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臭男人
顧十娘半夜的時(shí)候醒了一回,是被程思同生生拍巴掌拍醒的,這人下手沒個(gè)輕重,她覺得自己的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
她咽下心中不滿,半瞇著朦朧睡眼朦朧地瞧了程思同一眼,那廝端著冒著熱氣的藥碗,臉色黑如鍋底。
“不想死的話就喝了!”
“嗯?”
顧十娘嗓子干啞疼痛,身子湊近聞了黑乎乎的中藥,一股濃重的麻黃味沖鼻而來,她伸出無力的雙手拿過藥碗,一飲而盡。
“怎么?怕我在碗里下毒?”
程思同不善地看了她一眼,說道:“要真是把你毒死便好,免得延誤本侯趕路?!?p> 顧十娘搖了搖頭,碗里的藥渣沒瀝干凈,割得她的嗓子更疼了。
夜黑風(fēng)高,大雨傾盆,委身在不能遮風(fēng)避雨的荒郊野外,發(fā)著高燒生著病,就是顧十娘這般走南闖北的江湖女子也不免容易將心中平日里隱而不發(fā)的凄楚宣發(fā)出來,又何況是聽這冷言冷語。
程思同久不聽人聲,朝顧十娘那邊看去,眼里露出一抹驚訝。
“你?”
顧十娘紅著眼眶,平日里慣常帶在臉上的堅(jiān)毅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余下滿臉的疲倦和隱隱帶著的不知所措。
她雙手環(huán)胸,愣愣地看著眼前滴里搭拉的雨水,說道:“我知道侯爺不待見我,更不喜帶著我這拖油瓶,我,可我......我現(xiàn)在實(shí)在是冷得慌,你可否將身上的披風(fēng)給我?”
“?”
顧十娘臉上的表情實(shí)在是太過懇切,眼睛巴巴地看向程思同,眼尾此時(shí)恰到好處地淌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程思同沉默了許久,默默走向她,在顧十娘期待的眼神下,解下披風(fēng),動作無比輕柔地搭在她的身上。
顧十娘感覺到一股暖氣襲來,披風(fēng)遮擋了寒氣,帶著程思同的體溫,讓她頃刻間便覺得昏昏欲睡。
等等?!男子的體溫?
這披風(fēng)實(shí)在是勒得慌!
“程思同,你放開我!”
她借的是披風(fēng),不是人!她沒讓程思同抱著自己不放。
“別廢話!”
程思同將人摟得更緊了,他閉著眼睛下巴擱在顧十娘的肩膀上,嗅著女子身上淡雅的芳香,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他已好幾日沒有睡過好覺,軍醫(yī)說是憂思過重才不覺困倦,沒想到在被人追殺且明知顧十娘心思不純時(shí)難得地來了睡意。
“只許你覺得冷,就不許本侯取暖,姑娘家真是霸道沒道理......”
“你動手動腳還覺得有理?!?p> 顧十娘簡直被他的無恥氣極,正想拼得最后一絲力氣同這個(gè)登徒子理論,卻在看到對方睡顏時(shí)嘎然而止。
這就睡了?
將她的怒火引出來之后某個(gè)始作俑者居然睡得比什么都香?
顧十娘殺人的心都有了,奈何疾病纏身,身上沒有力氣,又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程思同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繞在她身上,她掙扎了好一會兒,又累又氣地沉沉睡去。
也許是麻黃的緣故,第二日一大早,顧十娘的燒便退了,程思同架著火烤著破鍋煮著野菜湯,見她醒來,便盛了一碗湯給她。
顧十娘雖然經(jīng)常風(fēng)餐露宿,但身邊總帶著人,顧家是商人之家,商人有錢,吃食上總是好的。
此時(shí)看到這泛著不明氣味的野菜湯,屬實(shí)有些猶豫。
程思同看她這副樣子,輕哼了一聲,幾口便將一碗野菜湯汁咽下肚,抹了抹嘴,諷道:“嬌生慣養(yǎng),一身毛病?!?p> 顧十娘:“......”
她還沒說那滿軍帳堆放不下的珍品器皿呢!
想起來顧十娘還有些肉疼,要不是這個(gè)人將她打暈了,她也要順些東西出來,別的不說,那顆南海夜明珠就能換不少銀兩。
“這湯喝完,我們便在此處分道揚(yáng)鑣吧。”
程思同瞥了她一眼,說道。
“我要找劉大人。”顧十娘回道。
“你要找誰都與本侯無干,不需要說與本侯聽,本侯也不想知道。”
顧十娘一碗熱湯下肚,抬頭堅(jiān)定地看著他:“我找劉大人要的便是販賣鹽的特權(quán),為此舍了大半家財(cái)賠進(jìn)了軍營,如今顆粒無收,回家怕是會被打斷雙腿。
劉大人既然不在,那么誰收了我用錢買的藥丹,誰便要負(fù)責(zé),我便要賴著誰!”
程思同嘴角上揚(yáng),道:“你真是不要臉,本侯要甩開你,或者是干脆殺掉你,簡直是易如反掌?!?p> 顧十娘咬著牙,死死盯著程思同,突然沉默下來。
程思同覺得這小女子是認(rèn)命了,將藥碗一放,道:“再走幾十里便有人煙,你從我?guī)泿ぶ许榿淼臇|西足夠你雇兩個(gè)高手護(hù)你南下?!?p> 等了許久沒有動靜,程思同轉(zhuǎn)身正要離開,突然感覺后背一沉,腰上被一雙玉手環(huán)住,耳邊傳來一聲甜膩膩的呼喚。
“侯爺,小女知道錯(cuò)了,小女不該與侯爺犯沖,小女保證,日后一定乖乖聽侯爺?shù)脑?,只要侯爺將小女帶出這荒山野嶺,
小女雖是商女,但平日里確實(shí)少不了人伺候,最是手無縛雞之力,在這種地方,若是離開了侯爺,就相當(dāng)于那些修煉成精的野獸嘴邊的一塊活生生的肉,侯爺救人救到底再帶我一程,只要同我的人聯(lián)系上,小女絕對不會再糾纏侯爺?!?p> 她話說得十分懇切,話里已然帶上了哽咽聲,且為了不讓人聽出來,還拼命掩飾,導(dǎo)致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
程思同冷哼一聲,扯過她環(huán)在自己腰上的手,將人掀了下來。
“??!”
顧十娘尖叫,腳下堪堪站穩(wěn)。
“乖覺!”程思同根本不吃她這一套,笑道:“不過念在你還算是有趣的份上,自己跟上!”
跟,為什么不跟?
就算是剛才程思同不答應(yīng),顧十娘也不會坐以待斃。
她提著裙擺跟在程思同身后,但是很快便笑不出來了。
程思同人高馬大,又常在軍中行走,一步相當(dāng)于顧十娘兩步,走得快又不停歇,山路本就崎嶇難走,在他那邊卻是如履平地。
顧十娘被封了靈力,此刻和尋常人沒有什么兩樣。
他明明可以用飛的,還非要用雙腿走路來侮辱她!
顧十娘的裙擺已被路邊遮住山路的荊棘割得破破爛爛,卻是繃著一口不服輸?shù)膭艃?,沒有開口。
她向來最是能屈能伸,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爭著一口氣。
好在過了一會兒,程思同也漸漸慢下來,巨石嶙峋,下山的路被雨水沖刷過后又抖又滑,顧十娘走得小腿上的肉都控制不住顫抖,想來程思同也不得不小心。
好不容易走到山腳,顧十娘渾身像從水里撈出來的,疲憊不堪。
一輛過路的牛車走過,牧童騎在黃牛身上,唱著山歌,牛車上放著的是曬干的稻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