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
蘇立在山林間狂奔,白皙俊秀的面容上不時閃過一絲難受神色,似乎在努力的忍耐著什么。
盞茶時間后,遠處傳來流水之聲,蘇立神色一震,轉(zhuǎn)換方向,朝著流水聲加速奔去。
跪伏在小河邊,蘇立雙手置于水中不停的揉搓,用力之大,已經(jīng)將本就干凈沒有污穢的雙手搓得通紅,但是蘇立依舊不停的搓著,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蘇立搓了許久之后停了下來,雙手微微發(fā)顫??粗用嫔喜煌;蝿又牡褂埃粗械淖约?,想起了死于自己劍下的二人模樣,看清了二人臨死之時眼中的恐懼以及對生的渴求。
“嘔...嘔...”
蘇立不停的嘔吐,吐到胃里空無一物,嘴里酸味彌漫,也依舊在不停的嘔吐,好一會兒后,蘇立的胃里不再痙攣,蘇立因嘔吐帶來的淚水與鼻涕掛在臉上,蘇立也不去擦拭,任由它們破壞著自己的俊秀面容。
蘇立似乎在水中的倒影里看見了喬青笑瞇瞇的模樣,哽咽著說道:
“師傅,徒兒殺人了。雖然他們都是罪該萬死的流匪,勾結(jié)官府欺壓百姓,但...徒兒親手殺人了...”
蘇立的聲音略帶顫抖,兩世為人的他殺過最大的活物也就是雞鴨魚鵝了,此次殺了兩個人,要說沒有影響,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蘇立低下頭去,把頭埋在了雙膝之上,跪伏在小河邊,低聲痛哭。
一只黝黑粗糙的手輕輕落在的蘇立肩頭,一聲帶著關(guān)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孩子,怎么了?是否遇上什么難事了,能否給老伯說說?”
蘇立猛然的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邊回頭邊喊著:
“師...師傅?!?p> 蘇立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身后不是自己已經(jīng)逝去的師傅,眼前這人,身穿黑色麻褲,褲腿卷起到膝蓋處,上身著一件無袖的暗黃色馬褂,頭帶草帽,草帽下是一張黝黑滿臉褶子的笑意面龐。
見蘇立帶著驚喜的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又沉默的低下頭去,中年男子也沒有失去笑意,輕輕拍了拍蘇立的肩頭,笑著說:
“孩子,我不是你的師傅,但是你也可以將你的傷心事給老伯說一說,老伯我或許能解答你的困惑呢。”
蘇立聞言抬頭盯著眼前自稱老伯的男人,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上還掛著一個竹編的背簍,背簍里還有一截漁網(wǎng)露出,想來到河邊來應(yīng)該是來捕魚的。
看了好一會后,蘇立問道:
“老伯,難道壞人就一定該死嗎?”
捕魚男人似乎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稚嫩的少年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愣了愣,隨即笑著回道:
“孩子,人的好壞取決你的判斷,他今日若是打了你一頓,你會將他認定成壞人。但是他今日里回去,幫助隔壁的獨身耄耋老人打了滿滿一缸水,那他在老人眼里就是好人。你說這樣的人他該死嗎?”
蘇立繼續(xù)問道:
“若他是流匪呢?專門攔路搶貨,殺人放火的流匪?!?p> 捕魚男人收起笑容,凝聲道:
“既然是如此窮兇惡極的匪徒,那定然是罪該萬死之人,老伯我若是瞧見了,也要舉起鋤頭,打破他的腦袋?!?p> 蘇立又問:
“若是對面人多勢眾,老伯你孤身無力以對呢?”
捕魚男人笑了笑,理所當然道:
“那老伯肯定是回到家中躲起來,保護自己的母親和妻兒啊?!?p> 蘇立又問:
“那老伯你不會后悔嗎?”
捕魚男人不改笑意,回答道:
“孩子你還太小,不明白孰輕孰重。老伯我要是有能力以一敵百,自然會殺上山寨,驅(qū)散眾人再一把火燒了山寨。但老伯我沒有那般的能力,便只能顧好自家之人。如果我舍棄家中之人不顧,死在了流匪大刀之下,獨留家中妻兒在我墳前哭喊,那我才是懊悔萬分啊?!?p> 看著若有所思的蘇立,男人繼續(xù)說道:
“快意恩仇那是有能者去做的事,只要你日后回想起來,不會拍著大腿懊惱當日決定,那便不是錯的決定。行大義之前你得顧好你身后之人,莫等白了頭,才發(fā)現(xiàn)家里沒有等你回來的人了,有了小家才有大家。做決定之前,想想你日后會問心無愧嗎?孩子,認真地想想?!?p> 蘇立低著頭,喃喃自語重復(fù)著男人說的話,不知過了多久,蘇立抬起了頭,卻已經(jīng)尋不到了那捕魚男人,望著水中的倒影,蘇立輕聲說道:
“只要問心無愧,那便出劍無悔。師傅,我明白了,我想如果您還在的話,您應(yīng)該也是這番意思的吧,您在天之靈就好好看著徒兒吧,徒兒不會讓您失望的?!?p> 蘇立抬著望著天空,天空中的太陽散射出萬道光芒,驅(qū)散了世間的黑暗,也驅(qū)散了蘇立心頭的陰霾。
波光粼粼的河面,喬青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水中的倒影里,笑瞇瞇的看著水中倒影里的蘇立,眼里不變的還是那慈愛的目光,似乎只要他安然無恙,那便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
蘇立洗了把臉,理了理身上的灰塵,望著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城池輪廓,心有余悸的說道:
“幸虧沒跑太遠,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回去?!?p> ......
......
同福酒樓。
宋舒飛按著頭,神色痛苦的走出房門,下到了一層,看見了坐在桌子前的蘇立,剛剛坐下,蘇立就滿臉笑意的說道:
“喝多了頭還疼呢?”
宋舒飛怔怔地看著蘇立,沒有言語。
蘇立下意識的摸了摸臉,問道:
“怎么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臟東西嗎?”
宋舒飛搖搖頭,想了一會說道:
“不是,只是忽然發(fā)覺喬大哥你有點不一樣了,似乎...似乎...感覺突然就充滿了活力,眼神都變得明亮了。雖然平日里也是這樣,反正就是給我的感覺不同了,我也說不上來。”
蘇立笑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
“方才在外面的時候,遇上了一位老伯,他說得話很有道理,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宋舒飛還想再問,蘇立從身旁板凳上提起一袋東西,放在桌上,說道:
“我就知道你會很晚起來,現(xiàn)在酒樓早食時間已過,我在外面給你買了些東西,快吃吧,還熱著的?!?p> 宋舒飛果然不再去問,笑著點了點頭。
“唉,謝謝喬大哥。”
蘇立端起茶杯望向街道,心里卻在思索:
現(xiàn)在張力已死,消息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傳到衙門,不過這幾日來其元城的商隊都不會再出岔子,莫師爺肯定會懷疑的,得抓緊時間了,有所防備就不好下手了,縣令、莫師爺你們兩個洗干凈脖子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