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訣別與遺憾
解除噬魔陣。
這就意味著平安即將獻(xiàn)祭自己的生命。
陳翠娥聽了這話，仿佛一下子掉入了冰窖之中，四肢一陣冰涼，眼睛里滿是痛苦之色。
一想到平安即將灰飛煙滅，從她的生命里永遠(yuǎn)消失，她的淚水便是無法自控的從眼角滑落。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雖然難以接受，可這是墮落者們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出路。
即便陳翠娥的心里有萬千不舍，但她身為墮落女王，卻是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資格去說。
“阿公，綠袍，你們可以先出去一下么?！?p> “我想跟平安單獨說說話?！?p>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從兩人重逢到現(xiàn)在，他們一直都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最后一天！
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了！
陳翠娥想抓住時光的尾巴，與平安單獨的相處那么一小會兒。
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會兒，便已足夠。
“唉...”
阿公疼惜的看了眼陳翠娥。
陳翠娥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
這么多年了，陳翠娥一直都很堅強。
可是自從平安的出現(xiàn)，就徹底打碎了陳翠娥的堅強。
這幾天，陳翠娥已經(jīng)流了太多的眼淚。
阿公身為她的長輩，每每看在眼里，總是心疼不已。
從本心的角度來說，阿公也希望平安可以安然無恙的活下去。
這不僅是因為平安是陳翠娥的愛人，還因為平安的才華與格局，都是令阿公肅然起敬的存在。
可是沒辦法。
噬魔陣下，必有犧牲。
血月雖然不在了，但是鳥籠還在。
只不過鳥籠收縮的速度慢了很多。
即便是慢，但也在收縮。
眼下，兩界村已經(jīng)被壓縮的越來越小了。
他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
要么平安一個人死，要么大家一起死。
“出去吧?！?p> “綠袍，我們出去吧?！?p> 阿公無奈的嘆息一聲，與綠袍會意一眼，便是率先起身，往樹屋外走去。
“平安，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記得叫我?！?p> 綠袍與平安打了個招呼，便是跟著阿公一起走出樹屋。
......
樹屋外，幾乎所有墮落者都站在那片空曠的草坪上。
甚至有一部分在血月之下僥幸生還的高階詭靈也混雜其中。
“快看，阿公出來了！”
“阿公，怎么樣了?！?p> “那個平安大帝...”
他們想說，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了，平安大帝什么時候開始獻(xiàn)祭。
可是當(dāng)他們見到綠袍大帝跟著阿公一起從樹屋里走出來，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阿公抬頭看了眼虛空。
此間，魚丸仍然在虛空之中處于墜落的姿態(tài)。
蓋在兩界村虛空的鳥籠，依然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收縮。
雖然收縮速度并不快，可是兩界村已經(jīng)被壓縮到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的空間。
以目前這樣的形勢來看，要不了多久，兩界村就會被鳥籠徹底吞噬。
“時間果然是不多了啊?！?p> 阿公先是沉嘆一聲，然后在眾人臉上掃了一眼，大聲道：“大家稍安勿躁?！?p> “時辰到時，平安大帝自會解除噬魔陣。”
“就給他和女王一點話別的時間吧。”
“這是他們最后的時間了?！?p> 眾人聞言，眼睛里的慌張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
他們本來有很多問題。
可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變得沉默。
......
樹屋內(nèi)。
兩人坐在同一張椅子上。
陳翠娥小鳥依人的依偎在平安的懷里。
平安一臉微笑的摟著陳翠娥的香肩。
數(shù)月以來，這是他們靠得最近的一次。
不僅是身體，還有靈魂，內(nèi)心，思想，一切一切...
他們最后感受著彼此身上的溫度。
最后感受彼此身上的氣息。
最后感受彼此的存在。
“平安，我好難過?！?p> “好舍不得你?！?p> “如果先死的人是我該多好啊?！?p> “那樣，我就不會這么難過了?！?p> 陳翠娥的臉緊緊貼在平安的胸口。
她的淚水早已流干。
此間，她的眼睛里滿是酸澀。
她心里有很多話想說。
可是噬魔陣的壓力令她思緒混亂，喘不過氣。
在這么緊張的時刻之下，萬千話語藏于心間，她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的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充滿了復(fù)雜。
最后，她能掛在嘴邊的，竟然也只是這冰冷而凄涼的死亡，與這世間大多數(shù)戀人之間的訣別沒有什么不同。
“傻瓜，我不是死了，只是以另一種方式陪伴著你?！?p> “就算我選擇了獻(xiàn)祭，可是我的魂念將永遠(yuǎn)停留在兩界村的虛空，永遠(yuǎn)的陪伴著你?！?p> “假如你想念我，我就會出現(xiàn)?！?p> “假如你想忘了我，我就會消失。”
平安視死如歸。
他的聲音極盡溫柔，看不出半點對于死亡的恐懼。
能守護(hù)自己的愛人，他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偉大的一件事。
某一刻，他以為自己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沒有任何遺憾。
他以為從他了解到陳翠娥已經(jīng)不再憎恨自己時，他的內(nèi)心就再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他想著，倘若他沒能進(jìn)得來兩界村。
倘若他沒能完成這次獻(xiàn)祭。
倘若他沒能將墮落者從噬魔陣下救出去，那才是他的遺憾。
遺憾比死亡更可怕。
他寧可死，也不想心中存有遺憾。
可是此間，他突然悟到了另一個層面。
在另一個層面中，雖然他自己的心里已經(jīng)沒有遺憾，可是陳翠娥的心里會有遺憾。
從今以后，陳翠娥的一生，注定會因為他的獻(xiàn)祭而痛不欲生。
所以在他悟到另一個層面之初，他很想對陳翠娥說一些絕情的話，讓陳翠娥因為自己的冷漠而難過，然后繼續(xù)恨著自己。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陳翠娥不是那樣的女人。
無論他此刻說出多么絕情，多么傷人的話，陳翠娥的心里永遠(yuǎn)都會住著他這樣一個人。
所以，他不能故意表現(xiàn)出絕情的姿態(tài)。
他必須真誠的做自己，讓陳翠娥記住自己最美好的一面。
可是這樣做的后果就是，陳翠娥這一生都會為這份感情所累，永遠(yuǎn)無法自拔。
當(dāng)然了，即便不是如此，陳翠娥這一生的命運，亦是早已注定。
與其給陳翠娥一個充滿恨和心痛的回憶，不如給她一個充滿愛和溫暖的回憶。
他為陳翠娥的處境而難過。
陳翠娥不僅要親眼面對愛人的死亡，還要獨自一個人面對今后的人生。
這是多么絕望的時刻啊。
所以，當(dāng)他悟到另一個層面時，他的心里又一次有了遺憾。
無法陪伴陳翠娥面對今后的人生，這就是他的遺憾。
而且這個遺憾，將伴隨著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