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jīng)深了。
亮著幾盞燈的旅店大廳里空蕩蕩的,只剩下唯一的客人。
萊昂哈德手端托盤從廚房走出,朝著這唯一的客人走去。
這是位年過半百的德意志人。
面像和藹,氣質(zhì)像個知識分子,或者說一個有怪癖的醫(yī)生。
老先生坐在小桌邊,邊啜著杯中的白蘭地邊念叨著:“多了看不見,少了看得見......”
“是黑暗?!?p> 萊昂哈德笑道:“謎底是黑暗,對嗎?”
老先生驚訝:“沒錯,是黑暗?!?p> “我用了八天的時間,但你只用一會功夫就猜出來了?!?p> “你是個天才,萊昂哈德?!?p> 那是因為我看過劇本......
萊昂哈德微笑著將托盤放到小桌上:“三文魚,蔬菜色拉和一杯白葡萄酒。請,先生?!?p> 老先生沒在意料理,而是又念了新的謎語:“不高,不矮,我說它瘦,我說它胖......”
“謎語人給我滾出去。”
“???”
“我是說?!?p> 萊昂哈德?lián)Q回意大利語:“一直是你出謎語,總要換我來一次,對嗎?”
“你說的有道理?!?p> 老先生沒聽懂萊昂哈德之前說了什么。
聽到猜謎,他點了點頭,立刻掏出了筆記本:“快說說看是什么謎語?”
萊昂哈德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這幅樣子。
這個新朋友有著德意志人特有的嚴謹和頑固,而這些都用在了‘謎語’這一喜好上。
除了沒那么瘋癲,跟哥譚的謎語人很相像。
既然如此......
萊昂哈德有了主意,輕聲道:“我可以填滿一個房間或者一顆心。別人可能擁有我,但我不能分享......我是什么?”
“我是什么?”
老先生翻譯成德語寫在本子上,然后苦苦思索著:“這謎語很有趣,我要好好想一想?!?p> 萊昂哈德笑道:“還是先吃東西吧,您還有很多時間去猜謎語?!?p> 老先生看著托盤搖了搖頭:“看來味道很好,但是我不吃了。不猜出謎語,美味的料理都變得像蠟一樣。”
萊昂哈德還想說點什么,穿制服的夜間門童來到了他身后:“萊昂哈德?!?p> 他回頭給了個疑惑的眼神。
門童問:“廚房關(guān)門了嗎?”
“都下班了。有客人?”
“一個羅馬來的客人?!?p> “但廚房下班了?!?p> “好像是教育部的督察,想要吃點東西?!?p> “廚房又開門了。帶他進來吧?!?p> 聽到教育部,萊昂哈德就想到了未來老婆的職業(yè)。
仿佛有電燈泡在頭頂亮起,萊昂哈德有了一個新點子。
門童把客人迎了進來。
這個中年男人肋下夾著許多文件,眼鏡架在鼻尖上顯得很嚴肅。
盡管看起來不好說話,但坐下來之后態(tài)度很客氣:“抱歉,我知道已經(jīng)很晚了,但我實在太餓了,哪怕是冷盤也行?!?p> 萊昂哈德瞄了眼那些文件和三色緞帶。
不出意外,里面有能讓他和多拉‘不期而遇’的東西。
萊昂哈德微笑:“沒有問題?!?p> 他給門童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吸引這位的注意力,然后回到了老先生的旁邊。
‘謎語人’還在苦苦思索。
萊昂哈德問:“真的不吃了嗎?”
老先生隨意擺手:“不吃了。幫我解決掉吧,不要浪費食物?!?p> “好吧,那我端走了?!?p> 萊昂哈德繞了一下視野,然后把東西端到了這位督察跟前。
督察有些驚訝的看了一下表:“這么快?我想我該給你一點小費?!?p> 他掏出了一些錢放在桌上,然后開心的享用起來。
又過了一會,老先生走了過來,激動興奮的說:“答案是孤獨,對不對?”
“沒有錯?!?p> 萊昂哈德點了點頭,豎起大拇指:“只用了十幾分鐘,您猜謎水平進步很大!”
“萊昂哈德,我的朋友,人如果全身心的鉆研熱愛一項東西總該進步的?!?p> 老先生開心的笑了笑,拍了拍萊昂哈德的肩膀大步離開,走的時候還念叨著其他謎語。
這模樣讓另一個客人有點不安,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他是不是這里出了一點問題?”
萊昂哈德:“沒有,只是猜謎。”
吃完了東西,督察說:“謝謝這頓極其美好的晚餐,現(xiàn)在我去睡覺。啊,我都忘了,明早七點整叫醒我?!?p> “有工作?”
“是的,明早八點半要去一個學(xué)??匆豢矗诟鱾€班級轉(zhuǎn)轉(zhuǎn)。”
“我女朋友在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小學(xué)教書,您要去哪里嗎?”
“是那樣,這真巧?!?p> 督察拿起雨衣、帽子和提包向電梯走去。
電梯門快關(guān)上前,他朝著門童道:“記得叫醒我,別早一分鐘,也別晚一分鐘。晚安,兩位。”
“晚安。”
萊昂哈德擺了擺手。
等電梯門關(guān)上,他拿著督察代表身份的三色緞帶朝門童晃了晃:“九點叫醒他,不許早一分鐘,也不許晚一分鐘?!?p> 門童一臉迷茫:“?。俊?p> 萊昂哈德把小費都塞進他手里。
門童一臉嚴肅:“為客人提供溫馨睡眠是我的宗旨!”
......
翌日。
弗朗切斯科·彼得拉克小學(xué)。
寬大的教室里坐滿了穿著漂亮的孩子們。
孩子們很安靜,全都正襟危坐,還有些緊張害怕。
講臺前站著一排人,有年長的女校長、秘書和一些教員。
多拉也在其中,在溫柔安撫著緊張的孩子們。
咚咚——
有力的腳步聲。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個身披三色綬帶的英俊男人走了進來。
不認識,但從氣勢上來看,顯然是個大人物。
“早上好,督察先生?!?p> 女校長立刻表示歡迎。
男人客氣了一番后,大步走向了面帶驚訝的多拉。
他微笑:“早上好,公主?!?p> “萊昂哈德......”
多拉微微睜大眼睛,完全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會這樣的展開。
在她驚訝的時候,其他教員都上前和萊昂哈德客套。
應(yīng)付了一圈,多拉的情緒也冷靜下來,暗暗觀察著,內(nèi)心對萊昂哈德越來越好奇。
這時候萊昂哈德又回到了她身邊,笑容燦爛無比:“真好,又一次不期而遇?!?p> 多拉臉上也浮現(xiàn)一些笑容:“第四次了?!?p> “是的,第四次?!?p> 萊昂哈德:“星期天是圣母節(jié),您有什么計劃嗎?”
“你想要約我嗎?但很抱歉,那一天我去劇院?!?p> 多拉挑眉微笑:“有雅克·奧芬巴赫的劇目?!?p> “看來我約遲了。下次見,公主,我想很快就會是我們第五次見面?!?p> 萊昂哈德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毫不拖泥帶水的轉(zhuǎn)身離開。
這就離開了?
多拉疑惑納悶。
她沒記錯,督察過來等會還有演講,要講明意大利的種族是最高貴的,比所有的種族都優(yōu)秀。
這論調(diào)據(jù)說是上面和德意志那邊的大人物學(xué)習(xí)。
多拉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很好奇萊昂哈德。
就在這時候,校工沿著學(xué)校的走廊急急忙忙:“又,又一個督察!”
另一個中年男人身披三色綬帶走了進來。
所有人都懵了。
多拉也驚訝,但很快明白了什么,嘴角上翹了起來,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道:“不期而遇......真是個聰明的壞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