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并不知曉她是女人,因為年紀尚輕,對這女人的情況也不清楚,沒有往那處想,還以為周小渡真被蛇咬了。
他發(fā)起愁來,問道:“那你還打得動么?我一個人可應(yīng)付不來?!?p> 周小渡猛然抬起手,用鞋子將小乞丐耳后偷襲的赤蛇打飛,“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蹦闼懒宋业娜蝿?wù)不就黃了嘛!
小乞丐只覺耳邊勁風(fēng)凌厲,反應(yīng)過來后,心有余悸地扭頭去瞧,便見那條赤蛇已然黏到了前方的一個獸首裝飾上。在那獸首上凄涼地開了一朵血花,糊了那猛獸滿眼的血肉。
他明顯地感覺到,周小渡現(xiàn)在比起剛才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從容模樣,要暴躁許多。
他忽地眼睛一瞇,發(fā)現(xiàn)了什么,“喂!那里好像是處機關(guān)!”
周小渡聞聲望去,便見角落處的地板有一塊塌了下去些許,她當機立斷,沖小乞丐低聲喝道:“那里或許是出口,我開路,你跟緊我,我們沖過去。”雖然不知這樣做對不對,但總不會比眼下更糟糕。
那小乞丐雖心頭緊張,但也同意周小渡的想法,迅速點頭。
周小渡領(lǐng)著身邊這個二愣子,手中以鞋為兵器,舞得風(fēng)聲烈烈,形成一圈密不透風(fēng)的防護墻,將那些被笛聲操縱的毒蛇打得四散飛落。若非這兵器略顯埋汰,其實也當?shù)蒙弦痪渖硎殖C健、英姿颯爽。
霍顏因為視角問題,未曾發(fā)現(xiàn)屋內(nèi)出現(xiàn)的小小變化,見周小渡僅憑外功本力便敢殺進毒蛇堆里,不由得來了勁兒,大袖一揮,吃吃笑道:“喂!你們不會是想把蛇都殺光吧?這房間里養(yǎng)了一千條劇毒之蛇,別做夢了!不過呢,你們確實是我見過的撐得最久的兩個人,有趣有趣,本小姐現(xiàn)在真的舍不得讓你們輕易死掉呢……”
很快,霍顏嬌笑的表情便裂開了,因為她眼睜睜看著周小渡一把扯過小乞丐的領(lǐng)子,二人滾到那塊塌陷的地板上,墜落到地下去了。
眼見玩物突然消失在視線之中,霍顏小姐瞪大了雙眼,氣得要發(fā)瘋,她尖叫道:“怎么回事?!那里為什么會有一個出口?!回話啊你們!”
屋內(nèi)的笛聲尷尬地停頓了下來,霍顏尖銳的叫聲再次責問了兩遍,這才有仆人小心翼翼地回話:“回表小姐的話,這山莊中的各處暗道機關(guān)的布置,唯有家主可以了解,小的們實在不知……”
“那你們還不快去追?!一個個愣著干嘛?!等著他們從地下爬出來殺我嗎?!”霍顏吼道。
“家主還未回府,沒有家主的吩咐,小的們實在不敢貿(mào)然闖入山莊暗道,請表小姐莫怪?!逼腿藗兯剖嵌剂?xí)慣了霍顏的喜怒無常、歇斯底里,面對她的怒火,將她唯一忌憚的家主搬了出來。
霍顏大步上前,步搖上垂落的珠玉撞擊到臉頰上,她恨聲道:“蠢貨,還要本小姐教你們嗎?!就在山莊內(nèi)……不,在整座山頭各處戒備搜尋!暗道通常四通八達,我不相信他們能有那么好的運氣找到對的路,只要他們敢冒頭,立即擒拿,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仆從們心中暗自嘆氣,但也不敢違抗,畢竟這是韓家恩人所托孤女,自小在韓家嬌養(yǎng)長大,無法無天慣了,前任家主和現(xiàn)任家主都向來縱著她,他們這群做下人哪敢多言?于是,悉數(shù)領(lǐng)命去了。
霍顏怒氣沖沖地從蛇屋出來,在小徑上撞見一名丫鬟。那丫鬟手上端著東西,見是霍顏迎面走來,連忙頓步行禮,“表小姐萬福。”
霍顏見她眼熟,停了下來,語氣陰沉地問話:“柳祎祎院里的?”
那小丫鬟垂首道:“回表小姐的話,婢子確實是夫人院里伺候的?!?p> 霍顏伸手去翻看丫鬟手里端的東西,見是兩身天縹色的新衣,樣式都是最時興的,用料也是上等。
她頓時被那清新淡雅的青色刺痛了雙眼,一把將那新衣掀翻在地,罵道:“這是送給柳祎祎那個賤貨的是不是?!她也配?!”
小丫鬟驚懼地一個哆嗦,又挨了霍顏兩記掌摑,只聽她繼續(xù)罵道:“那個賤貨,慣會穿著一身青綠粉飾賣弄、假裝清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么書香門第的千金貴女!”霍顏儼然忘了,自己此時身上穿的,也是一身青色衣裙。
“這女人勾引了表哥,嫁進我韓家,給她一個正妻之位,猶不滿足!如今更是不守婦道,鬧得家宅不寧!難為你們這些狗奴才,還費盡心力地上趕著伺候!”
自打表哥認識這個女人,便再難分出時間和精力來關(guān)注自己,不管自己怎么鬧怎么癡纏,他都視若罔聞。如今自己被歹人擄去,險些遭了毒手,表哥都不在跟前,最后還是下人們把萬分狼狽的自己送了回來,又念及那新尋的兩個玩物,更是心氣不順、大感棘手。
霍大小姐一時間又委屈又生氣,于是對著這小丫鬟又打又踹,發(fā)泄起來。
小丫鬟忍痛為女主人辯解道:“夫人她性子慈和柔順,斷不是表小姐所說的那種人……”
霍顏聽她為柳祎祎說話,頓時火冒三丈,下手愈發(fā)狠戾,“她不是?她慣會扮柔弱裝可憐,哄得表哥團團轉(zhuǎn)!我長住韓家,何曾出去拋頭露面招惹禍端?怎那歹徒便放著滿院子人不管,專挑我一人下手?如今出了事,她作為當家主母卻閉門不出,屁都不放一個!依我看,便是那賤人支使的!柳家那些下流的武夫草莽,必定和匪徒有勾結(jié)?!?p> 若非這丫鬟是韓家的家仆,她怕惹表哥生氣,早已拔下頭上的毒簪將其戳死了。
霍顏幼年父母雙亡,早早地便被托付到舅舅家。她在韓家被寵著長大,旁人只道她仗著父母對韓家的恩情,比韓家親生的少爺小姐還要膽大妄為,但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在韓家,什么事情她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她可以盡情地惹禍胡鬧,從前是舅舅,如今是表哥韓文則,他們都會幫她善后,但只要是他們明確禁止的,霍顏從不會越雷池一步。
所以,哪怕她再不愿意,也眼睜睜看著柳祎祎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嫁進了韓家,奪走了本應(yīng)屬于她的韓家正妻之位,更奪走了表哥的心。而她,卻只能學(xué)著柳祎祎的模樣,試圖討得韓文則的歡心,以求日后能當個平妻。
但是,柳祎祎那個賤人!表哥對她那般深情憐愛,她夢寐以求的一切,表哥都盡數(shù)給了柳祎祎,可柳祎祎是怎么回報的?沒有感激涕零,沒有涌泉相報,甚至不識好歹地忤逆表哥,整日鬧幺蛾子,害得表哥面上無光,家無寧日!那個賤人,她怎么敢這樣傷害表哥?!那可是她放在心尖上愛慕了十幾年的男人!
霍顏恨得咬牙切齒,“等表哥回來,我定要讓他徹查此事,替我主持公道?!?p> 林鳥驚飛狡兔走,韓家的仆人護衛(wèi)大批出動,開始在整座千溪山展開抓捕,而周小渡和小乞丐卻是抱成一團,一路滾落到韓家的某條暗道之中。
此處甬道幽深,晦暗不明,唯有墻壁上的疏燈燭苗提供了些許光亮。
周小渡爬將起身,見小乞丐躺在地上喘著氣,不由關(guān)心道:“你沒事兒吧?”
“因為你,昨晚我可挨了頓揍,傷得可不清?!毙∑蜇っ懔ψ鹕?,口上埋怨道。
周小渡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臉,辯白道:“我受的折騰也沒比你少,你要堅強一點兒?!?p> 聞言,小乞丐那雙黑亮的眼睛翻了個白眼,還未反駁些什么,便見周小渡眉頭一擰,面色慘白地朝他傾倒了下來,一下子又把他砸回到地上,“我去!您老沒事兒吧?!”
小乞丐掙扎著把身上的周小渡推起來,卻見她雙眸緊閉,滿頭冷汗,面色白得像鬼一樣,再垂眸一看,不由駭然,“哇,你血崩了喂!堅強一點兒,別死??!這里好黑、好嚇人,你要是死了,那可就更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