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才落，賈母率先鼓掌稱贊：“我們的學識肯定是不足，但璘哥兒的豪情壯志，卻已經(jīng)可以聽得懂了?！?p> 老太太做了肯定，其她人立刻紛紛附和。
“璘哥兒，再有一個多月，就要會試了?！辟Z母看著他說道。
賈璘連忙回道：“多謝老太太關心，孫輩已經(jīng)報了名。”
“那就提前祝解元公金榜題名了！”王熙鳳親自倒了杯酒，賈璘拱手施禮后，接過來飲盡。
賈蓉等人陪坐覺得無聊，各自找個什么借口溜走玩耍去了。
畢竟天寒，賈母再坐了一會兒，已經(jīng)被鴛鴦催了幾次返回。賈母也覺得盡了興，轉(zhuǎn)頭看過來。
賈寶玉坐得久了，早覺得疲憊。眼皮沉重，他的眼神迷離，已是昏昏欲睡。
天氣寒冷，眾人穿得很多。秦可卿也是一身皮裘，此時也有些內(nèi)熱困倦。
“喲，寶玉這是疲乏了的。”賈母慌忙著說道。
秦可卿坐在賈寶玉的身邊，聽到后趕緊扭頭看去：“喲，二叔叔這是要睡中覺，幸好我們這里早已收拾下休息的屋子?！?p> 說著，她再看向賈母：“老祖宗放心，二叔交給我就是。”
秦氏可卿是賈母最得意的重孫輩媳婦，做事一向柔順平和穩(wěn)妥。因此賈母隨即帶著其她女眷起身，秦可卿請秋紋、麝月等丫鬟、嬤嬤們，和她與賈寶玉一起走去自己的住處。
從賈璘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賈寶玉似乎聽他說了句“好好跟著可兒去”的話。
轉(zhuǎn)回頭，賈寶玉又見賈璘沖他擠眼睛笑了笑，就再與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說著什么，自顧跟隨著眾人走了。
秦氏表字可卿，外人并不知道這個名字，更別提乳名可兒的昵稱了。因此賈寶玉模糊地聽著這個名字，心里暗暗地奇怪。
并不知道“可兒”是誰，本來就已是瞌睡的賈寶玉，又帶著這個模糊的疑問，跟著秦可卿等人向東邊走去。
從側(cè)門出了會芳園，眾人轉(zhuǎn)過幾道回廊，進入了一間客房。賈寶玉看到對聯(lián)寫著：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立刻急惱地說道：“什么世事、人情、學問、文章的！都是混賬話！快離開這里！”
秦可卿連忙笑道：“那就往我屋里歇歇吧。”
賈寶玉原本也有羞澀，今天卻覺得順意，立即答應。他的一個近侍嬤嬤卻阻攔道：“叔叔去侄媳婦房里睡覺，恐有不妥?！?p> 秦可卿或許是大度，更或許有了另外心思，只是捂著嘴笑道：“他與我十一歲的弟弟同年，那個個頭還比他高呢。哪里需要忌諱這個？！”
說著她就拉著賈寶玉的手，向自己的住處走著。
賈寶玉隨即發(fā)問：“你的弟弟？讓他來，我瞧瞧他?！?p> 旁邊的嬤嬤笑著搭話道：“離著二三十里路，哪就立刻來了？以后總是會見面就是了?！?p> 說著話，眾人走進一間門窗雕刻綺麗的屋子，賈寶玉立刻嗅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氣息。
“好香！”賈寶玉頓覺精神舒暢、身體松軟。側(cè)頭看去，他見到一副侍女薄衫春睡圖，樣態(tài)極為香艷。
內(nèi)室中，桌案上是武則天用過的寶鏡，擺著趙飛燕舞蹈的金盤，里面盛著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一圍粉嫩絹紗的連珠紗帳，掩著一張鏤空刻紋的寶榻。
“這里好?！本耦D覺愉悅的賈寶玉，開心地說道。
秦可卿笑得如花：“我這屋子，住著的應該是神仙了?！弊炖镎f著，她展開錦衾，擺好了鴛鴦枕頭。
其她丫鬟、嬤嬤幫著收拾好了，相繼退出屋子。秦可卿隨即笑著吩咐那些小丫鬟，去到屋外檐下看貓兒打架。
秦可卿想要走開，又擔心他睡得不安，再就看了看他。
朦朧中，賈寶玉嘟囔了一聲“可兒”，令她驚訝不已。想想或許他只是隨口說的，但她卻終究有著好奇與看護的心思，坐在了他的旁邊。
賈寶玉躺在香衾暖被里，再看了看她。得到她的微笑安慰后，他才閉上眼睛瞌睡。但他的腦海中，卻仍是秦可卿花團錦簇的衣裝，以及她美艷的臉龐。
恍恍惚惚之中，他似乎與秦可卿攜手出游，到了朱欄玉砌、綠樹清溪的一處仙境。
兩人正走著，卻又見一名裊娜的仙女走來。賈寶玉被她的神態(tài)驚呆，不禁松開了秦可卿的手，跟著這位名作“警幻仙姑”的仙女游逛。
她邊走邊給他展示著奇異的景象，再有金陵十二釵正冊等判詞查閱。
上面盡是一些讖語，賈寶玉看得懵懂，又若有所思。警幻仙姑隨即笑道：“天意或有不同。我們再去游玩，不必打這悶葫蘆?！?p> 兩人繼續(xù)走著，警幻仙姑接著說道：“我偶遇寧榮二公之靈，受他們托付，說家業(yè)運數(shù)已盡、不可挽回。只念你靈慧，他們懇求我以情色警示你的癡頑?！?p> 賈寶玉不敢回言，只是跟行。再有十二名舞女奏樂歌舞，聽得他更覺昏昏然。
警幻仙姑不禁笑道：“果然還是癡兒！”
說罷，她又領著他來到一處香閣繡房之中。里面的寶榻上，已有一名美人。
“我為答應寧榮二公，現(xiàn)將吾妹許配給你。”警幻仙姑淡然說道，“她小名兼美，表字可卿?，F(xiàn)在就是良辰，你們即可成婚。從今以后，你必要改掉過于貪戀情色的惡性，留意孔孟之間、委身經(jīng)濟之道。”
說罷，她把寶玉推去秦可卿身邊，掩門離去。
賈寶玉情難自已，與秦可卿大行兒女之事，極盡柔情繾綣、軟語溫存。兩人難解難分，終日彼此情濃意深。
再要攜手出游，兩人一路伴行。忽見黑水攔路、虎狼咆哮，賈寶玉一時情急，不禁急道：“可兒救我！”
他身子一動，立刻被一女子摟抱、安撫道：“寶玉不怕，可兒一直在呢?！?p> 賈寶玉只覺得渾身發(fā)軟，略略地睜開眼皮。于朦朧中見到了秦可卿的臉龐，心里頓覺詫異。
秦可卿聽他叫喊自己的名字，心里暗自訝異：叔叔再是情意深重，卻如何知道我的小名？
想著必是天意，賈寶玉眼見容貌身姿只如春睡圖中人一般濃艷欲低，更與警幻仙姑推給的秦可卿分毫不差。他再朦朧想著賈璘所說“跟著可兒去”的話，只做仍然迷糊。他嘴里對她說著夢中所有，她聽到是仙姑轉(zhuǎn)授賈氏祖宗的意思，也是極為驚訝進而敬畏，而任他繼續(xù)溫習夢中事。
再又昏沉睡去，直到午后申時，賈寶玉卻還沒醒來。
秦可卿伸手摸到他的額頭仍是發(fā)燙，慌忙一邊吩咐嬤嬤去請?zhí)t(yī)，再命丫鬟去告知賈母。
不用說，賈寶玉很快就被人用一頂軟轎，從寧國府抬回了榮國府。臨走的時候，他本來覺得頭昏眼花，還是睜眼看了看。
只見秦可卿急得眼中落淚，他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見她似乎搖頭制止。
嗓子里覺得堵得慌，賈寶玉索性重新閉上了眼睛，如同在海上乘船一般回去了榮慶堂。
到了西側(cè)的耳房，賈母親自過來查看：“這是賞花著了涼！哎，說我是老祖宗，我卻要喊他一聲‘小祖宗’呢！”
——————遵守仙姑之命
太醫(yī)請來問診開了方子，賈寶玉吃了兩劑卻未見好，仍是渾身乏力。
賈母一個勁地埋怨醫(yī)生無能之后，忽然記了起來：“璘哥兒有妙手，能否看看寶玉的??？”
賈敏笑著說道：“璘哥兒確有妙手，卻不知能否治得寶玉？以我之見，畢竟還是讓太醫(yī)查看穩(wěn)妥?！?p> 賈母知道她和賈璘情同母子，最是袒護賈璘——既擔心治不好賈寶玉落埋怨，又覺得賈璘的解元身份，怕被“醫(yī)生”的名稱拉低。
精明的賈母好言說道：“太醫(yī)也開了方子。醫(yī)好了，就是璘哥兒的功勞；若還是不好，那就是太醫(yī)無能，我再找他去！璘哥兒與寶玉是兄弟，就當是兄長愛護弟弟的關心?！?p> 她這樣說了，賈敏怎敢不從，立刻就讓晴雯去請賈璘過來看看。
晴雯小跑著到了榮禧堂東院，推門見到賈璘與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正在談詩論詞。
連忙說了賈母的話，晴雯再趕緊補充了賈敏與賈母的對話。賈璘聽得感動，林黛玉和甄玉蓮暗暗地互相眨眨眼，覺得賈敏的話說得對。
薛寶釵的心里略有失望，只覺得賈璘雖然沒有父母，卻強似她有個母親的。
賈璘聽罷，連忙對林黛玉等人拱拱手致歉，就隨著晴雯走去榮慶堂。
“璘大爺小心積雪路滑。”晴雯提示著說道。
“多謝晴雯妹妹關心。”賈璘客氣地說罷，再自信地說道，“我就是裝著金貴，卻也不像的。畢竟我走過幾千里路，更還跟著林姑老爺，上過幾次戰(zhàn)陣。”
“嗯嗯，璘大爺自然是威風凜凜！”晴雯稱贊著說道，“我只是隨口提示，”
剛說到這里，她就因為踩到了積雪的斜坡而身子歪斜。她的口中才發(fā)出一聲驚呼，就已被賈璘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胳膊。
他的力道大且合適，晴雯當即站穩(wěn)，臉紅著道謝不止。
走入榮慶堂，賈母連忙說道：“璘哥兒，有勞你這個解元公，給你弟弟看看。”
“老太太不必擔憂，寶玉絕無大礙的?！辟Z璘隨即坐在床邊，把手指搭在賈寶玉的腕子內(nèi)關上。
賈寶玉神態(tài)恍惚，總還是能夠認出賈璘來：“璘哥哥，我怕不是要死了？”
聽了他的話，賈母和一旁的王夫人立刻抹淚。
“我的兒，說得什么混話！”賈母拍著床榻哭道。
王夫人一邊勸說賈母，一邊用手帕擦淚：“老太太不必傷心，他總說呆話。”
賈璘只覺得耳中、眼中雜亂，只得閉眼診脈。賈母和王夫人見狀，都不敢再多哭叫。
過了一會兒，賈璘睜開眼睛，微笑著說道：“寶玉弟弟并無大礙。太醫(yī)的藥方也沒有錯誤，我再和寶玉單獨說幾句話，他必可大好起來！”
“這就好，這就好?！辟Z母立刻搭言，隨即起身說道，“都出去罷，都在這里坐著，的確有些擁擠吵鬧?！?p> 眾人依次出去，就連秋紋等近身丫鬟也都退了出去。
屋內(nèi)安靜，賈璘看著賈寶玉，并不說話。
許久，賈寶玉被他看得臉上泛紅，不禁嬉笑著說道：“璘哥哥這是要把我‘看’好嗎？”
“我通過診脈，只覺脈象圓滑如珠，可知你并無大礙。你又沒有痰飲，又沒有食滯。那就只有是，”賈璘盯看著他說道。
頓時覺得緊張，賈寶玉的臉都脹紅了：“璘哥哥，”
“你是‘實熱’之癥，由外感六淫、言語刺激而得。”賈璘低聲說罷，賈寶玉的臉已經(jīng)紅到了脖頸。
“這實屬尋常情況，不必為此羞赧，更不要諱疾忌醫(yī)?！辟Z璘接著說道。
猶豫了好久，賈寶玉再小聲地詢問道：“璘哥哥可能下藥？”
笑了笑，賈璘低聲回道：“無藥可解。因為這是相思之癥！”
賈寶玉的眼睛不禁瞪圓，再連忙從被子里伸出右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噓”了一聲。
“或者是有什么事，或者就是‘意念’，寶玉有事可知。”賈璘隨后說道，“與我說說無妨，必可令你再無雜念?！?p> 賈寶玉猶豫許久，低聲說了在寧國府秦可卿那里“夢游”的事。
“說來也怪。似乎我跟她去的時候，璘哥哥就說了什么‘可兒’的話。”他回憶著說。
賈璘也不搭話，只是順著他的夢境問道：“既然警幻仙姑說了事情會有變化，你與夢里的事，就不會是虛幻，必為將來事實！”
兩人隨后沉默下來，賈寶玉的眼中現(xiàn)出淚光。
“既是仙姑的訓示，那就絕不敢違拗。人間再為難的事，也有辦法辦到。況且俗話還說‘機會是等來的’！焉知寶玉兄弟的心事不成？”賈璘說著，沖他擠擠眼睛。
還是滿臉通紅，賈寶玉先是長呼口氣，再輕聲說道：“仙姑所言極為鄭重，我當然不敢違反，卻不知道如何實現(xiàn)，何時才能實現(xiàn)？”
與秦可卿的相會必是極為甜美，賈寶玉瞇著眼睛，久久地不再說話。
“好了，我的診治結(jié)束，寶玉哥兒可以多吃飯食了。”賈璘隨后站起身。
“我，我還是不想動?！辟Z寶玉慵懶地說道。
“這是天作的因緣，是寧榮二公的囑托，是警幻仙姑的訓示，你怎敢違拗？”賈璘皺眉低喝著說道。
再掐指算了算，他湊近前低聲說道：“她大你六七歲，你若不多吃飯食多活動，哪里趕得上她？！”
立刻坐起來，賈寶玉隨后就抱著被子，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地大笑起來。
見他果然歡喜，賈璘暗道“這才是純粹的天意”。有了他們這對難解的姻緣，賈璘心中江山美人的籌謀，才會更便利施行。
“穿好衣服，快給老太太請安去。”賈璘說罷，抬腿先出了屋子。
門外檐下守候著的一眾丫鬟婆子，聽得里面賈寶玉歡快的聲音傳來，立刻蜂擁著擠進屋里去侍候。
賈璘先去回了賈母，只說寶玉心緒已安，只是為偶然夢境疑惑一時，再無它事。
“賈家真是祖宗有靈，寶玉不再有事！”賈母合十說道。
賈寶玉隨后進來給賈母請安，滿屋人更是開心不已。
林黛玉、甄玉蓮、薛寶釵等人在東側(cè)院聽聞了這件事，先為賈璘松了口氣，再為他接連喝彩。
“等璘哥兒回來的時候，我們且先都給他道個福，讓他好歹驕傲一回！”甄玉蓮笑嘻嘻地說道，其她兩人大笑著說“附議”！
三個女孩子笑鬧好久，卻并未見他回來。命紫鵑悄悄去打聽之后，她們不明所以地聽到“璘大爺出府去了”的話。
——————自家的總是最好
林黛玉立刻噘嘴，氣得眼圈發(fā)紅，眼淚在眼眶里轉(zhuǎn)著圈圈。
“姑娘別惱?！弊嚣N連忙補充說道，“他是要回來的，卻被杜金平喊走了，應該是家里有什么事?！?p> 林黛玉忍了忍，還是掉下一滴淚，氣惱地說道；“明明可以回來先說一聲的?！?p> 甄玉蓮摟著她安慰，薛寶釵想了想笑道：“璘哥哥總要處理家事。前一段時間，我還聽說他的管家杜正，替他買了不少田產(chǎn)呢?！?p> “要那勞什子有什么用！”林黛玉埋怨著說道。
“總要吃飯啊?！闭缬裆徯⌒牡卣f道，“又比不得掛著那個勞什子的哥兒?！闭f著，她在自己的胸前比劃了一下。
“仔細找打?！绷主煊駴_她皺皺鼻子。
甄玉蓮立刻吐了吐舌頭：“我知道自己總是說錯話，又不過是，是，”
擔心她說出“曾被拐賣”的話，林黛玉連忙呵斥著說道：“還要胡說！”
甄玉蓮的淚水頓時滾落，那邊的金釧和雪雁，已經(jīng)抱著她哭了起來。
林黛玉自覺也是過火，卻一時扭不過性子來勸說。薛寶釵只好出面安慰：“我只以為我比林妹妹大兩歲，需要讓著她。卻沒料到，璉哥兒比我大一歲，我卻也要讓著些。哎，說起來，是我最命苦呢?！?p> 說罷，她抽出手帕，連連擦著眼角。
甄玉蓮頓覺不好意想，趕緊抱著她說道：“寶姑娘，都是我的錯。”
拿開手帕，薛寶釵卻又笑了。
被她捉弄，甄玉蓮倒也真的沒了傷心，嘴上只是說道：“我趕緊給母親寫信去。”
薛寶釵再對林黛玉說道：“以林妹妹的話，我家里靠著生意過活，更加都是‘勞什子’了?！?p> “姐姐千萬別這樣說，都是我說錯了話?！绷主煊褛s緊道歉。
姐妹們又是一團和氣，丫鬟們也都覺得放心。
畢竟都是因為賈璘才引發(fā)這些不快，幾人再把矛頭對準不在現(xiàn)場的他，發(fā)起了接連的“猛攻”。
這邊的賈璘連續(xù)打了幾個噴嚏，再耐心地聽著管家杜正，說著近來的家事。
杜正之前拿回來一千兩的銀票，趁著近幾年接連有水旱災患，于長安左近買來不少田產(chǎn)。
正常來算，田地按出產(chǎn)糧食的多寡，大致價格是每畝三十兩銀子。可杜正卻只用了八百兩，就購買了八十畝好田。
他說得興起，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來。
周水蓮見他這樣，不禁一邊笑著一邊罵道：“見不得一點喜事！璘大爺中了解元、立了戰(zhàn)功，也沒你這樣歡脫！”
杜正先是難為情地撓撓頭，再還是忍不住大笑不止。
這對夫妻活潑可愛，賈璘也笑著稱贊杜正精明、周水蓮持家穩(wěn)便，再對杜金平更是大贊不止，說他“以后必是大將之材”！
杜正得意地喝了一大碗水，當做美酒灌進了肚里。周水蓮聽到兒子被夸，自然是更加開心。
杜金平卻站得筆直，神態(tài)仍是平和。周水蓮看在眼里，嘴里不禁笑著埋怨：“跟老杜一個模樣，并沒有什么太多言語！”
賈璘只說這是難得的沉穩(wěn)，周水蓮說笑著去做飯食。
“現(xiàn)在田畝眾多，我們?nèi)圆槐赜H自耕作，還是請人就是。”賈璘吩咐著說道，“另外，家里事務更加繁忙，金平也還要跟著我。所以管家可去人市，或者找人問問，再請兩個小廝、一個嬤嬤。小廝就由管家指派，嬤嬤幫著水蓮嬸子做些活計?！?p> 這就是說，杜正和周水蓮的身份躍上一層，已經(jīng)有了可以指揮的人使用了。
杜正先施禮道謝，再感慨地說道：“才是四年頭上，咱家就有了大改觀。說起來，璘大爺真是賈家的福氣?！?p> “我為自己掙扎，有賴祖宗庇護?！辟Z璘淡淡地說道。
這邊說著，周水蓮已經(jīng)做得了幾樣飯菜：“璘大爺別嫌棄，肯定比不得府里的?！?p> “自家的總是最好。”賈璘說著，招呼杜正、杜金平等人一起吃飯。
家里人口雖少，但上下有別的規(guī)矩卻不能壞掉。
杜正等人連聲道謝，卻并不落座。
想了想，賈璘說道：“杜叔叔，我有意給你們脫籍。這樣，我們相處就會輕松得多。”
杜正趕緊拱手說道：“璘少主暫不必提及此事！若說脫籍，或許已經(jīng)可以。但我杜家受你家恩惠，怎能不報呢？”
見他說得坦誠，賈璘只得暫且作罷：“那就過些日子再說。我這里吃著，你們?nèi)サ礁舯诔燥垺！?p> 周水蓮見這邊飯菜已經(jīng)布好，道了個萬福后，和杜正、杜金平走去旁邊屋子吃飯。
幾人吃到一半，院門口有人高聲喊道：“璘哥兒在家嗎？”
杜正趕緊跑出去打開院門，見是榮國府的男仆周瑞，連忙拱手問道：“周大哥前來何事？”
回了禮，周瑞答道：“政老爺請璘哥兒過去說話，命我趕了馬車來接?！?p> 杜正連忙進屋來報，賈璘邊吃邊說道：“請周瑞去車里稍等片刻，我這就出去?！?p> 說罷，他繼續(xù)不疾不徐地吃飯。杜正不敢多說，轉(zhuǎn)去告知周瑞。
趕車前來的周瑞并不敢進去避寒，只得與車夫擠在一處。
兩人抄著胳膊，借著說話打趣來分神，耐心等待賈璘的出現(xiàn)。
大約兩刻時間過去，一身皮裘裝束的賈璘帶著小廝杜金平，終于出現(xiàn)在周瑞等人的眼中。
“璘大爺?！敝苋鸸硎┒Y，賈璘連忙還禮：“周大叔辛苦?！?p> 周瑞再次施禮，搶先走到車廂邊掀開車簾。
賈璘坐進去，周瑞放下車簾，車夫隨即抖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吆喝鍵騾行走。
積雪還沒有融化，木車輪碾壓在上面，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回到賈府門口，周瑞打著燈籠走在側(cè)前邊，引領賈璘去見賈政，杜金平先回去側(cè)院看管爐火。
周瑞手里的燈籠放出一團暖暖的桔黃色的燈團，照在暗青色的甬道，以及兩側(cè)清理出去的暗灰色的積雪上。
在階下跺了跺腳，賈璘邁步走上幾級白石臺階。周瑞早就搶去報到、開門，屋內(nèi)的一股暖氣迎面撲來。
屋內(nèi)燈燭閃亮，又擺著幾盆炭火。端坐正中的賈政，笑容滿面地看了過來。
賈璘趨近幾步，拱手施禮。賈笑著說道：“璘哥兒，聽了你賞梅的幾首詩，果然氣度不凡！”
再三告罪后，賈璘坐在他的身邊。
賈政找他前來，的確既有預祝成功的意思，也有鼓勵、考核的意味。
賈璘隨口回答著他的問話，令他欣慰不已。想了想，他笑著問道：“璘哥兒一定會高中，但不知將來意志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