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屑給予的愛情
南嫻猛地睜開眼,身體仿佛還能感受到被撞擊時的疼痛,她下意識皺緊眉頭。
這是在哪,醫(yī)院?
可很快,身旁那道無比熟悉的呼吸聲便讓她瞬間愣住。
她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眨眼,抬手摸向自己的胸膛。
沒有傷口,沒有紗布,也沒有疼痛感。
我不是被一輛大貨車撞了嗎,為什么會沒有一點傷地躺在自己家里?
難道并沒有發(fā)生車禍,只是在做夢?
可之前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沒有半點印象了?
她撐著身子坐起,抬手摸到床頭的手機。
陌生的手感讓她愣了半拍,還沒來得及感到奇怪,接下來屏幕上顯示的內(nèi)容便驚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2012年8月15日。
她反反復復將屏幕按亮,可手里這臺嶄新的4s和系統(tǒng)顯示的時間卻實實在在地告訴她——她重生了。
南嫻坐在廁所馬桶蓋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滑動屏幕的指尖微微顫抖。
國際新聞、娛樂八卦、甚至哥哥在短信中叮囑自己少熬夜多休息的消息......
全都和記憶中的2012年一模一樣。
她摁下熄屏鍵,走到洗漱臺前,看著鏡中這張滿是淚痕的年輕臉龐。
良久,嘴角緩緩、緩緩上揚。
賀明驍也和她記憶中的一樣,二十八歲的他,眉眼間還保留著難掩的銳氣,睡顏都完美得無可挑剔。
想當初她就是被這樣一張帥得天妒人怨的臉給迷了心竅。
然而此刻,心智三十三歲的她得了重頭再來的機會,可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南嫻幾乎是帶著泄憤一般的心情將他猛力搖醒。
賀明驍睜開眼,先是被床頭燈刺了一下,適應了一會兒才看見自己的妻子正用一種詭異的姿勢騎在自己身上。
一向在自己面前注意形象的她此刻笑容里竟帶著幾分失控,眼神中透露著仿佛要征服大海般的興奮光芒。
他驚了一下,困意全消,“怎么了?”
南嫻伸手捧住他的臉,傾身上前,涼滑的發(fā)絲落在他頸邊激起一陣微癢。
他呼吸陡然一沉,喉結(jié)滑動,手已經(jīng)從被子里伸出,撫上她窄瘦的腰肢。
她與他咫尺之距,聲音里都是壓抑不住的喜意,一字一頓:
“賀明驍,我們離婚吧。”
他有片刻的傻眼,甚至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等回過神來時,南嫻已經(jīng)下了床。
看了眼時間,賀明驍捏捏眉心,起身追上她,無奈道:
“你又在鬧什么脾氣,有什么事我們明天——”
話語在看見玄關處那幾個大行李箱時戛然而止,他的神色逐漸變得陰沉。
“你這是要干什么?”
南嫻彎腰換鞋,騰出空看了他一眼,語氣輕松:“我說了,我要和你離婚?;橐鰠f(xié)議上寫了,我們是名義上的夫妻,你用我當擋箭牌,而我隨時可以提出離婚,你放心,我嫁給你從來不是為了你賀家的錢,離了婚我也不會要你的一個銅板,之后的手續(xù)我會委托律師辦理——”
門鈴聲打斷對話,她轉(zhuǎn)身開門。
一個穿著紅色制服的青年笑容燦爛地站在門口,“您好,我是‘深夜搬家不怕不怕啦’的搬運工小趙,竭誠為您服務!”
“這么晚辛苦你了。”南嫻將他請進來,指了指那幾個大行李箱,“你幫我把這些搬走就行?!?p> 小趙連連擺手:“不辛苦不辛苦,您給了那么高的傭金,我的同事都羨慕得不行,巴不得是自己接了這單呢!”
南嫻忍俊不禁,看他似乎也才二十出頭的樣子,便又去拿了瓶純凈水遞過去。
賀明驍抱臂冷眼旁觀,見南嫻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反而去關心一個無關緊要的搬運工,眉心蹙得能夾死一只蒼蠅。
他上前,大掌捉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南嫻,離婚不是兒戲!”
南嫻轉(zhuǎn)頭看他,臉上帶著笑,眼里卻全是嘲諷。
“賀明驍,離婚不是兒戲,那結(jié)婚就是了嗎?是你親口在求婚時說不離不棄,也是你親自和我簽訂的協(xié)議,我問你,你是真的愛我嗎?”
話語如刀劍直戳心口,賀明驍瞳孔緊縮,手上不自覺卸了力氣,“我——”
兩人之間詭異地沉默數(shù)秒。
他閉了閉眼,啞著嗓音:“給我個機會,我會向你解釋清楚一切。”
“我在的時候你不解釋,現(xiàn)在我要離開,你倒是知道挽留了?”
南嫻嗤笑一聲,“不勞賀總您費心了,您從前不屑給予我的愛情,現(xiàn)在我也不屑再收下?!?p> 她將自己的手腕扯出,拎上挎包,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砰”一聲,大門被關上。
賀明驍立在原地,抬起的手緩緩落下。
**
真正離開那個家,南嫻的心里說不上來是種什么感覺。
輕松有,釋然有,但更多的還是忐忑與不舍。
她對賀明驍?shù)膼蹚臒o虛假,哪怕十年的冷淡磨滅了所有的熱情與期望,哪怕無數(shù)次有過結(jié)束這段婚姻的念頭,但她的內(nèi)心深處依舊保留著二十歲時的懵懂心動,自欺欺人般與他假扮了十年的夫妻。
可直到臨死的那一天,她才終于幡然醒悟——
婚姻并不是人生必選項,愛情更不足以讓事業(yè)為其讓道。
她和賀明驍之前有太多太多的阻礙,愛情已經(jīng)是奢望,所以重來一次,她選擇為自己而活!
而且要活得更加精彩!
南嫻坐在酒店露臺上吹了一夜的風,心緒終于平靜。
天際破曉時,她開始檢查自己的工作行程。
這一看,差點驚得她從椅子上掉下來——
就在昨天,她對自己的經(jīng)紀人譚薇宣布了淡圈的決定!
南嫻所屬的凡夢娛樂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被賀氏收購,婚后她的身份便從旗下藝人一躍成為老板娘,這半年她不是在度蜜月就是與賀氏這類上流圈子接觸,沒有安排通告。
譚薇早就猜到她有淡圈的想法,作為打工人的她,哪怕心里惋惜不已,但對老板娘的決定也無法拒絕,立刻推掉了所有為她準備的劇本和綜藝邀約。
此刻的南嫻真是恨不得以頭搶地——
要是能早重生一天該多好!偏偏12年還沒有撤回消息的功能!
斟酌半天,她還是硬著頭皮和譚薇解釋了一番,表示希望能繼續(xù)在演藝圈發(fā)展。
出乎意料的,譚薇立刻回復了。
她發(fā)了個有些懵的表情,過了會兒才道了句好。
南嫻大松了口氣,共事這么多年,她知道譚薇雖然面冷寡言,做事卻非常靠譜。
果然,在她洗漱完后沒多久,譚薇便發(fā)來了新的消息。
【你半年沒通告,現(xiàn)在進組太倉促,不如上綜藝刷刷臉,我手頭上有一檔新綜藝,導演被拒絕過也執(zhí)意邀請你,你先看看?!?p> 點開她發(fā)來的那個文件,綜藝名躍入眼簾時,南嫻有瞬間的愣怔。
——《揭秘怪談》第一季,導演:鄭航煒。
車禍前一天丁荷才在自己面前提起過這個名字,沒想到重生的第二天便再次見到。
她忽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恍惚感,出神了一會兒后才繼續(xù)往下看。
綜藝介紹與記憶中的相差無幾,只是當看到嘉賓人選時,她緩緩瞪大了雙眼。
第一季的四位常駐嘉賓已經(jīng)確定三位,都是她有印象的名字,但這三人中,并沒有衛(wèi)澤玲。
——沒錯,南嫻第一年拒絕鄭導的邀約是因為決定淡圈,而那之后的九年,就是因為衛(wèi)澤玲。
在此之前衛(wèi)澤玲一直在海外發(fā)展,國內(nèi)知名度并不高,但就是靠這部綜藝打入內(nèi)娛,積攢了不少人氣。
然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衛(wèi)澤玲并非原定的常駐嘉賓,也就表明如果當年南嫻接受了邀約,那就沒衛(wèi)澤玲什么事了。
南嫻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嘉賓欄那一行。
她的心跳像鼓點一般越來越急促,忽然眼神一厲,跳轉(zhuǎn)回和譚薇的對話框。
【我接!】
**
幾天后,她與賀明驍再次見了面。
幽靜的雅間,服務員將茶擺上桌,悄無聲息地退下。
南嫻抬抬下巴示意律師,然后端起茶杯輕輕啜飲。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顯然并沒有品茗的心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翻開律師遞來的離婚協(xié)議書。
視線在“自愿凈身出戶”一行上定住,他蹙緊眉頭,沉聲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p> 律師看一眼南嫻的臉色,自覺走了出去。
南嫻放下茶盞,抬眸與他對視。
幾天不見,他憔悴了許多,竟難得地露出了幾分疲態(tài)。
南嫻眼底忽然發(fā)酸,匆匆移開了視線。
他沉默地注視了她半晌,似乎有許多話想說,最終卻也只是道:“離婚可以,至少讓我補償你?!?p> 她壓下翻涌的心緒,冷冰冰地吐出三個字:“不需要?!?p> 藕斷絲連最致命,她并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牽扯。
賀明驍卻自顧自說著,“我的確對你有所隱瞞,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就擅自將你卷進我的生活,你是個好妻子,我卻沒能盡到丈夫的責任,我很抱歉。南嫻,對不起。”
南嫻疊放在膝上的手指用力蜷了下,她下意識垂下眸。
她深知自己無法抵抗賀明驍?shù)木褪沁@一點——
明明在外一身銳氣,人人都敬他畏他,面對自己時卻收斂一身鋒芒,用溫和而包容的表象將她蠱惑。
讓她一次又一次深陷其中,直至無法自拔。
見她沉默不語,賀明驍輕嘆一聲。
“哪怕是假的,我們也曾是夫妻一場,凡夢的股份我贈予49%給你,算是感謝你......陪伴我的這半年時光。”
筆尖滑動,他在另一份早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后簽下自己的名字。
南嫻再抬眸時他已經(jīng)離開了,她愣怔地看著對面空了的位置,心臟也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隱隱作痛。
沒關系,都結(jié)束了。
她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被燙得眼眶泛紅,直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