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瓦列金娜奶奶

　　衣衫襤褸的留青就這樣被流放了。

　　沒人知道留青的真實身份，就算知道也沒有意義。不同膚色，不同文化，不通文字，留青像野人一樣在基斯里夫的荒原里野蠻生存。兩年前的冬天寒冷一如今朝，他做了一張弓，用它狩獵。

　　在基斯里夫卜拉格的叢林中，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獵殺鹿與狐，和狼群周旋，與巨熊搏斗。青麟軍老師曾經(jīng)教給他在野外生存的法則，留青沒想到會在這里使用。

　　留青驚訝地發(fā)現(xiàn)由奢入簡是如此容易，因為他心中燃燒著一團烈火。他是那三千人中獨活的唯一，所以他有責(zé)任，有義務(wù)回去。以死明志無非無能狂怒，他要回到震旦，做點什么，無論是鳴冤，平反，或是最為大逆不道的復(fù)仇。

　　他要回去。

　　可他發(fā)現(xiàn)龍帝雖然昏聵，咒術(shù)的力量卻堅悍如常。留青從基斯里夫穿越哀傷山脈，穿過矮人綠皮和食人魔的國度，當(dāng)他花了兩個月的腳程到達震旦國境時，劇烈的魔法漩渦讓他無處遁形。

　　他被傳送回了基斯里夫，那片枯槁的冰原。

　　這是特針對他設(shè)下的魔法，震旦每一處領(lǐng)土，他都無權(quán)踏足。

　　憤恨惱怒不解令他神經(jīng)暴亂，這是他第一次崩潰。積勞成疾，幾個月吊著的一根線終于繃斷，他病了，病倒在基斯里夫的荒原里?？赡苁腔魜y，或是什么其他的疾病。

　　和柔弱的人類一樣，他需要藥。

　　他第一次走出山林，向基斯里夫的村莊求助?？稍鯐腥藥退兀恳律罋埰?，渾身骯臟?；估锓蛉俗约憾甲灶櫜幌荆螞r一個異國他鄉(xiāng)的......乞兒？

　　有人用言語侮辱他，有人用棒子把他趕出村莊，有人甚至尾隨他來到了他的營地，偷走了他最后賴以為生的食物。

　　他高燒，虛弱，無法阻止。

　　留青昏倒在冰天雪地之中，那一刻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醒來的時候他在岡蘇村的一戶人家里，眼前是年邁卻慈眉善目的瓦列金娜奶奶，旁邊是瓦列金娜奶奶唯一的親人，孫子安德烈。

　　這位異國他鄉(xiāng)的老奶奶居然會一些震旦的語言。她告訴留青，不必?fù)?dān)心，這只是普通的霍亂，只要喝下這些草藥就會好轉(zhuǎn)。

　　這位奶奶曾經(jīng)學(xué)醫(yī)，因為震旦是世界醫(yī)術(shù)最發(fā)達的地方，所以他接觸過一些震旦的醫(yī)藥古籍。在岡蘇村里，她采集草藥，偶爾為人治病。

　　她問留青從哪里來，家在何方。留青竟然一時哽咽，說不出話。

　　“我跟隨父母的商隊從震旦來到基斯里夫，在路上被食人魔襲擊。我沒了父母，也沒了家?！?p>　　這是留青編出半真半假的謊話。

　　瓦列金娜心疼地抱住留青，并對他表示，只要你愿意，你絕對可以把這片雪原中的村莊當(dāng)成自己的家。

　　說來奇怪，在瓦列金娜遍布全身粗布衣服的奇怪茴香味道中，留青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心安。

　　留青就這樣住了下來。當(dāng)然，他還是對瓦列金娜和岡蘇村保持著警惕，瓦列金娜卻用自己的大愛和真誠打動了這個東方少年已經(jīng)冰冷的心。當(dāng)然，還有可愛的小外孫安德烈，他很喜歡這個來自東方的哥哥。留青也很喜歡他，一如當(dāng)年四皇子垣孛喜歡自己。

　　瓦列金娜告訴留青，安德烈從小就失去了父親和母親。他兒子是一位勇敢的戰(zhàn)士，死在別列金之橋戰(zhàn)役中。那時候安德烈剛剛出生，安德烈的母親則不幸得了產(chǎn)褥熱，一命嗚呼。

　　幸福的家庭各自趨同，其實不幸的家庭也是如此。

　　定居之后瓦列金娜教給了留青基斯里夫的語言。每個詞都要分陰性陽性，有些副詞有三個變格，有些甚至有六個變格，這讓留青很苦惱。瓦列金娜卻總是笑著說，你們震旦的語言才是世界上最難的。

　　留青極為用功，兩個月就熟練地掌握了基斯里夫語，除了彈舌還不太標(biāo)準(zhǔn)，其他地方毫無障礙。

　　當(dāng)然，村子里的人對留青和瓦列金娜一家還是有很多敵意。一個地方有好人也有壞人，有人時常幫助留青，比如鐵匠伊萬大叔，雜貨鋪老板安納多利亞。但也有人在留青來之前就在欺負(fù)瓦列金娜奶奶一家，比如混混尼基塔。

　　以尼基塔為首的混混只是為了好玩，就可以踩死瓦列金娜奶奶家唯一能下蛋的雞。

　　可他們忘了這家里多了一個留青。

　　他一個人用非凡的格斗技巧赤手空拳打趴了三個拿刀酒鬼，強迫酒鬼頭子，那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尼基塔，下跪向瓦列金娜奶奶道歉。不僅如此，還要求尼基塔還給瓦列金娜奶奶十只雞。

　　“一次犯錯，十倍奉還?！绷羟嗒熜χ鸦旎斓氖滞笈さ矫摼?。

　　混混只能照做，從此對留青恐懼非常。他們總是悄悄議論留青為“那個兇惡的東方人?！?p>　　得了吧，留青可不在乎什么狗屁名聲。他只希望讓對自己好的人過得好。

　　后來果然再沒有人找茬了。

　　也是在那次大病之后，留青覺醒了腦海中的神樹。他在震旦帝國的十七年雖算不上飽讀詩書，但也絕不是不學(xué)無術(shù)之輩。窮盡一切記憶，傳說，他都找不到這顆神樹的半點影子。

　　只有一個解釋，這是系統(tǒng)。

　　神樹只是會給他發(fā)布一些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任務(wù)，每次做完都會解鎖一個叫能力值的東西。最開始能力值能夠提升生命力，力量，敏捷，精神力四個維度。成功做了幾次任務(wù)，留青已經(jīng)將自己的力量提到了+2。

　　這也是他能與恐怖的牛頭人一戰(zhàn)的原因。不久前神樹發(fā)布了以10能力點為要求的，解鎖隱藏武器的任務(wù)。

　　留青還想著在這個小山村做做任務(wù)，積蓄力量，然后再深入基斯里夫的大城市之中。震旦帝國和基斯里夫沙皇國交往頻繁，可能對兩年前發(fā)生在巍京的那場慘劇有所了解。

　　只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瓦列金娜奶奶病了。

　　一場急病，即將奪走留青的救命恩人。留青請了很多醫(yī)生，醫(yī)療費用開支越來越大，到最后關(guān)頭留青甚至還綁了一個號稱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回來，可那個醫(yī)生也束手無策。

　　這不是刀劍給與的橫死，這是年邁給與的不幸。

　　刀劍尚能抵擋，歲月蝕骨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