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淑云

　　我認(rèn)識的第一個字是“花”字，不是老師教的，也不是我當(dāng)語文老師的媽媽教的，是我的外婆，小學(xué)五年級學(xué)歷的外婆。

　　外婆叫厲淑云，這個名字聽起來就有大家閨秀的感覺。事實上小學(xué)五年級的學(xué)歷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已經(jīng)算高學(xué)歷了。

　　外婆是外公在一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里用自行車接回家的，那時候的婚姻很簡單，簡單的就像是同在一個鍋里吃飯一樣。

　　外公在世的時候常常講起當(dāng)年的事，他說他騎著自行車帶著外婆回家，雪越來越大，車也騎不好了，就只能推著走，外婆在后頭跟著。

　　雪大的他們實在是走不了了，外公就帶外婆到臨近的叔伯兄弟家待了一晚上，是臨街的二樓，第二天他們一出門，發(fā)現(xiàn)樓梯都完全被雪覆蓋住了，像一個天然的斜坡。

　　外婆種了大半輩子地，勤勤懇懇，燒火做飯的時候會把豆秸上殘留的豆粒存起來，會把水稻秸稈上殘留的麥粒存起來，她一輩子沒有工資，照顧了全家人一輩子，我小時候不懂事，說她像老保姆一樣。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覺得我不懂事。

　　外公生病將近二十年，外婆就照顧她近二十年，沒有一點自己的生活，也仿佛那就是她應(yīng)該的生活。

　　外公走了以后，外婆悲傷了一段時間，后來慢慢就好了，我媽至今常會難過哭泣，但是外婆說，“不要想、都過去了”。

　　我媽打電話給我說，外婆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都是走了老伴的老太太，每天固定一起出走散步，然后聚到一個老太太家里打“跑得快”。

　　跑得快？我嚇了一跳，撲克牌？

　　我媽說是的。

　　玩錢嗎？別被騙錢了。

　　不玩錢，消磨時光。

　　也好，也好，省得天天看手機把眼看壞了。

　　我媽說，都不經(jīng)常來家里了，這老年生活過的瀟灑。

　　表妹去年生了孩子，是外婆的曾外孫，表妹一回家，外婆就來了，帶娃，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