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無妨
此時形勢混亂,孟修遠來不及細想,只得將長劍別于腰間,一左一右環(huán)抱起兩個女孩,從這幾乎快要倒塌的破屋中一躍而出。
這片刻的耽擱,使得不少蒙古兵已經(jīng)追至了不遠處,口中喊著些孟修遠聽不清楚的蒙古話,烏泱泱地涌來。
孟修遠這懷里抱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自然也就沒了跟人爭斗的心思。只顧得提起一口真氣,全力運使梯云縱,扭頭便往村外的方向跑去。
只見他一步踏出,身形便飄忽向前竄出兩三丈遠,于屋頂瓦片上如履平地。即便是蒙古軍隊中還有些許騎兵,在這狹窄的村路上,卻還是跟不上他的步伐。
說實話,孟修遠這懷抱著兩個女子飛檐走壁,身后有一大群官兵追捕的樣子,從第三視角來看,實在是很有既視感。
若非他身姿瀟灑、步伐飄逸,沒有田伯光、云中鶴那樣的猥瑣氣質,這般場景倒是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采花賊被人追捕時的樣子。
不過孟修遠此時可沒有功夫如此胡思亂想,他心中想著的,不過是怎么再跑得快一點,趕快擺脫這些蒙古兵的追擊。
因為以他的耳力,已經(jīng)能夠隱隱聽到,懷中那白衣少女的呼吸聲已經(jīng)漸漸開始變得微弱了,顯然若是不能及時得到救治,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于此情形下,孟修遠也就一門心思用在了跑路上,同時心中琢磨自己這梯云縱的功夫,是否可還有改善提升的地方。
他那“頓悟”的狀態(tài)還未過去,研究起武學來本就是效率極高,再加上他現(xiàn)在面臨身后追兵的重重壓力,也算是環(huán)境上的一個助力,使得他在此短短時間之內,輕功竟是有突飛猛進的進展。
雖懷抱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多少有些不便,可孟修遠腳下卻是越跑越快、越跑越輕松。
直至出了村莊,于那寬闊的道路上,那蒙古騎兵的戰(zhàn)馬居然還都追不上他,甚至是被越落越遠,只能遠遠看到孟修遠的背影。
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孟修遠奔入遠處茂密山林之中時,身后的追兵已經(jīng)近乎沒了蹤影,更別說要追擊他了。
即便如此,孟修遠仍是不放心,于這山林之中又是繼續(xù)狂奔了半個時辰。
更為高難度的是,他為了不留下蹤跡,于是一路盡可能地做到足不落地,僅僅以林中茂密的草木作為借力處,于樹葉枝頭飄忽而行。
即便以孟修遠如今這般內力輕功,枝頭縱躍間不免也有些顛簸起伏,時間一久,他懷中的兩個女孩都下意識地愈發(fā)緊緊抱住他的身軀。
他左手邊抱著的那白衣少女雖然身受重傷,可畢竟有高絕武藝在身,此時半昏半醒地朦朦朧朧中,雙手不由得緊纏在孟修遠身上,一張俏臉貼在孟修遠鎖骨肩膀處。
他右手邊抱著的那八九歲小女孩,看起來凄慘柔弱的樣子,卻偏生也十分有氣力。一雙肉乎乎的小胳膊環(huán)抱著孟修遠的脖頸,小腦袋死死埋入孟修遠的胸口。
這一左一右,弄得孟修遠十分不便,身子都不敢太過大幅度活動,只得僅憑足尖下發(fā)力,以真氣于經(jīng)脈中配合,盡可能地做到以氣御力。
卻沒想到這般跑了一段路,倒是發(fā)現(xiàn)隨著真氣與足尖發(fā)力配合得愈發(fā)精妙,速度不減反增,整個人的身形也愈發(fā)飄逸。
至此,孟修遠腦內靈光一閃,明白了其中道理。
原來師父所創(chuàng)那《紫霄劍氣》中以共振原理,不止可以使在劍術上,亦可用于輕功之中。
《紫霄劍氣》中這所謂共振,講的是體內真氣與體外的長劍達到相同的震蕩頻率,從而引導真氣穩(wěn)定地附著于長劍之上。
而用于輕功之中,原理亦然。
孟修遠之前之所以一直沒能成功,是因為按照正統(tǒng)梯云縱之中的發(fā)力方式,主要還是以大腿帶動小腿肌肉發(fā)力為主,這樣大肌群的大幅度運動,顯然無法做到足以配合內力震蕩所需要的頻率。
現(xiàn)如今情況所限,被迫轉為以腳踝發(fā)力為主,卻是足以達到和內力震蕩相同的頻率,使得真氣可以穩(wěn)定地附著于腳上,做到以氣代力,速度自然快上了許多。
孟修遠心中想通了這般道理,潛心研究之下,只覺得這改良版的梯云縱使得越來越順暢,整個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直至最后,孟修遠只覺得勁風撲面、腳下樹木飛速掠過,自己整個人于空氣中受到極大阻力。
粗略估計,速度至少比之前快了將近一倍。
不過,哪怕孟修遠功力深厚,可畢竟是肉體凡胎,這腳踝快速而頻繁的發(fā)力實在是無法堅持太久,不然小腿肌肉很快便會有隱隱要抽筋的感覺。
顯然,這改良過的梯云縱速度雖快,卻只能用于短時間爆發(fā),不同于原版梯云縱善于長途。不過就算如此,孟修遠心中依然對于自己所得十分滿意。
畢竟誰能想到,只是抱著兩個女孩跑了這么一段,就竟讓他悟出了一門高深輕功呢。
待他漸漸慢下腳步,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已深處荒無人跡的蒼山深處,心知此處必定已經(jīng)安全??紤]到白衣少女的傷勢,他放下繼續(xù)研究武學的心思,轉而尋找一處適合落腳隱蔽的地方。
沒過多久,孟修遠便尋至一處天然洞穴,通風干燥而又沒什么野獸的痕跡,也不再猶豫,趕忙將兩個女孩放于地上。
此刻山風一吹,孟修遠只覺得身上一陣涼颼颼的感覺,趕忙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大半衣服都打濕了。
最開始孟修遠還是有些奇怪的,畢竟他內功蓋世,剛才雖然又是交戰(zhàn)又是疾奔,可渾身毛孔卻一直都是鎖閉的,未讓汗液流出耗散氣力,衣服又怎么會濕呢。
可隨即再往地上一看,恍然間,他便明白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八九歲小女孩或許是因為驚嚇過度,一路上都在他懷中默默流淚,這一會兒功夫眼睛都紅腫了起來,想來孟修遠右半邊的衣服,就都是被她這個小哭包給弄濕的。
而那白衣少女,此時卻是已經(jīng)被汗水打濕,頭頂隱隱又白煙冒起,顯然是身具精妙內功,此時正暗中運功給自己療傷呢,所以才會出了這么多汗,把孟修遠左半邊的衣服也給打濕了。
見此情景,孟修遠先是出言安慰了小女孩兩句,用干凈衣袖幫她擦了擦已經(jīng)哭花了的臉,便先將她安置在了一旁。隨即他轉身走到白衣少女身旁,出聲問道:
“姑娘,可需要我助你療傷?”
那白衣少女聞言,恍惚間猶豫了片刻,隨即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孟修遠見此,也就不再矯情,盤腿坐在少女身后,伸手以右掌抵住其背心。
深厚醇正的純陽真氣緩緩流入少女身體,只于她經(jīng)脈中流轉了一圈,便使其精神一振,緩緩地睜開了眼來。
“撲!”
少女隨即一口淤血噴出,只覺得胸口梗阻的那口氣瞬時通暢了許多。
“少俠,謝謝你……哎呦?!?p> 少女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便勉力想要站起身來,轉身向孟修遠行禮道謝。卻沒想是腳下一軟,不受控制地便摔倒下來,竟整個身子直撲向孟修遠懷中。
孟修遠雖不敢說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想趁人之危、借機占人家姑娘便宜,見此情景,他右手掌力輕輕一托,以真氣護得少女向后退了半步,安穩(wěn)坐在了他的對面。
“我……”少女本就沒什么力氣,加之此時心中十分害羞,低垂著腦袋不敢來看孟修遠,口中說話也是吞吞吐吐的。
“先不說其他,你傷勢很重,我還是先幫你療傷吧。”孟修遠微微搖頭,開口說道。
此時外面尚有蒙古兵在追捕,不是適合探究少女心中情懷的時候。
“嗯……我有一療傷之法,正適合應對我現(xiàn)在這般內傷。不知少俠你可否配合于我,共同療傷?”少女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有些虛弱地開口說道。
“自然?!泵闲捱h點了點頭說道。
見此,白衣少女也不再多做解釋,張口便開始用她那清靈而又溫和的聲音開始念誦一篇療傷口訣。
孟修遠細細傾聽,“頓悟”狀態(tài)下,他很快就體會到了其中精深絕妙,心中也就愈發(fā)確認眼前少女的身份。
這篇明顯涉及了道家理論的療傷法,顯然便是《九陰真經(jīng)》中的“療傷篇”。而眼前這個白衣女孩,自然也就是古墓中那對神雕俠侶的后人。
待得少女將經(jīng)文背了一遍,孟修遠心中便已經(jīng)將其參悟得七七八八了,將其中略顯艱澀的部分與少女略加交流,很快他便將這寶貴的《九陰真經(jīng)》的“療傷篇”完全掌握。
當即孟修遠伸出右掌,與白衣少女左掌相抵,各自運氣用功,依法練了起來。
要說這“療傷篇”著實神奇,引導兩人內力共同驅動合為一處,于少女身體經(jīng)脈中共同運行,助她平抑暴動的真氣、打通理順滯塞的經(jīng)脈,甚至是滋潤其受損的臟器。
孟修遠雖是初次用這“療傷篇”,可他內功著實是太過深厚,因而治療效果極佳。沒待多久,少女的身體就起了變化。
她只覺得從孟修遠掌心中傳過來滾滾熱氣,源源不斷散入自己周身百骸,如大江大河般連綿不絕。
這真氣每到一處,她一處身體的疼痛便減輕了許多,甚至于反而有一股舒爽的感覺傳來,使得她很快就舒展開了眉頭,神色漸緩。
也是此時,她終于騰出心思,有機會細細打量自己面前這位掩面的少年。
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即便被青布遮住了大半張臉,可還是難掩其俊逸神采。身上一套得體的青袍,卻是濕了大半,左肩領口和脖頸處還有絲絲血跡沾在上面。
少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一撮同樣黑紅色的細末出現(xiàn)在了指上。
見自己口中血跡竟沾在如此位置,少女自然明白,剛才逃亡之際,自己是以怎樣姿勢撲在孟修遠的懷中。
生來十幾年未有過這般與男子親近,少女回想剛才這一路朦朦朧朧的感覺,只覺得胸中一股羞澀驚亂之情如烈火般炸開。
于此情形下,再感受此時孟修遠掌上傳來的厚實溫熱,與在她體內四處游竄的濤濤暖流,少女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貝齒死死咬住嘴唇,才勉強沒讓自己發(fā)出聲來。
孟修遠此時正閉眼認真運功,突然感覺女孩體內真氣一亂,險些有些控制不住,趕忙睜眼看去,卻見這原本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女孩,臉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是殷紅一片。
“姑娘,怎么回事?”孟修遠出聲問道。
少女趕忙搖了搖頭,身子又是一抖,扭開臉不敢看向孟修遠。直到半天后實在是抵不住孟修遠疑惑的目光,才無奈細聲憋出了兩個字: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