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尚未開啟靈智的小狐貍跌跌撞撞地跑向狐妖,狐妖看見小狐貍那一刻驚慌從地上爬起,身上妖化也隨之解除。
狐妖連滾帶爬沖向小狐貍,伸手攬過,并死死地將小狐貍護在身后,它半垂著頭,斜眼緊緊盯著梅洛。
狐妖不停的發(fā)出低吼警告著不遠處的梅洛不要對他的孩子下手。而那小狐貍在狐妖的懷中發(fā)出哽咽的叫聲,聽起來甚是凄慘。
梅洛看著這場景難免有些觸動,自己又何嘗不是被娘親一直保護著呢?說起來人與妖都是有情感的,只是種族不同、立場不同,才因此會為了守護一些東西而相互廝殺。
倘若梅洛自己生在妖界,自然也會去獵殺人族,也會被人族追殺,所以歸根結(jié)底錯究竟在誰?還是說都沒做錯嗎?
梅洛不禁這樣想著,竟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沒錯,正因為我們都沒做錯,都在按照自己的觀念來行事,所在我看來,此妖傷害我人族同胞就當誅殺。
即使在妖族視角來看,你行事無比正確,但在我梅洛這里就是錯,我今天殺了你,自然也做好了日后被其他大妖殺了的打算,所以還是得請你去死了。
梅洛看著那只狐妖,心中定下結(jié)論,眼神陡然凌厲,然后緩步向前走去。
狐妖看著步步緊逼的梅洛,下意識的要抱著孩子逃跑,可還沒等站起,胸口的翠綠短劍光芒綻放,直接腐蝕了狐妖的胸口表皮,狐妖又是一口鮮血,痛的匍匐在地上,懷里依然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
梅洛手持長劍已然站在了狐妖身前,梅洛冷冷道:“人族與妖族本就是世仇,妖族殘害多少我人族同胞,暫且不提這些,就單是你殺害了城中百姓,我也應當手刃你,以告慰城中百姓。不過你放心,一碼歸一碼,這尚未開啟靈智的小妖身上沒有業(yè)障,你死之后,我會放你的孩子離去?!?p> 話音剛落,梅洛便手持長劍欲斬之。
可是狐妖卻猛然抬起頭不停地搖著腦袋,嘴里嗚嗚的,似是想說些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梅洛手中的長劍緩緩落下,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因為這狐妖的三言兩語而放過它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那狐妖從口中吐出四個含糊不清的字,但梅洛卻是盡收入耳。
“我沒殺人!”
翠綠長劍懸停在狐妖頭上不過一指寬的距離,那只狐妖匍匐在地上,仰著頭,兩只豎瞳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劍刃,手臂蜷縮在一起,整個身體微微有些發(fā)顫。
生死一線間,這狐妖竟并為表現(xiàn)的有那么恐懼,甚至還有求生的欲望。
梅洛聽到了那四個字,雖然有著語言障礙,但還是聽懂了。
她面色如常,隨后微微抬高懸停的劍刃,開口道:
“你說你沒殺過人?”
匍匐在地上的狐妖似是看見了生的希望,,獸眼圓睜,拼命的點著頭。
梅洛冷哼一聲,開口道:
“是與不是,我自有考量?!?p> 說著梅洛小手猛然抵住狐妖的頭頂,并隨之將靈力與自己的部分神識灌入,梅洛的部分意識便一同進入到了一片奇異空間內(nèi)。
此處無天無地,一望無際,皆為虛幻,沒有邊界,此地名為識海,是狐妖的精神世界。
一個翠綠小人在狐妖的識海浮現(xiàn),那是一個縮小版的梅洛,同時一個縮小版的狐妖也出現(xiàn)在梅洛對面,這是神識間的直接對話。
“我沒有殺你們?nèi)俗澹瑥膩頉]殺過!”狐妖嘶吼著。
在這里,語言不再是障礙,因為這里是精神之間的溝通,所以梅洛能夠直接了解到狐妖所想表達的話。
梅洛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后,小手一翻,一柄小小飛劍躺在手中,梅洛將飛劍飛出,直直刺在那由神識所幻化出的狐妖的眉心處。
那狐妖先是驚恐的伸出雙臂欲擋住那柄飛劍,可那飛劍卻是直接穿透它的身體,沒入眉心處。
說來這狐妖連這里是哪都尚且未知,自然對梅洛的手段頗為害怕。
可想象中的痛覺并為傳來,狐妖放下?lián)踉谏砬暗碾p臂,有些疑惑的看向梅洛。
而梅洛也是兩手一攤,解釋道:
“你可以理解為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而此處的你我皆由意識所化。而那柄飛劍,簡單來說是用來測謊的,接下來我問一句你如實回答一句,不要隱瞞,若所言為真,那就相安無事,若所言為假,我定會知道,然后便會用那柄攪碎你的意識,懂了嗎?”
沒等狐妖點頭,梅洛便率先問道:“城中百姓你可殺過?”
狐妖搖了搖頭,眉心飛劍毫無反應。
梅洛又問:“你可殺過我人族?”
狐妖又是搖了搖頭,眉心飛劍依舊無反應。
問完這兩個問題之后,梅洛心中便有了答案,合著這狐妖當真沒殺過人。
難道自己抓錯妖了?
或者是娘親的情報有問題?
可這又怎么可能呢,梅洛自然是清楚自己娘親從來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失誤的。
隨后梅洛問出了第三個問題:“這片竹林還有其他的妖嗎?”
那狐妖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和我的孩子只是今天剛好途經(jīng)這里,落腳在那廟中,所以對于這竹林并不是很清楚?!?p> 說著,那狐妖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豎瞳,驚恐道:“不對,應該是有其他妖的,沒錯,是那廟中的魚線機關(guān),那機關(guān)并不是我所布置,而是沿用的。而且那機關(guān)在我沿用之前就已經(jīng)被妖氣侵染了,雖然很淡,但我仍有所察覺?!?p> 梅洛神態(tài)自若,她就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所以,這場獵妖之戰(zhàn)還尚未結(jié)束。
梅洛點了點頭,小手一招,飛劍聽話的從狐妖的眉心處飛回,安靜地躺在梅洛手心。
狐妖見那飛劍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終于是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而這也同樣意味著梅洛問答的結(jié)束。
“你是如何進入人族地界的?”梅洛有些好奇的隨口問道。
突然間,狐妖那原本放松的身體再度緊繃,它沒有絲毫猶豫,道:
“我本是附近山中的一只狐貍,許多年前受仙人指點,生出靈智,后步入修士一途?!?p> 梅洛得到答案后,也不在狐妖的識海中多做停留,直接消散而去。
梅洛的部分意識退回本體,而狐妖也從識海中清醒過來,但現(xiàn)實中胸口劇烈的疼痛讓它又是一齜牙。
梅洛走到狐妖身前,精準的拔下了狐妖胸口的短劍。狐妖還沒等反應過來,梅洛便對著狐妖胸口又是一掌。
這一掌并無掌力,而是向那傷口處打入了一團翠綠色靈力。狐妖并沒有覺得疼痛,反而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自胸口蔓延至全身,那是梅洛打入的靈力正治療著狐妖的傷口。
狐妖的傷口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回復著,不出一會兒,狐妖的傷勢便好的七七八八。
梅洛站在一旁,臉上滿是淡然,這在外人看來甚是可愛。但狐妖只覺冰冷異常。
梅洛清脆的嗓音響起:“妖族本是我人族的大敵,人見者,當誅之??赡銖奈礆⒑^人族,以我而言,沒有理由殺你。倘若以后你殘害了我人族同胞,我定會找到你然后殺了你,并且與你有聯(lián)的所有妖我都會一并解決?!?p> 梅洛冷漠的發(fā)言讓狐妖連忙點頭,它直起身來,微微哈腰,以示感謝,然后帶著那只小狐貍轉(zhuǎn)身飛躍進竹林中,消失不見。
梅洛眼神有些渙散,直直地盯著前方,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后怕,自己就這么放了它真是對的嗎?
可若殺了它,就真的能以此邁出證道的第一步嗎?
說來,我所行的生命之道到底是什么,究竟是為了什么?
梅洛越想越深陷其中,越想越覺迷失方向,一顆本心竟在此刻生出裂紋。
“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還有只妖在這竹林中,得找出來解決掉才是。”
梅洛強行穩(wěn)住心神,轉(zhuǎn)身欲走,可剛回過頭的一剎那,一個高大黑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梅洛身后。
梅洛的感知力遠非同境界修士所能比,可雖說如此,梅洛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高大黑影究竟是何時接近的。
回頭的剎那間,那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威壓瞬間蔓延,僅僅只是梅洛的片刻猶豫,便錯失了最佳的逃離機會。
梅洛心中頓時升起一陣強烈的恐懼,這種恐懼刻骨銘心,那是對于死亡的畏懼。
梅洛想要動彈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肢已然不聽使喚,在那濃重的威壓下正不停地顫抖著。梅洛清楚的知道,自己正面臨著一個極為恐怖的存在,而且,她也可能因此而葬送自己的生命。
這黑影始終沉默著,隨后緩緩蹲下,象征為頭部的一團黑霧正細細打量著梅洛。梅洛轉(zhuǎn)眼間衣衫已被汗水打濕,梅洛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
或不是對生的強烈愿望,梅洛的右手竟停止了顫抖,于是她悄然凝聚一柄翠綠短劍,以迅雷之勢毫不猶豫地刺進手掌,手心傳來的疼痛感抵消了部分恐懼,讓梅洛得以行動。
梅洛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施展自己最強的手段。只見那與狐妖戰(zhàn)斗時的花紋面具重新浮現(xiàn),只是這次的花紋面具更加亮眼,金色的紋路勾勒在面具之上,淡藍色的花枝印在面具兩側(cè),星星點點的翠綠熒光在面具之上不斷浮現(xiàn)。
梅洛背后也生出一只由靈光所化的羽翼,但羽翼尚未凝實,無法看清全貌,顯然是時間所迫讓梅洛無法將這秘法完全施展。
同時梅洛手中又多出一張青色質(zhì)地的符箓,這符箓是紅綾專門給自己女兒準備的,是在突發(fā)情況下,用來應對危險并逃命的符箓。
這種青色質(zhì)地的符箓,是世間難有、神仙難求的一種符箓。原因不在于材料珍貴,而在于能畫出這種符的人少之又少,而紅綾恰好是是這極少數(shù)人之一。
這張符箓名為潛淵縮地符,是大范圍的空間轉(zhuǎn)移類符箓。梅洛不知道的是,這一張符足以轉(zhuǎn)移到北界七關(guān)五郡的任何一個地方。
自梅洛將短劍刺進手掌至現(xiàn)在也不過眨眼間,只要羽翼煽動起來,配合符箓,梅洛便可以逃出生天。
梅洛似是感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重燃斗志,可下一秒?yún)s如墜冰窟。
梅洛羽翼直接破碎,臉上面具也緩緩消散,手中符箓更是莫名其妙的到了高大黑影的手中。梅洛的周身空間似是凝固住一般,就連周遭靈力的流動也停止了。
梅洛就這樣一動不動的懸浮在空中,梅洛滿是不解地瞪大雙眼,并且瞳孔開始渙散,她深知自己與面前黑影境界上的差距,但她仍沒放棄,依舊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施展出來,她有信心絕對能掙脫片刻。
可掙脫之后又該怎么做?梅洛不禁這樣想著。逃?不過是掙扎片刻而已。求救?恐怕在娘親趕到之前就已經(jīng)被殺了。
但坐以待斃向來就不是梅洛的性格,她總歸要施展出自己最后的手段。即使會損毀大道本源然后迎接未知,也總比什么都不做等死強。
梅洛做事從不優(yōu)柔寡斷,既然有了覺悟,那便放手一搏。
梅洛眼神堅定,眉心處淺淺的印記一點點變亮,周身翠綠光芒綻放,剎那間天空都為之一暗,梅洛周遭的禁錮破碎而開,梅洛眉心之處印記的光芒愈發(fā)璀璨,似是有什么東西要從中出來。
高大黑影一驚,連忙施展神通,磅礴靈力陡然間充斥在梅洛周圍,高大黑影微屈身子,雙手交叉緊緊攥在一起,大喝一聲“凝”。梅洛周身迸發(fā)出的靈力被緩緩壓縮,可是速度極為緩慢,黑影又一次施展神通,一尊龐大的威嚴武神降臨在竹林中,竹林頃刻間一片狼籍。
武神通體漆黑,穿戴暗紅色的甲胄,帶著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只能從中看到血紅色的雙眼,一柄長戟懸在身后,極其恐怖。
武神一雙巨大的手掌將梅洛周遭包裹的水泄不通。武神同樣大喝一聲,梅洛所釋放的靈力這才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回本體,翠綠光芒也漸漸變暗。
一張青色質(zhì)地的符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武神掌前,符箓緩緩融入武神掌內(nèi),瞬間便釋放出靈力光罩完全包裹了梅洛。符箓緩緩消散,光罩也緩緩收縮,直至梅洛釋放的最后一點靈力也回到了梅洛體內(nèi),符箓也終于消散殆盡。黑影這才松了一口氣,旋即看了眼天上,眼見沒有動靜,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黑影向武神作輯,武神也同樣還了一禮,而后震袖一揮緩緩消散。
高大黑影伸手一招將自空中落下的梅洛招至身前,梅洛實在是太過剛硬,黑影不敢等她再有意識,連忙伸出一指抵在了梅洛的眉心之處,一縷神識進入其中,以免她再做出過激的事情。
黑影所用之法正是梅洛對狐妖所用之法。果不其然,在梅洛識海中由神識所化的梅洛與黑影對立而站。
梅洛此時真可謂是萬念俱灰,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強行解放本源也失敗了,既然被這黑影進入了識海,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且梅洛愈發(fā)覺得這黑影可能并無殺意,若是想殺她,可能抬手間就殺了,又何必幫她穩(wěn)固本源。
帶著這樣的疑問,梅洛并未說話,而是那黑影率先沙啞地開口道:
“回答我?guī)讉€問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后我自會放你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