭之所以無解，根本原因就是人力有時盡！
氣宗的理論雖然完全正確，但卻不適合這方世界。
江湖中人能活到白發(fā)蒼蒼都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都死在青年壯年之時，就算是從打娘胎里就開始練內功，能打通奇經(jīng)八脈的也是寥寥無幾。
相比之下，劍宗就要實際的多了，只要幾年十幾年時間，就能成為江湖二流甚至是一流高手！
劍氣之爭時，除了寧清安連成了紫霞神功第四重，獨樹一幟，氣宗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是同輩劍宗師兄弟的對手。
這還是建立在風清揚沒來的情況下。
要是風清揚出現(xiàn)，那寧清安也就是一個笑話！
風清揚懶得再啰嗦，直接了當?shù)恼f道：“小子，這些事情當年劍氣二宗吵了幾十年也沒吵出個所以然來，我們兩個就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了。你想讓我教這小子劍法，容易，只要你能勝過我一招，我就答應你！”
“請?zhí)珟熓遒n教?！睏顟旃Ь词┝艘欢Y。
“還算痛快！”風清揚左右看了看，從峭壁上折下一截樹枝，說道：“來吧。”
楊戩：“？？？”
令狐沖：“！?。 碧珟熓?，你認真的嗎？
令狐沖欲言又止。
風清揚淡淡說道：“劍法修煉到了一定境界，一花一草一根樹枝，都是所向披靡的寶劍，你無須顧忌太多，只管出手就是。”
楊戩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說一聲：“太師叔得罪了！”腳下輕點，身體陡然加速，一瞬間完成了從極靜到極動，如同鬼魅般飄忽無形。
“這是……葵花寶典？你竟然練成了葵花寶典？”
風清揚大吃了一驚。
林遠圖在給岳肅和蔡子峰講解《葵花寶典》的時候，暗中留了一手，沒有告訴他們“要練此功，必先自宮”的關鍵訣竅。
以至于，華山派得了葵花寶典殘卷不少年，但卻沒有一個練成的。
若非如此，在魔教第一次進攻華山派之后，華山派只要找上十個八個勇士揮刀一快，魔教別說是攻入華山，不被反推到黑木崖就算好了。
這也是原時空里，任我行大方將葵花寶帶你給東方不敗以及脫困后看到東方不敗不男不女那么吃驚的原因。
作為劍宗最杰出的弟子，風清揚當年也是看過葵花寶典，雖然同樣沒有練成，但也是收獲頗豐，大概知道葵花寶典練成后會是什么摸樣。
眼見著楊戩這么快沖到了身前，風清揚忙將真氣灌注在樹枝之上，施展出獨孤九劍中的“破劍式”，幻化出無數(shù)虛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招式精妙至極。
但……
咔嚓！
只聽到一聲輕響，滿天虛影消失不見。
半截樹枝掉落在了地上。
楊戩：“……”
令狐沖：“……”
風清揚：“……”
呼——
思過崖上一片死寂，只聽到陣陣風聲呼嘯。
場面一時之間尷尬到了極點。
風清揚雖然避讓及時，沒有受傷，但拿著那半截樹枝，老臉一陣青一陣白，只恨不得找塊石頭撞死。
他以樹枝代劍，并非是托大，恰恰相反，他很重視楊戩，這才特意使了一點小心思。
風清揚知道楊戩紫霞神功練到了第六重圓滿境界，內力深厚，打一開始就沒準備和楊戩硬碰硬，只準備用精妙的劍招讓楊戩知道厲害。
這種情況下，用樹枝和用劍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但帶來的效果，卻是截然不同！
但讓風清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楊戩不僅把紫霄神功練到了圓滿，還學會了華山派已經(jīng)丟失了的葵花寶典，身法速度快到了極致。
一時不備之下，直接被斬斷了兵器。
風清揚縱橫一世，這輩子都沒有這么丟人過，直接破了防，惱羞成怒道：“沒想到你還修煉了葵花寶典！這一回合算是我輸了，再來！”手一伸，令狐沖腰間的寶劍嗖的一聲飛了過來，落入了他的手中。
錚！
長劍輕輕顫動，發(fā)出如龍吟般的劍鳴，風清揚整個人的氣勢與之前都截然不同。
以往他給人的感覺都是散漫頹廢，還帶有一點久不見陽光的病態(tài)。
但此刻，風清揚就像是如同一把出鞘的絕世寶劍，鋒芒畢露。
無形劍氣環(huán)繞，卷起塵埃沖天，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劃痕，令人毛骨悚然。
楊戩握緊了手中寶劍，只覺得渾身血液在燃燒，戰(zhàn)意昂揚。
他不知道這方世界的內功上限是什么樣，但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風清揚已經(jīng)站在了這方世界劍道的巔峰。
令狐沖急了，大聲叫道：“太師叔，你剛剛說了，我二師弟只要贏你一招就行！你身為長輩，不能說話不算話??！”
風清揚的氣勢一滯，惡狠狠瞪了令狐沖一眼，咬牙切齒地說道：“令狐沖，風某豈是那說話不算話這人！剛剛是我輸了，我答應將一身盡數(shù)教你！但我沒說就比那一次！溫陽小子，這一次你要是再贏了，以后……以后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風清揚雖然在思過崖隱居了這么多年，但好勝心依舊極強，門派榮譽感也極強。
原時空，他見令狐沖彈指破掉了岳靈珊玉女劍十九式，就忍不住以掌作劍給令狐沖使了一遍玉女劍十九式，讓令狐沖知道不是玉女劍十九式不行，而是岳靈珊不行。
見田伯光一手快刀打的令狐沖毫無還手之力，更是直接現(xiàn)身指點令狐沖，讓令狐沖和田伯光知道，不是華山派劍法不行，而是令狐沖不行。
除此之外，他其實也不愿自己一身所學，尤其是獨孤九劍失傳。
于是，就用田伯光考驗了下令狐沖的資質，發(fā)現(xiàn)令狐沖資質心性都錯之后，就將獨孤九劍傳給了令狐沖。
如今，他在楊戩令狐沖面前丟了這么大的臉，也基本相當于是在岳不群那里丟了臉，不找回場子，他死都會死不瞑目的。
楊戩說道：“能與太師叔切磋，弟子榮幸之至。但這賭約就不必了，弟子……”
“小子，你真以為你贏定了嗎？！”風清揚勃然大怒，厲聲打斷了楊戩的話。
“太師叔，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戩想要解釋，但風清揚根本不聽，叫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先打贏我再說！”身子前沖，長劍刺出，帶著陣陣風雷之聲，劍氣嗤嗤作響。
楊戩也不再多說什么，揮劍想要格擋，但他的手剛剛抬起來，風清揚身子突然往右一傾，長劍陡然變了方向，以一個詭異捉摸不透的角度朝著楊戩斜撩過來。
楊戩遇變不驚，長劍向右劃過一道弧線，看似簡單，實則卻是返璞歸真，有大音若希之意。
正是華山派如今僅存的幾套上乘劍法中的“希夷劍法”！
“二師弟的劍法又精進了！”令狐沖在一旁暗暗感慨。
但，下一秒，異變突生。
楊戩的希夷劍法剛露出個苗頭，風清揚忽的左掌擊地，身子脩的轉了個方向，手中長劍招式未變，依舊是自下向上斜撩，但卻是完全避開了楊戩的攻擊。
這時候，楊戩再想回劍防守，已經(jīng)是來不及，只能靠著自己的身法靈活向后一撤，避開了風清揚的攻勢。
一招將楊戩逼退，風清揚算是出了一點心頭郁氣，問道：“小子，我這獨孤九劍如何？”
楊戩回憶著剛剛風清揚的劍法，卻發(fā)現(xiàn)這些劍法并不精妙，甚至都算不上完整招式，但配合在一起卻又如羚羊掛角，渾然天成。
他搖搖頭，老老實實的說道：“不知道?！?p> “哈哈哈哈！”
風清揚大笑一聲，對這個回答很滿意，說道：“既然不知道，那你何不再來試上一試?！?p> “好。太師叔小心。”楊戩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jīng)疾沖上前，身形如鬼如魅，朝著風清揚迅速逼近。
風清揚是華山派的長輩，對華山派的劍法定然是了如指掌，能輕松破掉，也在情理之中。
楊戩決定用辟邪劍法試一試。
但，他的身體剛沖出去，就又猛地一頓，風清揚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jīng)朝前刺出，他若是再往前，就會自己撞到劍上。
他一連試了幾次，都沒能如愿突破到風清揚身側，當即身形一晃，往左側繞去，正是青城派的松風劍法。
但，結果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楊戩又試了幾套劍法，但每一次，他的招式才剛用出個開頭，風清揚就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應對，或是提前躲開，或是攻他必救之處，讓他不得不變招，疲于應對！
這種感覺十分別扭！
楊戩也一直在觀察著風清揚的一舉一動。
結果發(fā)現(xiàn)，風清揚的應對方法，每次都不一樣，有時飄逸靈動，有時狠辣凌厲，有時又詭譎邪異，唯一相同的是都格外有效。
“無招無式，料敵于先嗎？”楊戩停下了手，開口問道。
“對！”風清揚有些驚訝，沒想到楊戩這么快就看出了獨孤九劍的奧秘，說道：“這世間一切招式都有破綻，唯有無招方無破綻，這叫作無招勝有招。”
風清揚一生學習劍法無數(shù)，但到最后，所有的劍法都變成了獨孤九劍，或者說融入了獨孤九劍。
這也是原時空，他沒有傳令狐沖其它劍法，只教了令狐沖獨孤九劍的原因。
獨孤九劍講究的是無招勝有招，但卻并非是真正的無招。
相反，獨孤九劍的招式繁瑣復雜到了極點，單只是第一招“破劍式”就有三百六十種變化，只要忘記了一變，就無法練成。
剩下的破刀式、破槍式、破鞭式、破掌式……同樣也是如此。
它本質上是在窮盡所有招式之變化，如此方能從心所欲，以無招勝有招。
也因此，獨孤九劍對練習者的資質要求極高，哪怕是風清揚，也用了三個月時間才掌握了第一招。
至于原時空令狐沖，在一剛開始時候完全是在死記硬背，一直到后面，歷經(jīng)了種種事情之后，才算是真正掌握學會。
但就這，令狐沖還是靠著兩招獨孤九劍，輕松擊敗了之前完全不是對手的田伯光。
如今，風清揚為了找回場子，全力施展獨孤九劍，展現(xiàn)出來的效果就好似是可以看破未來一樣，讓楊戩空有一身本事施展出來。
當然，這也僅是在雙方切磋的情況下！
若真的是生死搏殺，楊戩完全可以選擇以傷換傷的打法！
以他的內功修為，風清揚一劍刺在他身上，哪怕是刺中要害，也不可能殺了他，但他一劍只要斬在風清揚身上，必然是一劍兩段或者是透心涼的結局。
風清揚見楊戩陷入了沉思，笑道：“怎么樣？小子，你認不認輸？”心里已經(jīng)決定要將獨孤九劍傳給楊戩了。
令狐沖很投他的脾氣，但資質如何還不知道，不見得能學會這獨孤九劍。
楊戩就不一樣了。
剛剛那一番交手，楊戩不僅用了十幾套劍法，而且還已經(jīng)將它們全部融會貫通，饒是他會獨孤九劍，也應對的十分艱難。
若是這小子早出生幾十年，也許就沒有那場浩劫了！
風清揚心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華山派劍宗氣宗火并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有一個能鎮(zhèn)住雙方的人！
風清揚雖然厲害，但最多只能算是半個。
劍宗的人打不過他，都佩服他。
氣宗的人打不過他，但并不服他——
你現(xiàn)在是厲害，但內功也就那樣！
我們氣宗只要都修個幾十年，等內功深厚了，你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風清揚正想著，忽然看見楊戩臉色一正，恭敬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太師叔指點。弟子心有所悟，請?zhí)珟熓遒n教。”
楊戩上前一步，再次行禮，隨后，長劍斜指地面，渾身松松散散，看上去好似到處都是破綻。
但，風清揚卻是能察覺到異樣。
他……他這是領悟了無招勝有招的訣竅？！
我還沒有教他獨孤九劍啊?。。。?p> 風清揚眼角抽了抽，有種見了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