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還是那個廣場,人卻已經(jīng)不是那個人。
地上散落的酒瓶已經(jīng)成堆,令撿拾者羨慕眼紅。
望著斜躺在酒瓶堆里的年輕壯漢,那些撿拾者畏懼遲遲不敢上前。
偶有一兩個鼓起勇氣,畏畏縮縮走上前,想要撿起酒瓶,還沒等彎下腰,被那年輕壯漢發(fā)現(xiàn)了,大聲吼道:“滾!”
連瓶帶酒砸了過來,手勁奇大,砸在撿拾者的頭上,酒瓶碎開,瓶中酒散落,把撿拾者砸得頭破血流,嚇得落荒而逃。
“都想來搶老子的,真以為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年輕壯漢憤憤地喊了一句,又抓起一瓶酒,用嘴咬開瓶蓋,噸噸噸,一口氣干下去半瓶。
“我去買了點下酒的花生,要不要來點?”天糊舉著花生問道。
年輕壯漢醉眼朦朧地看了他一眼,說:“你來啦?!?p> 順手抓起一瓶酒,朝他扔了過來。
天糊倏忽伸手拍出一掌,打在瓶底。
卜的一聲響,瓶蓋飛起,瓶口倒轉(zhuǎn)。
天糊就著瓶口,噸噸噸,直見瓶底。
啊——
真爽!
天糊砸吧著嘴巴,伸腳輕輕地點了一下落地的酒瓶,卸去掉落的力道,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地上。
年輕壯漢的醉眼亮了一下,看著天糊單手瓶底開蓋,手不碰瓶干掉一整瓶酒,腳尖立瓶,一整套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個一萬個小時,估計做不來這些。
他原本躺在酒瓶上的身子,頓時坐了起來。
一個連喝酒都能喝出花兒來,都肯去下功夫去鉆研的人,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會像被遮蓋住的金子一般,重放光芒。
滿地都是酒瓶,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天糊卻沒有一點兒嫌棄的眼神。
如同踩梅花樁似的,天糊腳點酒瓶,踏雪無痕般地走到年輕壯漢的旁邊,跟他一樣,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堆酒瓶上。
“這地兒不錯,你倒真是會選地方?!?p> 天糊抓起一瓶酒,放眼周圍,有樹有草,有高樓,有大廈,有星光,有燈光,還有忘拉窗簾不小心透出的光。
“地兒不錯?你該不會是酒喝多了吧?”
年輕壯漢打了個酒嗝,濃烈的酒味薰得那些花花草草都彎下了腰,低下了頭。
“你看那——”
年輕壯漢指著馬路對面的一座燈火輝煌的大酒店,說:“看到?jīng)]?”
天糊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問:“咋啦?不就是個大酒店嗎?有什么稀奇的?!?p> 年輕壯漢噸噸噸把酒瓶里的半瓶酒一口氣干完,把空酒瓶隨手一扔,又抓起一瓶酒,用牙齒咬開瓶蓋,說:“我選這里,就是為了能看到這個大酒店?!?p> “你再看那——”年輕壯漢指著那個大酒店里的一扇窗戶,咬牙切齒地說道。
天糊瞧了瞧他指著的那扇窗戶,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連點光都不透,能瞧出個什么?
他疑惑地看著年輕壯漢,不明白他指著這扇窗戶是個什么意思。
年輕壯漢拿起手中酒,對著自己猛灌,嗆得酒從鼻子里,從眼睛里,從耳朵里冒了出來,不停地咳嗽。
天糊拿出包紙巾,一連抽了幾張出來,遞給他。
年輕壯漢沒理會,接著灌自己酒,灌得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哽咽著說道:“你知道嗎?我的女朋友,和我談了八年的女朋友,此刻正和別的男人在那套房間里?!?p> 天糊的語氣冷了下來,問道:“那你還有功夫在這里喝酒?這你都能忍?”
他把遞紙巾的手縮了回來,這樣的男人,孬貨一個,讓他遞紙巾,他都怕臟了自己的手,打心眼里看不起這樣的男人,不,就不配叫男人。
“那我能怎么辦?都怪我沒有本事!都怪我賺不到錢!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蹦贻p壯漢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天糊有種當(dāng)場想把他打死打殘的沖動,他冷冷地問道:“她想要什么樣的生活?她和你談了八年了,你為什么不和她結(jié)婚?”
一個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幾個八年,可以和人談婚論嫁?
這個女孩子,把她一生中最珍貴的八年,陪伴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結(jié)果這個男人說,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年輕壯漢說道:“我想著等我賺到錢了,再和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舉行婚禮。
我不想她讓人笑話,嫁了個沒有本事的老公。
我不想她,跟我在一起了,還要過著沒錢人的苦日子。
我不想她受到一丁點兒委屈。”
天糊差點兒當(dāng)場被他給氣暈過去。
果然又是這么狗血的理由。
果然又是等我賺到錢了再娶你的橋段。
天糊真想問問他:“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照本宣科?
能不能稍微動一下腦子,換個新鮮一點的說辭?”
他拿起手中的酒瓶,對著年輕壯漢當(dāng)頭就砸了下去。
躲在暗處的大塔他們,看著天糊突然動手砸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送餐就送餐,怎么還動手砸起人來了?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是繼續(xù)躲在暗處看著,還是出來收拾殘局,以免事態(tài)擴大?
想要出來,可是又怕這是天糊的送餐策略。
貿(mào)貿(mào)然地沖出來勸架,萬一把送餐給搞砸了,不就成了好心辦壞事的蠢人了嗎?
大塔這些跟來的人還在猶豫中,天糊這邊卻是噴開了:“一個女孩子跟了你八年!
整整八年過去了,你都沒有賺到錢!
你還想什么時候賺到錢?
你還想用多少個八年,才能賺到錢?”
年輕壯漢沒想到天糊說動手就動手,當(dāng)場被打懵了。
隔了好久,阼鯰才嘬嘬嘴說道:“你都不知道馝紋是一個多么優(yōu)秀的女孩!
我不賺到錢,怎么配得上她?
我不賺錢,怎么配去娶她?”
天糊問道:“是你自己想賺錢?
還是她要求你必須要賺到錢?
是你自己覺得沒賺到丟面子?
還是她覺得你沒賺到錢丟面子?”
阼鯰張了張口,沒有說出話來。
是啊,自從馝紋跟他在一起,就沒有提過錢。
她問得最多的是,你什么時候娶我?
而他的回答,也一直是等我賺到錢了,我就娶你。
天糊見阼鯰說不出話來,心中已明白了幾分,問道:“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辦?”
阼鯰想了想,整張臉扭曲起來,痛苦地用手捶著自己腦袋,哭著喊著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