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神蛻城主，暗涌隨波
光塵中出現(xiàn)一名少年，置身沖天的地火中卻毫發(fā)未傷，他提起一拳錘在一股翻騰的火焰上，迸發(fā)一團清澈的藍光，以拳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形成一面巨大的光斑。光斑邊緣如水涯垂下，使得地火騰起的火焰全方位被壓制，如同被金缽扣住的火龍。
“那名少年就是神跡給我的啟示！”奧瑞亞無比激動地喊道，她的哥哥奧千列眼見地火被控制住，趕緊帶著鮫人衛(wèi)士們跪地膜拜，神情無比虔誠。
蘇朗等人則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謝天寶才是神跡要等的人，此刻心中都泛起一個疑慮——謝天寶成神了？
眾人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謝天寶則按著藍光缽?fù)顪Y中下沉，地火火勢衰退極快，不一會兒就被重新壓制回深淵中。藍光缽則在與地面吻合時凝固成一道彌漫著清澈藍光的冰面，將原來的深淵嚴嚴實實蓋上。整座圣殿從原來猙獰的暗紅色變成了靜謐莊重的淡藍色。
蘇朗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只覺腳下異常清爽但卻感受不到一絲寒冷之氣，冰層厚度極大，原來洶涌的地火如今只能隱約可見其形。他遠遠地看著少年的背影，不敢靠得太近，他喊道：“天寶……是你嗎？”。
謝天寶以沉默回應(yīng)，眾人自覺停止了靠近的步伐，一時間誰也不敢再搭話，也不敢輕舉妄動，尤其那些鮫人更是誠惶誠恐，生怕驚擾到他們的神。異常安靜的圣殿，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風(fēng)聲，蘇朗尋聲望去，發(fā)現(xiàn)巨型石碑正在化成一團團黑沙，旋著轉(zhuǎn)飛向謝天寶。
數(shù)十塊巨型石碑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黑沙，在謝天寶的控制下，變成一座寬基平頂?shù)牡桶_，一團地火從筑臺正中竄出，氣勢騰騰毫無剛才的惡劣兇貌，讓在場的人看后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從今以后，鮫人就從這圣火臺取火種?！敝x天寶慢慢轉(zhuǎn)過身面向奧千列，言語神情顯露出卓異不凡的氣質(zhì)。
“是?！眾W千列恭恭敬敬作揖回復(fù)。
“蘇朗，剛才真的是謝謝你。要不是你用元力幫我，我早就灰飛煙滅了?！敝x天寶看向蘇朗，誠懇地道謝。
從嬰兒樣貌轉(zhuǎn)眼間變成一個風(fēng)度翩翩、面如冠玉的少年，謝天寶脫胎換骨般的變化讓蘇朗目瞪口呆，只能從眉宇之間看出一點原來的痕跡，他回過神后連忙回應(yīng)說：“不用客氣……你這變化特太大了，我這一時還真有點適應(yīng)不過來?！?p> “你是…神嗎？”奧瑞亞早已經(jīng)安耐不住自己的欣喜，搶過話題好奇地問道，神情全然沒有她哥哥那般恭敬。
“我不是神。不過，神跡已經(jīng)給了我啟示?！敝x天寶微笑著回應(yīng)奧瑞亞，看著這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女，他的明眸之中閃過一些羞澀，轉(zhuǎn)過頭又對奧千列說道：“從今以后，我就是鮫人的城主，鮫人日常一切事宜仍然由你來打理，修行的事全聽我的安排。”
“是城主。請允許我先去安頓受傷的衛(wèi)士，而后再將鮫人的所有重大事宜稟告?！眾W千列被卸下城主的重擔后，沒有感到一絲的不爽與怨恨，反而覺得心中舒暢無比，對這名少年新城主莫名的心服口服。
謝天寶微側(cè)身體揮旋右臂，從圣火臺引出一道火焰，左臂對著長長的火焰一劃就將其外層剝?nèi)ィ粝乱粭l若有若無的火脈，他用靈力與火脈交錯，分成無數(shù)光絲纏繞受傷的人，光絲融入被燒傷的肌膚后，瞬間便將傷口修復(fù)。
“蘇朗，水心劍就送你了。你們先跟我回鮫人城休息一番，之后我再送你們?nèi)トf妖國?！敝x天寶見蘇朗手中握著水心劍似乎有話要說，便慷慨地消除了他的后顧之憂。
一行人離開圣殿經(jīng)過輪回空間時，看到原本閃著淡藍色熒光的小鮫人胎泡已經(jīng)寂滅石枯。謝天寶面駐足在一枚胎泡前，一時間神情黯然愧疚萬千，其他鮫人埋著頭低聲啜泣，難掩他們的悲傷，誰都明白這些孩子用生命拯救了全族的性命。蘇朗也是百感交集，愧疚不已，恨不得將自己吸食的小鮫人玄魂珠給吐出來。
在眾人緬懷傷感之時，珊瑚神樹后面冒出一個丑陋的大腦袋，正是此前見過的燈籠魚。眾人疑惑之際，又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其他燈籠魚，大大小小不下百條。這些燈籠魚紛紛張開大嘴，吐出一顆又一顆熒光熠熠的胎泡。
奧瑞亞異常激動，不等謝天寶發(fā)話，就上前收攏了那些胎泡，在其他鮫人的幫忙下將胎泡重新安置在了珊瑚神樹上。
“一百三十二枚！”奧瑞亞熱淚盈眶地向謝天寶回復(fù)道。
謝天寶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眼角立刻濕潤，他不等淚珠滑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鮫人城公共議事廳外擠滿了惶惶不安的鮫人，他們在等待城主的消息。數(shù)十年前，奧千列曾將神跡會被地火毀滅的預(yù)言通告了全族，這讓族人經(jīng)歷了一段漫長的、極度的恐懼時光，隨著時間的消失，神跡除了受到幾次地火威脅外，并沒有毀滅的跡象，時間一久便沒有人再相信了。如今圣殿發(fā)生的地動震塌了許多房屋，人們又開始相信神跡即將毀滅的預(yù)言是真的。
奧千列大聲宣布了新任城主的消息，并將圣殿所發(fā)生的的事簡略講述一番。鮫人們聽聞珊瑚神樹上小鮫人的遭遇后悲憤不已，人群中很快出現(xiàn)了刺耳的聲音，有人拒不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公開反對新任城主。奧瑞亞擔心事情有變，便跟上那些人做思想工作去了。
“幼稚……”傅平對那些憤而離開的鮫人不屑地嘟囔了一句，引來了謝天寶的怒視。
“你能聽懂鮫人語？”蘇朗疑惑地問傅平。
“嘁，猜也能猜出個大概來，有些鮫人不同意天寶當新城主?！?p> “城主，他們剛剛失去孩子……請你不要怪罪他們?！眾W千列躬身請罪，出面為那些反對者開脫，不料卻被謝天寶打斷。
“這些事以后再說，先讓我的朋友休息一下，安排他們出去的事宜。”謝天寶毫不在意外面人群的嚷鬧。
一旁的蘇朗卻從謝天寶的眼神中讀出一些東西，他在太子李世民的眼中看到過同樣的神情，那種神情只傳達一個意思——殺戮。
奧千列將眾人帶到了他的住所，房屋格局與城中其他房屋大同小異，就是空間大了許多，共有上下兩層，一層是他日常起居待客的地方，二層是他修煉的地方。房內(nèi)沒有擺設(shè)奇石珍寶，倒是有許多用魚骨貝殼雕刻成的小玩物。一張能容幾十人同時用餐的長桌顯得十分突兀，桌上擺滿了各種食物與海藻酒。
“請城主和諸位先在這里休息，我這就去安排人去月亮山準備打開通往外面的通道。”
奧千列退下后，謝天寶自顧自地閉目養(yǎng)起神來，傅平一副事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專注享受桌上的各色美食。蘇朗一邊喝著海藻酒，一邊拿出水心劍，跟皇甫璋征仔細研究了起來，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下，讓他少了不少焦慮。
大約過了一刻后，奧千列一臉愁容地回來了，說道：“城主，月亮山通道因為圣殿的震動出現(xiàn)了問題，沒辦法送這些朋友到他們想去的地方?！?p> “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不去了？”蘇朗的心一下被點著了，火急火燎的。
奧千列見謝天寶沒說話，便沖蘇朗解釋說：“不是那個意思。現(xiàn)在只能原路送你們回去，剩下的路程你們得自己想辦法。哦，對了，你們停在月亮山外的船，我們正在幫你們修理?！?p> 聽到能出去的消息，蘇朗懸起的心又放了下來，便又跟奧千列聊起了船上的人的情況。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囙衼y聲，奧瑞亞慌慌張跑進來說外面有鮫人來鬧事，要給他們死去的孩子討個說法。
“鮫人衛(wèi)呢？”奧千列問道。
“他們……他們攔不住那些鬧事的人。我們怎么辦？”奧瑞亞盯著謝天寶，向他尋求辦法。
謝天寶緩緩睜開眼睛，不以為然地說：“讓他們鬧吧，奧千列帶我們?nèi)ピ铝辽?，先把我的朋友送出去?！?p> 說話間，闖進來兩個鮫人，先是沖著奧千列一番嚷嚷，接著又對謝天寶指指點點語氣十分嚴厲，奧瑞亞上前阻攔，卻被一把推開在一旁。謝天寶眉頭輕皺，眼中迸射出兩道凌凌寒光，將那兩個鮫人胸膛射穿，頓時變成兩具癱軟在地的尸體。
奧千列下意識沖了過去，抱住其中一具尸體嚎啕大哭，悲傷之情讓在場的其他人為之動容。謝天寶也覺察到事情不對勁，正欲上前時卻迎上了奧千列憤怒與仇恨的眼神，后者什么也沒說，抱起那那具尸體離開了房間，外面的嘈雜聲也隨之消失。
奧瑞亞一把將扶她的謝天寶推開，哭著喊道：“你怎么能殺鮫人！那個女人是奧千列的妻子！你剛殺了他的孩子，現(xiàn)在又殺死了他的妻子！”說完，流著淚向外跑去。
蘇朗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剛剛發(fā)生的一幕，直到謝天寶轉(zhuǎn)過身跟他說話時，他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愛護魚族超過一切的小孩了。
“怎么了？蘇朗？”謝天寶平靜地問道，對他來說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啊…這…會不會也太……”蘇朗支支吾吾，表達不出來心中的五味雜陳。
“太殘忍了，是么？”謝天寶走到長桌前，拿起一枚海藻酒嗅了嗅，指尖稍稍用力，砰的一聲將海藻酒捏碎，酒香彌漫到蘇朗身邊時，謝天寶繼續(xù)說道：“鮫人們太過安逸，已經(jīng)沒人把修煉當成事，再這樣胡鬧下去，不用等神跡毀滅他們自己就會毀滅。我……在救他們?！?p> “用殺人的方式救人？”蘇朗非常不理解這種隨意“犧牲”他人的思維方式和行事手段，一陣寒顫隨著他的情緒逐漸生起。
謝天寶沒說話，他平靜地看著蘇朗逐漸亢奮的情緒。
“就在前不久，神嬰廟，你是怎么保護魚族的，你忘了嗎？肯定有別的方式去……”蘇朗十分不解，希望能喚起謝天寶的仁心。
“有些事你明知道不對，但必須去做，這是為了全局……我……我現(xiàn)在不單單是謝天寶，還是鮫人族的首領(lǐng)、神跡的選擇，以及圣殿中所有鮫人先輩們意志的執(zhí)行者，我有我該做的事?！?p> 傅平咽下一塊白色的餅后，見蘇朗和謝天寶情緒不對，便擦著手說道：“行了，趕緊辦咱們的正事吧，再不去萬妖國，金盛小命兒就不保了?！?p> 皇甫璋征也上前抓著蘇朗的胳膊，示意他別激怒謝天寶。
“天寶…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不殺人就別殺，拼盡全力或許就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蘇朗萬分無奈，也意識到自己確實越了界。
謝天寶微微一笑，毫無責(zé)怪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這里的事我心里有數(shù)。走吧，我送你們出去?！?p> 月亮山的山體上出現(xiàn)好幾條裂縫，球體的角度發(fā)生偏移，鮫人們正在加緊搶修。一名管事模樣的人向謝天寶稟告說一切準備就緒，然后將一行人領(lǐng)向一個大平臺，平臺上有一艘修補痕跡十分明顯的大船，船上張爺指揮著船工們正在搬運補給。
“大頭！”雪姬在船舷看到了蘇朗，興奮地喊了起來。
重新見到裕泰號上的人后，蘇朗心里泛起一股說不出的暖意，猛然間意識到有人等待的感覺真的很美好，聯(lián)想到金盛和麗婭還等著他去救，便有意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經(jīng)不住雪姬的央求，他只得簡短的把鮫人城里經(jīng)歷的事說了一通，引得其他船工也都紛紛放下手頭的事，圍過來獵奇，不時發(fā)出陣陣驚嘆，尤其講到滿城奇珍異寶時，更是連連嘆息。蘇朗不失時機地警告他們誰也別動歪心思，他把月亮山上被困船工的悲慘境遇告訴了那幫船工，這些人才作罷。
說到月亮山上被困的船工后，蘇朗看了一眼傅平，問道：“傅爺，那事你跟天寶說了沒？”
“什么事？”傅平擺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蘇朗沖月亮山使了個眼色后，傅平這才又換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件事你跟天寶說吧，他聽你的。”說完，嘻嘻一笑，不再理會。蘇朗無奈，只得找到謝天寶，將月亮山上船工的事提了出來。
“先把你們送出去再說，至于那幫船工，等月亮山徹底修好后我會把他們放回去的?！敝x天寶見蘇朗的眼神有點不尋常，便又保證道：“放心，我不會殺他們的，鮫人城以后不會再跟外面的世界發(fā)生聯(lián)系?！?p> 一切準備就緒后，謝天寶對著月亮山的球體使出靈力，巨大的球體接收到靈力后便開始發(fā)光，彌漫出一層漆黑的霧氣，天上的彩虹如傾瀉一般澆在球體上，黑霧激蕩而起，謝天寶順勢一引，黑霧將裕泰號團團圍住，像水一樣將船越浮越高直沖鏡海。
裕泰號飛升到空中后，平臺上發(fā)生了騷亂——被困船工正在沖擊鮫人衛(wèi)士的陣線，他們以為蘇朗這些人說話不算是，拋下他們獨自離開了。騷亂很快被鎮(zhèn)壓了下去，蘇朗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
黑霧很快就將裕泰號徹底包裹，沒過多久就沖破了天上的彩虹，進入了鏡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