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這不是詐騙,是……
對于自己擔憂的問題,朱五曾經進行了十分深入的思考。
如果有一天,大明不管九邊的軍餉,九邊需要的物資也全部由朱五控制的產業(yè)產出。
到時候是一個什么局面呢?
產業(yè)是朱五的,產出各種物資供養(yǎng)邊軍,收稅的人也是朱五,到時候稅收上來,走一遍賬,養(yǎng)活了那些產業(yè)不說,朱五手里還有利潤干其他事。
這么一算,邊軍得了物資,普通百姓還有了營生,民生好了之后,朱五還可以收更多的稅,他手里還有利潤。
那些錢還可以干更多的事,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但,正因為太好了,好得就像詐騙一樣。
加上朱五隱隱約約對這種做法有印象,所以他心里才有憂慮,以為這是自己在哪聽過的詐騙案例。
如果他是個騙子,發(fā)現(xiàn)一個自己都看不穿的騙局,那肯定當場就開干,感覺要出問題提前開溜就行。
可他現(xiàn)在是當權者,這些地方都是他的基本盤。
萬一他搞出來的是郁金香,房子之類的金融泡沫,吹大了遲早會炸,炸了比炸彈還厲害的東西,他怎么辦?
思前想后,朱五把自己現(xiàn)在身邊的人數(shù)了一遍,魏二,徐應元,劉延庭,吳三桂。
發(fā)現(xiàn)這些人要么不夠可靠,不能商量這種事,要么能力不足,商量也商量不出來什么之后。
他嘆了口氣道:“讓那些愿意到我們作坊做工的百姓再等三天吧,收地的事不要停。”
為什么是三天,因為三天后,朱五頗為信任,還很有能力的崔文茹,就要到吳江縣了。
三天后夜晚,朱五和崔文茹就像做了一天生意,拿好了賬本和算盤,準備算賬的小夫妻一樣,算起了賬。
不過,他們的賬本不僅有大明九邊士卒的名冊,還有山西、南直隸的田畝,商戶等名冊。
崔文茹見朱五如此鄭重其事,就不顧舟車勞頓,強打精神,配合著朱五。
朱五則滿色凝重,研究著崔文茹算出來的數(shù)據。
“我大明九邊現(xiàn)在實打實領軍餉的士卒加起來有四十萬人,這些人一月算一兩銀子的軍餉,加上軍服,軍械,還有那些將領的銀子。
一個月要六十萬兩銀子,一年七百二十萬銀子,沒問題。
商稅,沒問題,從南直隸身上應該收的稅,沒問題,山西,沒問題,一年確實除了給官員的俸祿外,確實可以收七百二十萬兩的銀子,沒問題。
如果九邊是本王自己供給的,每年七百二十萬銀子,可以有三百萬兩銀子的利潤,好像也沒問題。
但,都養(yǎng)足足四十萬士卒了,怎么還有一年三百萬兩銀子的盈余?”
看著煩躁的朱五,崔文茹滿頭霧水,情況這么好,朱五不高興也就罷了,怎么還那么焦躁?
朱五研究了賬本良久后,又對崔文茹道:“娘子你把那些稅收走賬之類的流程都去了,給邊軍的物資按成本算。
咱們的收入全部當做稅收,其他都算成支出,辛苦娘子再算一遍。”
崔文茹的白嫩手指在打算盤的時候,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可現(xiàn)在的朱五卻無心欣賞。
很快,崔文茹就算出了結果,朱五研究了半天,還是沒發(fā)現(xiàn)端倪,這么一算,他在供養(yǎng)四十萬士卒之余,一年可以盈余四百萬兩。
這是因為之前崔文茹只把稅收當收入,少算了其他方面的收入,之前算的賬沒問題。
看朱五心情越來越煩躁,崔文茹不忍心看下去,勸道:“相公你先把這些東西放一放吧,說不定哪一天就想明白了呢?
咱們算出來的結果這么好,走一步看一步又能有什么大問題?”
朱五搖頭道:“不,這局面好得讓人不敢相信,好得簡直就像是一個陷阱。
我只是收商稅,還有南直隸及山西省的稅,為什么在養(yǎng)四十萬將士之余,每年還能有四百萬兩的收入,百姓的民生還越來越好了?”
這個問題,崔文茹也想不明白,只能帶著奉承之意道:“也許這就是圣天子在世,才能做到的治世吧?!?p> 聽了這話,朱五眉頭一跳,然后又愣住了。
原本他想給崔文茹說,他雖然很快就要成為山西、南直隸的土皇帝,但心知肚明就行,別出來了。
然而,他在想到土皇帝那三個字后,瞬間,他恍然大悟了。
現(xiàn)在的他不是朱五一個人那么簡單。
他在有了收稅,用稅的權力后,就可以把他當做一個政治實體,一個可以和大明分開看的國家看了。
如果把算賬過程中,把他朱五換成國家,那問題就簡單多了。
把大部分稅收花到支持軍隊建設相關的產業(yè)身上,然后讓那些產業(yè)養(yǎng)活足夠多的百姓,百姓手里有了錢,其他產業(yè)發(fā)展。
接著收稅,接著投入,接著帶動其他產業(yè)發(fā)展。
那不叫詐騙,那叫軍國主義。
希特勒上臺前的德國,一個面包要五十萬馬克,還有六百萬人失業(yè),那一針雞血打下去,人家都能玩雙線作戰(zhàn)了。
他現(xiàn)在這么點好處算什么?很正常。
然而,朱五很快就發(fā)現(xiàn)問題有些不對,他干的事不能簡單用軍國主義四個字概括,因為他干的事太多太雜了。
況且現(xiàn)在是十七世紀,不是二十世紀。
原來種地的,是沒有農具,沒有牲畜,甚至是因為饑餓,連力氣都沒有的佃戶。
現(xiàn)在他計劃著讓那些人去作坊,讓有農具,有牲畜的人去大規(guī)模種地,這叫什么?
他還打算清查田畝,讓稅收正?;@又叫什么?
他的稅收中還有一部分源于整個大明的商稅,如果把他和他的地盤看成獨立于大明的國家,他和大明之間的關系是什么?
大明現(xiàn)在還是小農經濟,他玩那一套沒問題嗎?
大明邊軍苦日子過得時間太長了,一月一石糧就很知足,軍服更是好幾年都不會發(fā)新的,他們用不了多少物資。
滿足他們需求后,他接下來怎么擴充產業(yè)?
怎么把這一套玩下去?
……
朱五腦子里的頭腦風暴太洶涌,好像腦袋要炸了,讓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腦門。
逐漸,他腦子里的問題越來越少,就剩下了四個字,生產、分配。
然后朱五狂喜道:“我悟了,我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