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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笑,琴鶴清風(fēng)久寂寥

第一章:相逢下蔡

佳人笑,琴鶴清風(fēng)久寂寥 百茶妖 3349 2022-08-10 17:00:26

  有人在追趕我。

  一道冷氣從背后襲來,我甚至聽到了那殺手陰森的冷笑——他終究還是比我快些。

  先是弓箭手埋伏,又是動(dòng)用甲兵陣法,最后不惜派遣這樣級別的高手。為了殺一個(gè)我折損這么多的人馬,還當(dāng)真是看得起我。

  那時(shí),我的長劍已經(jīng)被打落在半途,只剩下袖中的匕首。轉(zhuǎn)身與他決戰(zhàn)?不,那絕對是死路一條。

  而且我知道,他是我腹兄的人。

  他所使暗器月半彎上有著獨(dú)特的痕跡,和我腹兄所用是同一批制造出來的。

  我不停,他也不停,從天黑到天亮,他依舊在我身后。

  我在想:我還有沒有可能活下來?我覺得有。雖然,我打不過他。

  但是我始終覺得,我腹兄不會派人殺死我。畢竟,他是我腹兄,我娘是他的嫡親姑母。當(dāng)然還有一個(gè)原因:我活著對他有好處,有很大的好處。

  前天,我誤入地宮,偶然得知外舅有謀反的意圖。自我十三歲被逐出家門起,外舅便開始有意照拂我,實(shí)話說,他待我極好??墒牵硖庍@樣的太平盛世,我不能答應(yīng)助他謀反。

  外舅一共有四個(gè)兒子,不是各個(gè)都可以活到最后的。我那腹兄是外舅家中大娘子所生,其他的中表兄弟,都是支婆所生,兄弟之間貌合神離??偠灾?,他需要我的幫助。

  而且,外舅要?dú)⑽艺f不定是一時(shí)興起,若我真的死了,恐怕他也無法接受。用他自己的原話說:百年之后,他無顏去見我早逝的娘??稍捰终f回來,他連謀反的事情都籌劃了,無顏見的人一多,也就不再在乎這一個(gè)兩個(gè)。

  眼看就要到壽州地界,那地方我還算有些根基。

  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那殺手揮刀撬開了我的軟甲,軟甲隨刀落地。我急中生智,從腰間抓出一個(gè)裝了保命藥粉的藥包,沖他撒去。果然,他中計(jì)了。

  我拔出匕首砍向他的雙膝:因?yàn)槲也幌霘⑺?,這樣的高手,死了實(shí)在可惜。而且,我看得出他腿上有舊傷。

  之后我成功逃脫,去了壽州暫時(shí)安身。

  壽州下蔡

  我叫林歸晚,只是個(gè)庸碌無為的普通人,在江湖上連名號都沒有,朝堂上認(rèn)識我的人也不多。本有師門,早年被逐;亦有親人,如今反目。就是我這樣一個(gè)人,卻誤入如此紛爭,想走,卻走不出,只能苦苦掙扎,向往解脫。

  轉(zhuǎn)眼之間,就到了我來壽州后第四天的傍晚。雖然囊中羞澀,可是街邊攤子冒出白花花的蒸汽,直鉆進(jìn)我的胃里。于是我在一家小攤要了些熟羊肉。

  就是那時(shí),我遇見一個(gè)人,他叫遲別音。多年積累下來的識人的經(jīng)驗(yàn)讓我一眼就看出他的破綻:身上太干凈,衣服太新,神色太淡然——他的眼里沒有欲望。

  我此前的朋友,誰也不是富貴人家的清客。他那種與世無爭的神情,是過慣了衣食無憂的日子,才養(yǎng)出來的。

  “這位大哥,敢問此地是何處?”遲別音說。

  “下蔡。”我心想,放著街上那么多人不問,偏問我,恐怕覺得我這一身狼狽裝扮像個(gè)流浪此處的漢子。

  “在下自然知道這里是下蔡,只是,敢問悅來酒肆怎么走?”小攤的木桌十分粗糙,他在我對面,離木桌邊緣約莫一尺的地方站定。而我,則是伏在飯桌上一口一口的吃肉。

  “不知道,”我喝了一大口酒,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恚拔乙粋€(gè)露宿街頭的人,哪里知道?!?p>  “可是林四哥,有人說你知道?!彼@句話倒是讓我一驚:他竟知道我是誰。

  我確信和他是第一次見面,可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排行的?

  我抬起頭細(xì)細(xì)的打量了他:象牙白圓領(lǐng)袍、鎖子紋腰帶,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臉白得嚇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得了什么絕癥。就連一對眼珠,也是白多黑少,眸子里,怕也是看慣了世間公正的白光。這樣一身白,不是孝子,就是鬼差。

  我把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扔,對他說:“你要是認(rèn)識我,就痛痛快快直說,我平生最煩啰嗦人?!?p>  “怎么了,林歸晚,潭州湘陰一別,不認(rèn)識我秦雪枝了?”我聽到了秦雪枝的聲音。我心想,原來是湘陰秦家的秦雪枝告訴他的。

  去年,我與秦雪枝在潭州相識,幫了她個(gè)不大不小的忙,收了她不多不少的錢。收錢不為別的,她一個(gè)姑娘家,我若是白白的幫她,讓人知道了也許會說閑話。

  還好,關(guān)于我的情境,秦雪枝并不知道什么,她一直當(dāng)我是行走江湖的俠士,仗義且愛財(cái)?shù)哪欠N。其實(shí)我不是愛財(cái),我只是經(jīng)常手邊缺錢。試想,哪一個(gè)愛財(cái)?shù)娜藭?jīng)常缺錢?

  “秦小娘子,失敬失敬。”我并未站起,只是轉(zhuǎn)過身子看了她一眼說,“像秦小娘子這樣與我只有幾面之緣的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不知你是哪位啊?”

  “林歸晚,你——”秦雪枝果然生氣了,不過,她很快換了臉色說,“無妨,無妨,我習(xí)慣了,你這人就這樣。我也不說別的,這里有五兩金子,你要不要吧?”

  說著,她上前把一個(gè)錦袋扔到飯桌上,我打開一看:是一個(gè)金餅子。

  誰和錢過不去?尤其是在這樣缺錢的時(shí)候。我麻利的收了金餅:“兩位貴人有什么吩咐就直說吧?!?p>  秦雪枝看我收了她的錢,無所顧忌的笑了,露出她參差不齊的牙齒來。她閉上嘴,還勉強(qiáng)算是個(gè)大家閨秀,可是一張嘴就嚇跑不少提親的人。換我,我也愿意娶一個(gè)話少的,至少圖個(gè)清凈。

  “他就是我和你提到的林歸晚,只要收了錢,他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的?!鼻匮┲Φ靡獾膶t別音說。

  “在下遲別音,來此出游,望林四哥多多指點(diǎn)?!甭犃诉t別音的話,我在心里冷笑一聲,問他:“出游來下蔡,你是哪里人?”

  他只是猶豫了一瞬,答道:“京府?!?p>  “上京的人,來這出游?”我提高了音量,“你有病???”

  “林四哥,你莫要如此聲張?!彼┝祟┧闹?,無人注意。

  “結(jié)賬,”我把銅錢放在桌子上,湊近他低聲說,“你不說實(shí)話,我可幫不了你。”

  “哎哎哎,你們兩個(gè)等去了悅來酒肆再說行不行!”秦雪枝說著,又把我拉到一邊叮囑,“對人家態(tài)度好一點(diǎn),金餅可是人家出的?!?p>  “哦——”我佯裝長嘆,對著遲別音眉開眼笑,“遲小官人,你看,你我二人一個(gè)遲、一個(gè)晚,既然如此有緣,這要我做什么,盡管開口。”

  “殺人放火也行?”他壓低聲音,似乎是在開玩笑。

  “小官人,要不然你以為我是做什么的?”我拍拍他的肩膀說。

  我看到他眼里閃過喜悅,沒錯(cuò),就是喜悅。

  “悅來酒肆已經(jīng)不開了……”我話未說完,秦雪枝就開口打斷:“不開了?怎么不開了?!?p>  我最煩她這點(diǎn),總是一驚一乍的。

  “去客來茶坊。”我在前面帶路,“這條街往東走,走幾步就能看到?!?p>  “且慢,”遲別音突然開口,“我要先去接一個(gè)人?!?p>  “那這樣,你先去接仇娘子?!鼻匮┲λf,“我和林歸晚去茶坊?!?p>  “那,在下失陪了,告辭。”于是,遲別音走了。

  “你就不想知道仇娘子是誰?”秦雪枝跟在我身邊,口氣很是得意。

  “與我無關(guān)?!蔽艺f。

  “可她和那個(gè)姓遲的有關(guān),”秦雪枝說,“再說了,你怎么就知道她肯定和你沒關(guān)系。”

  “我猜她是遲別音的未過門的妻子?!蔽艺f。心想:這個(gè)時(shí)節(jié),又碰上私奔的男女。

  “你怎么知道的?”秦雪枝停下腳步,“你說清楚,怎么看出來的?。”

  “還有別的可能?”我也沒等她,就往前走。

  “你怎么不說是他女兄,或者女弟?”秦雪枝追上來說。

  “不同姓。”我加快步伐。

  “姨姐妹也不同姓?!鼻匮┲φf。

  “這些都可以成為未婚妻。”我這幾日太累了,實(shí)在是沒心情和她搭話。

  “到了?!蔽艺f。

  客來茶坊里一個(gè)老頭正說書,眼下是座無虛席。茶坊掌柜看見我,揉揉惺忪的眼,打起來精神說:“喲,林爺來了??炜炜欤Ф?,來倒茶。怎么連個(gè)像樣的座位都沒有了?快從庫房里添一套過來?!?p>  那一刻,秦雪枝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

  “林爺,您這賒的帳,該還了吧?”我和邢掌柜也算舊相識,他也知道我不會坑他。雖然時(shí)常賒些賬,但我是個(gè)守信之人,有錢了一定會還的。

  只是那一刻,秦雪枝看我的目光更奇怪了。

  “我今天就是來還你的帳的,”我將茶一飲而盡,“順便住店。”

  邢掌柜自然是欣喜若狂,說:“那還用說嗎,肯定給您安排妥當(dāng)。”

  “掌柜,你這里真有住的地方?”秦雪枝忍不住插話。

  “前面喝茶,后面住宿?!毙险乒駨膽牙锾统鲆粋€(gè)小本子來,不用猜,我就知道那上面是記載我欠他錢的具體條目。

  “不用算了,”我拿出那個(gè)錦袋,“都從這上邊扣吧?!?p>  “好好好,”邢掌柜打開錦袋,看完后揣在懷里,瞇眼笑著說,“需要什么,盡管吩咐千二,都管他要!那我就先失陪了?!?p>  “掌柜慢走,您忙著。”秦雪枝轉(zhuǎn)身又對我說,“你也不知道跟人家客氣幾句,還要仰仗人家照顧呢?!?p>  “他是回去接著睡覺了?!蔽覐墓颖P里揀了一塊小紅豆蓮子糕,邊嚼邊說。

  趁這個(gè)空擋,我心里盤算著:碰上這么一個(gè)冤大頭,就先在下蔡多住上幾日。我在下蔡這四天來,沒有外舅和中表兄弟的人找上門,說明這事兒八成是暫且揭過了。

  過幾天若是有空,我還要出去打聽一下,這次他們的動(dòng)靜太大,知道的人也不少。程家家主、當(dāng)朝同知樞密院事突然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外甥下殺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他要清理門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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