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生是什么？
渡邊坦然接受了夸獎：“謝謝?！?p> “歡迎光臨?！?p> 忽然，剛剛頹然離開的黃衣男子再次走了進(jìn)來。
但是他離開的時候明明是一只沮喪頹唐的狗，現(xiàn)在卻高昂著頭，活像是一匹從沒受過打擊的狼。
佐倉臉色一變，整個人開始坐立不安，似乎看到了某種靈異事件一般。
渡邊雖然有些疑惑這個松本先生為什么去而復(fù)返，卻更驚奇佐倉小姐的情緒變化。
“怎么了？”渡邊下意識壓低聲音。
“那個男人，等下就會要三份高級和牛。”佐倉臉色有些難看，小聲說道。
這樣的畫面，她已經(jīng)看到過兩次，算上這次就是第三次了！
而且全都一模一樣，沒有一絲絲改變！
接下里果然如佐倉小姐所說，松本先生吹了聲口哨，看起來神色非常放松地說道：“麗子小姐，還是老樣子，給我來三份高級和牛?！?p> 佐倉和渡邊聞言，頓時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烤盤里的肉此刻火候已經(jīng)恰到好處，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現(xiàn)在正是吃下它的最好時機(jī)，但是渡邊和佐倉卻突然沒了胃口。
“您好，一共是3萬日元，感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丙愖訉⒁淮鼥|西交到松本先生手中。
“麗子，做我女朋友吧。”松本先生深情依舊，仿佛從來沒有被拒絕過一樣。
接下來，在兩人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下，麗子與松本先生再次上演了一出殘酷拒絕的戲碼。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對話，都與上一次一模一樣。
還是那輛AE86，還是那個既不帥也沒錢的拓海田一笑到了最后。
渡邊與佐倉小姐默然不語，只是兩人的臉色漸漸變得越來越精彩。
到了最后，可憐的松本先生再次從狼變成了狗，低下了頭，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門。
佐倉小姐小心翼翼地低下頭，與渡邊商量道：“要不我們買單快走吧？”
“走？為什么要走？”
與佐倉小姐相反，渡邊卻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
佐倉小姐驚訝地問道：“你不怕嗎？”
這么詭異的事情，佐倉綾音表示自己活了十六年可是第一次見啊！
渡邊思考片刻，點頭承認(rèn)道：“有點怕?！?p> 作為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唯物主義者，渡邊原本是絕對不會相信這些靈異的東西的。
什么鬼?。∩癜。》鹱姘?！渡邊統(tǒng)統(tǒng)不信。
但是現(xiàn)在……渡邊瞥了一眼系統(tǒng)的顯示屏幕。
他掌握的科學(xué)可解釋不了這個玩意的存在。
既然他有系統(tǒng)，那么這個世界出現(xiàn)一些靈異事件也是很正常的吧。
渡邊開始回憶剛剛發(fā)生的所有畫面，臉上浮現(xiàn)出思考的認(rèn)真神色。
佐倉小姐看著他這副模樣，有些失神，根本無法理解他的舉動，過了一會兒才問道：“既然怕，那怎么不走呢？”
【為什么不走？】
渡邊聞言，暫時停止了回想。
但他沒有回答佐倉小姐的問題，而是下意識地反問道：“佐倉小姐，你認(rèn)為人生——是什么呢？”
【人生？這個人在說什么??？】
佐倉小姐一下子愣住了。
就像是一輛在路上平緩行駛的可愛粉紅色BBA，突然被一輛深黑色泥頭大卡車直接轟然撞飛到二十米開外。
可憐的佐倉小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撞得迷迷糊糊。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問題啊kono！】
佐倉小姐非常氣憤，甚至氣到揪了下自己長長的頭發(fā)，但即便這樣，最終她也沒能把腦袋里亂成一團(tuán)的思維拖回正軌。
“人生……人生是……”十六歲的佐倉小姐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徹底擊倒。
渡邊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隨意的發(fā)問，竟然造成了這么惡劣的影響。
他悠然地吃了一口肉，喝了口可樂，這才幽幽說道：“在我看來，人生，就是應(yīng)該為有趣的事物去死??！”
【為有趣的事物……去死？??！】
佐倉小姐這回終于徹底死機(jī)了。
此時她不足32kb的腦袋內(nèi)存只剩下一句話在反復(fù)復(fù)讀。
【人生，就是應(yīng)該為有趣的事物去死?。?！】
十六歲的佐倉綾音并不懂得什么是人生。
她還很年輕，沒經(jīng)歷過太多事情，甚至還沒想過自己未來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但是當(dāng)佐倉綾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個人說的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人生！就是應(yīng)該為有趣的事物去死??！
佐倉小姐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真的不走？”
渡邊搖頭，臉上除了濃烈的好奇心之外，看不出其它情緒。
他渡某人做事，從不在乎危不危險，困不困難。
只要有意思就夠了！
而現(xiàn)在這件事情，看起來就非常有意思！
“那我也不走?！弊魝}小姐咬牙做出了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決定。
佐倉小姐坐直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的身子漸漸放松。
渡邊好奇地問道：“你不怕嗎？”
聽到這句話，佐倉小姐頓時笑了。
那是一種很可愛的笑容，笑聲清澈悅耳，那雙明媚的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肩膀也跟著一抖一抖地顫動著，仿佛暫時放棄了保持淑女的矜持一般。
佐倉小姐笑完，模仿著渡邊淡然的語氣，故作平靜地說道：“有點怕?！?p> “哈哈哈。”一說完，兩個人頓時都笑了。
接下來，渡邊繼續(xù)烤肉，佐倉小姐經(jīng)歷了人生十六年以來最難忘的一段時光。
【好吃！嗯，真好吃！】
佐倉小姐一邊小口嚼著肉，一邊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她發(fā)誓，渡邊君絕對是烤肉的天才！
甚至可以說是烤肉之神也絲毫不為過！
要是能一輩子吃到渡邊君烤的肉，佐倉小姐覺得整個人生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當(dāng)佐倉和渡邊一起吃下第六塊烤肉，分針劃過二十個刻度位置的時候。
松本先生再次踏入了店門。
如出一轍的動作，一字未變的對話……
渡邊突然站起身子，慎重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就在佐倉和隱藏在暗處的導(dǎo)演組都有些驚慌的時候，渡邊徑直向前，走到失魂落魄、正準(zhǔn)備走出店門的松本先生身邊，親切友好地叫住了他。
“你好，松本先生?！?p> “你是誰??？”松本現(xiàn)在有些茫然，更有些……驚慌。
松本是個專業(yè)的演員，演技基本功無可挑剔。
他在演藝界足足摸爬滾打了十幾年，才磨練出這么一身專業(yè)的演技。
原本他應(yīng)該在電視劇里扮演角色，在電影里繼續(xù)鉆研表演藝術(shù)，從小演員一步步變成大明星。
本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但是最近幾年來，一個重大的問題一直限制著松本的前進(jìn)。
幾乎所有導(dǎo)演都會跟他說一句相同的話：“松本君，你演技很好，可惜還是缺乏了一些靈性?！?p> 靈性？
什么是靈性？
松本一想到這個詞匯就感到無比痛苦，因為他根本無法理解“靈性”這個詞，就像一輩子都呆在水里的魚根本無法理解云的構(gòu)造一樣。
難道，他根本沒有表演天賦？
時間久了，演技一直停滯不前，松本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表演能力。
對于一名演員而言，這是非常危險的時期。
松本這時候突然意識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改變！必須要改變！
所以他來到了人間觀察攝制組，換了個場景，更換了個氛圍。
松本希望脫離待了十八年的演藝界，可以讓他換一個全新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表演。
這次節(jié)目組為松本準(zhǔn)備的角色，是一個失戀的中年男子。
角色很單薄，劇情也很簡單。
唯一有意思的是，導(dǎo)演讓他重復(fù)演五次，而且每次還都必須一模一樣。
表情要一樣、臺詞要一樣、最好每次踏進(jìn)店內(nèi)的腳用的都是同一只腳！
一模一樣，呵。
松本笑了，那是一種游刃有余的笑容。
要是演五次，每次都要演得不一樣，那還有點難度。
這連演五次一模一樣的，那不是連腦子都不用動嗎？
松本一開始是這么想的。
但是現(xiàn)在，事情似乎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有個陌生人忽然上來搭話，這該怎么辦？
松本有些茫然。
劇本里可沒寫這個??！
導(dǎo)演，這要怎么演啊？
于是松本下意識地問道：“你是誰？”
渡邊說道：“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渡邊，渡河的渡，邊界的邊?！?p> “啊，渡邊君，你好?！彼杀鞠乱庾R鞠躬。
“你好，松本先生。”渡邊瞇起眼睛，用禮貌的目光打量了他幾眼，試探著問道：“冒昧地問一下，你最近有沒有碰到奇怪的事情？”
此時佐倉小姐已經(jīng)快步走到渡邊身邊，面對松本先生疑問的目光，她露出營業(yè)性的禮貌笑容，并往渡邊那里挪了一小步，用這個動作示意自己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完全不用在意自己。
說實話，對于面前這個疑似鬼怪的中年老男人，佐倉小姐還是有些害怕的。
要不是渡邊在旁邊，佐倉小姐肯定扭頭就跑，頭也不回的那種。
就在松本和佐倉都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導(dǎo)演小泉孝太郎在隊內(nèi)語音里面命令道：“松本，不要理會他們，趕快走出去?！?p> 【不要理會，快步走出去?！?p> 松本精神一振，得到了指令，精湛的演技立刻開始從容發(fā)揮。
首先，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擺脫這個男人。
松本思緒快速轉(zhuǎn)了幾下，忽然想起剛剛渡邊的問題“最近有沒有碰到奇怪的事情？”。
下一秒，松本眉頭輕輕一挑，神情變得警戒，用看待騙子的目光看著渡邊，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生人忽近的氣息。
他冷漠地質(zhì)問道：“你問這個干什么？還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渡邊一怔，他意識到了眼前男子情緒的變化，解釋道：“松本先生，也許你誤會了……”
松本卻沒有理會他，徑直走了出去。
啊，第一次接觸失敗了啊。
渡邊和佐倉對視一眼，默契地坐回座位繼續(xù)吃起了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