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藥劑
“重櫻，我覺得趁虛而入并不是一件值得稱贊的事情！尤其是先讓一個人虛弱，再令他違背本能給出的信息。”
“但欺負孱弱的家伙會很有意思的……雅漾你應該多試試，更多地取悅自己……逐漸就會適應類似感覺。”
原先端坐著的大小姐，緩慢堅定地傾側過身體，將茶杯端平自己又倚在韋瑟邊時，儼然已將他的肩作為頸的支撐。
不緊不慢地嘬飲邊沿流到緋櫻唇邊的茶湯，不那么高雅卻留有幾分清冷。在僅相隔小半米的長桌對側，融在這片略微水汽氤氳的環(huán)境里有一種仙渺深居之感。
“原本用來將敵人打倒的藥物，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被用來做些奇怪事情的發(fā)展呢……”
雅漾一時間以沉默回應著重櫻話語，但也沒有拒絕她的請求。
“我親愛的侍從先生～”
而韋瑟僅是縮坐在一側，腦海里不對大小姐手中拿到的新玩具表達任何看法。
精靈的藥劑在利用自然植物的造詣上遠超過普通的人類。
而這瓶液體格外危險，但重點顯然不在繼續(xù)發(fā)揮探險小隊各自的私人感情。
隨著食物在重櫻收納袋中消耗的速度加快，隊伍缺少補給和長時間遠離王國，她們會逐漸陷入各自的思想中。
尋找共同的目標推進——迷霧山脈深處的城鎮(zhèn)，加快路線推進速度才能避免更多潛藏的分歧。
“說起來，收納袋里面還有一樣東西……”
韋瑟將曾經(jīng)獲得過的黑暗祭壇碎片，將它拿出來后黑色碎塊表面的紋路正在流轉著不同的光芒。
但現(xiàn)在鮮紅的顏色為它增添幾分妖艷，擱置于全是暖調(diào)色彩的下午茶餐點的桌面上，顯得格格不入。
“它有目的指明了一個方向?！?p> 刺客沉聲道，很快望向遠處，正好是隊伍今天前往，發(fā)掘出車輛殘骸的位置。
曾經(jīng)想要從山脈深處逃離的居民，到了那里之后便被濃霧與死亡吞噬，化為一抹惡魂，在也許是意志的操縱下不斷巡線著整片森林土地。
它們化作的意識只為滅殺一切存在生靈。
“今天是我們最后能夠閑暇在迷霧中的日子了，我逐漸感到吸入空氣也會窒息?！?p> 韋瑟并不能夠準確描述這類的感受，他給出類似的感覺便是在這片土地上，連空氣中都開始飄蕩著無法言喻探尋生靈的氣息。
游蕩的每一絲意志都在擴散和影響著一切存在于自然所能夠描述的物質——包括土壤、水源、甚至是空氣……
只要是實物，便被探查。
探險的隊伍只要還在迷霧山脈中呼吸著，便會逐漸積累不適感，那是有意無意之中被緩慢鎖定了方位的追尋感。
如同有一雙眼睛藏在背后的霧霾里，正靜靜地注視著踏入此地的‘人類’。
“但我仍然能夠祛除被鎖定的特質，即便無法準確描述它的性質……”他攏散了暗影，緩慢如同瀝青滴落在桌椅的腳邊。
沉重如水的暗影快速蓋過在場的其余幾人，聚合在茶宴的頂頭之上。
而在那暗影里面，混入了不易察覺的雜質，它們在這片迷茫的森林里就如同清晨露水沾滿了蜘蛛的網(wǎng)。
不可察……
“而當我們被重復確定的次數(shù)越多……我也無法保證每一次都能夠沒有殘留，全部除去這些絲縷般……雜質。”
他頓了一下，又重復了前面的話語：“當我們被重復確定的次數(shù)越多……這個過程會越短，更多的雜質就會朝著某一個方向團聚集攏……想必很快就會被找到?！?p> “那你手上的這一塊破碎的牌令又是什么？”雅漾用手指戳向黑暗祭壇的碎片，她在妖紅光芒線路的板子上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一些就連我們歷史中都少有記述的基座……作用效果就類似于耶摩的距離躍遷，但它們在每一個角落里組成了定點的空洞。”
惡魔的神色霎時有了不小的興趣：“那為什么我從未聽聞過它的存在？精靈應該也沒有?！?p> “吸血鬼對我們說，這是屬于黑暗生物的?！敝貦岩苫罂聪蛞Γ骸半y道惡魔不屬于黑暗生物嗎？奇怪?！?p> 韋瑟也不覺得，當初如果惡魔們進軍深淵，為何不配備一兩座祭壇的材料？
除非是精靈主動要求剝奪，或者當初的領頭的惡魔拒絕了搭建祭壇的想法：“前提是，我們的猜想是正確的，最初精靈與惡魔之間的協(xié)議定在清剿深淵怪物，而非像現(xiàn)在作為封鎖的牢獄?！?p> 雅漾保持著懷疑的態(tài)度：“我必須說明，這件事有待商榷?！?p> “但就連浮空群島上也會有，藏在了極為隱蔽的地方……證明著一些曾經(jīng)是黑暗生物的種族，仍然活躍于現(xiàn)在的時間點上?！?p> 重櫻又倒上半杯浸泡時間略久的茶水，如同紅寶石耀澤的茶水，在閃爍著血色的光芒：“我倒是要懷疑人類是否活得過于輕松了……”
無言地笑笑之后她道：“就像我們從未知道，深海意志原來在風之王國是如此恐怖的海洋主宰，祂甚至已經(jīng)迫使王國放棄了陸地，吞沒掉整片海域。”
“很奇怪，但矮人工匠的確一直在防守有類似血肉意志的蜥蜴人。倒是我們出身的水之王國向來平和，除去那位墮落的衛(wèi)茲南！難道是有著真正神明的庇佑嗎……”
“聽起來，我們認知的一切正在破碎，但還沒有徹底走向毀滅的終局。”
“再向黑暗中探索吧……希望能夠從已經(jīng)破滅的遠古城鎮(zhèn)和古老山脈里，得到屬于我們的答案?！表f瑟將剩下的半個抹茶味奶油泡芙塞入嘴里，他其實更加想吃冰凍黃油的熱菠蘿包。
晚飯后回到幽暗如同能吞掉一切的樹屋里，她們各自點亮了燈光，散出的光亮透析聚攏在周圍的薄霧水汽。
“真討厭……彌漫進來的濃霧源源不斷。”
在這片環(huán)境里受到的影響，包括一直濕潤的霧珠在從不間斷地侵染周圍可沾濕的物品，沒有除去霧氣的裝置抽調(diào)空氣中的水分……
恐怕連一床被子都能濕潤得長出蘑菇，真該感謝由魔法石能源驅動的除濕裝置——被放置在房間的角落里。
韋瑟將它內(nèi)置的蓋閥取出，順著藤蔓倒出里面的積水，空出的容積足夠它存儲一晚上而不至于流到樹屋的地面上。
“早點休息，明天就要向深處進發(fā)了?！彼み^頭對重櫻說，然而少女只是——噔的一下被驚訝到后吸了吸氣。
“哦……！”
手里握著雅漾給的綠色瓶子，介乎于想打開又猶豫之間的她在受到驚嚇中藏住那份藥液。
但很快反應過來的少女，又落落大方地拿回出來，任由著韋瑟看向自己。
“怎么，你不會真的想要將它揮灑在我的臉上吧？玩笑也開得太過分了?！彼麩o聲地坐遠一些，懼怕于耶摩嗅入之后，都變得精神疲乏缺少念頭。
韋瑟只有普通的藥物抵抗性質，甚至遠不如重櫻還能夠用法術在循環(huán)中擠排掉攝入的有害物質能力來得快速。
“如果就一點點的話……”她笑著看向韋瑟。
率先抓住少女的手指，裝作沉穩(wěn)的侍從帶著內(nèi)懼與平靜道：“你真是大意又小看半精靈了?！?p> “嗯？為什么這樣說？”成功引起大小姐好奇之后，她穩(wěn)定下來不再拉扯。
可任誰都知道這份乖巧只是暫時的，一旦缺少具有足夠說服力的理由，等待韋瑟的將會是被她涂抹上真正的藥液。
“耶摩跟她是一個房間的對吧？那她必然也吸入了同樣揮散在空氣中的藥劑，你覺得半精靈為什么會沒有事？”
“哦哦！你是想說她還有另一個調(diào)配的藥劑保證自己不出問題啊。”
少女突然點起頭來，確實雅漾是沒有給出她為什么不受影響的緣由。
“所以，你打開藥劑的話，今晚我們都會因為疲憊的睡下。你的想法是白費功夫一場了?！?p> “這么有道理呀……”重櫻心想本來目的因此就失效了啊。
可下一刻甩出藥劑的少女，噗呲的一下將瓶子扔到房間角落里，脆薄的玻璃瓶在沖擊下散落一地。
“為什么……”他注視重櫻，嘴角逐漸開始有些扯不開，說話都帶上幾分微弱。
只是抱緊了韋瑟的大小姐以一種奇特的語氣道：“你謀計耶摩用心理上欺負雅漾，那么作為隊伍里的另一名女性，我?guī)退粋€小小的忙，難道不是狡猾又理所當然嗎？”
疲憊令侍從眼角都溢出淚液，無比困乏軟在少女懷抱里。他想到如果當初開始便這么丟人在被抱著，到現(xiàn)在肯定還會被笑話。
那現(xiàn)在呢……以后一定也會被笑話的吧。
少女的法術發(fā)揮出遠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強力的抵抗——血液中的水分收集并去除部分的影響，至于她根本不受到多大的影響。
重櫻看著樹屋里某葉長出在光影暗處的嫩葉片，它突然枯萎逆向生長，綠色被棕黑侵染縮回到枝干內(nèi)。
不再打聽兩人之間的動作與交談。
雅漾心中那點小小的賭氣與不滿盡數(shù)散掉，喃喃自語：“真是有趣，她怎么會猜到我的想法呢……本來就想連她也一起給點教訓的?！?p> 沒有那么親密的朋友，卻已有了足夠的默契。但能猜中自己想法的重櫻，總令得自己有些被看透。
待到那抹芽葉消失之后，重櫻道：“如果韋瑟你不說的話，我可能還不知道雅漾也將我一起算進去了。哎，你們捉弄她把我也算進來?！?p> 吸入雅漾制作的植物藥液之后韋瑟很快睡著，連話語的尾調(diào)與末音都無法再聽見。
一晚的寂靜中，沒有發(fā)生任何打擾到樹屋里探險隊伍休息的事件。
第二天該朝向迷霧山脈深處城鎮(zhèn)行進，卻因通往城鎮(zhèn)道路廢棄已久、樹木與矮叢林重新占據(jù)了道路地面的緣故。
一行人上午都在繞行與開路……
“不行，這樣太累了。帶有尖刺的叢灌真有夠煩人的?！?p> 韋瑟聽著重櫻的話語，仔細在暗影的藏匿中審視眼前綿延的墨綠色，的確如她所說的那一般——不斷揮砍手中的叢林刀，或是和耶摩的交替間前進實在是過于勞累。
“翻過眼前這個坡谷，希望前面的路能夠好走一些。”他回答了重櫻的話語，后者只是默默地用汲取冰雪的法術又打在他身上。
以此將森林中不斷積累的悶熱與汗水清除出去。
盡管有著法術的支持，但一旁的耶摩仍在持續(xù)不斷地補充著由于呼吸離開身體的水分。
同樣發(fā)生在韋瑟和重櫻身上，而雅漾正在前面利用身為半精靈的能力，作為斥候先鋒觀察那一片能夠通往深處的地形。
很快她回到樹木上支起的三腳樹杈生火燒水小鍋邊，里面正煮著富含營養(yǎng)的厚熏肉雜燴湯，本該是只有鮮肉，但韋瑟特意將扔入了幾片簡單處理過的煙熏肉。
森林里的鹽巴是珍貴而稀少的材料，四人份量所流失的鹽分與汗水，正需要這些帶不少鹽分腌制熏烤過的帶皮厚肉來提供和補充。
“先喝湯，肉很難嚼，應該還要煮上一個小時?！?p> “我感覺上午完全沒有走多遠的樣子，雖然我們已經(jīng)找到通往深處的道路?！敝貦涯弥o昨天精致的碗筷，吃食的那一刻往后看去。
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的綠色，寂靜與綠色永恒，唯有耳邊的話語有著充分生命的氣息，令自己感到安寧與放松！
等到半精靈回到這片藏在落藤與蔓條的片叢中時，屬于她的那一碗熱湯已經(jīng)由耶摩為其打好。
“呋……謝！”半精靈的少女，接過了耶摩給她的熱湯，但在那碗勺送入嘴邊前，她先喝一點清水沖淡口中過濃的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