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荷園賞荷詩會
幾日跋涉,陳時終到達青山城。
青山城地處德朝腹地,靠近官道,地理位置優(yōu)越,去府城潭州城不過兩百里,去京城天安不過千余里,交通便利,市井繁華。
陳時進城后,直奔成衣鋪,用秦氏兄弟留下的銀兩制辦了幾身衣裳。
果然人靠衣裝,陳時收拾一番后,少年體態(tài)青蔥,粉雕玉琢,活脫脫的世家貴公子。
“喲,脫胎換骨啊,不錯不錯?!毙h看見陳時換了模樣,稱贊之情溢于言表。
陳時正準備得益,肚子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正在長身體的年紀就是容易餓。
“掌柜,這青山城可有什么好去處么?”客棧里,陳時一邊點菜一邊詢問。
之前十二年,陳時從沒有走出過山陽村,好不容易進城,怎能不領(lǐng)略一下煙火人間。
“小公子,您這個時候來我們青山城可真來對了,明日城東萬荷園會舉行為期三天的賞荷詩會,熱鬧的不得了哩?!?p> 說起萬荷園,客棧掌柜一臉自豪,滔滔不絕的介紹了起來。
青山萬荷園號稱百里蓮海,乃潭州八景之一。
萬荷園之所以出名,全因園內(nèi)荷花與眾不同。
相傳萬荷園的荷花為儒門祖師孔圣所植,能識文斷墨,若有人作出名篇佳句,湖內(nèi)荷花就會競相綻放,詩文越佳開花數(shù)越多。
傳說畢竟只是傳說,萬荷園已經(jīng)數(shù)百年未曾出現(xiàn)過一文出萬花開的奇景了。
即便如此,潭州儒門依然每年在萬荷園景色最美的時候開賞荷詩會。
有點意思,陳時心想,他上輩子就喜歡荷花,聽了掌柜介紹,賞荷的意愿更加強烈了。
第二日,陳時換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長衫,跟掌柜問了線路就出發(fā)了。
路并不遠,穿過縣城就到,只是陳時低估了青山城百姓賞荷的熱情,辰時剛過,荷園外就已經(jīng)熙熙攘攘了。
人群談?wù)摰脑掝}無外乎兩個,賞荷與賽詩。
據(jù)說今年詩會是潭州府學(xué)潭州書院一品大儒唐敬主持,詩會榜首可直接拜入唐敬名下,這對潭州儒生來說等同一步登天。
陳時對賽詩充耳不聞,信馬由韁的在萬荷園內(nèi)閑逛。
不得不說,萬荷園對得起潭州八景的名號。
荷園的荷葉似乎比別處更大,密密麻麻的覆蓋了廣袤水面,整個荷園,荷香四溢,沁人心脾。
不僅如此,蓮海深處隱隱約約還有悅耳的歌聲傳來。
即便這樣,陳時逛的還是有些郁悶。
十二歲少年尚未發(fā)育完全,有限的視野被生長旺盛的荷葉遮擋不少,無法一睹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景觀。
于是乎,陳時瞄上了湖心之中島上高聳的閣樓,登高望遠,那是一處絕佳的賞荷之地。
陳時在岸邊攔下一位船工,準備前往湖中閣樓。
“小公子,去哪?”老船工一邊解開纜繩,一邊問道。
“湖心島?!?p> “小公子怕是外地來的吧,這湖心島登島有規(guī)矩哩?!崩洗す诺罒崮c。
“啥規(guī)矩?”
“詩會期間,整個湖心島歸儒門治下,除身負功名的儒生外,其他人要想登島得出五十兩銀子?!?p> 老船工語帶艷羨,五十兩銀子足夠他一家五口好幾年花銷。
“公子未著儒衫,還要繼續(xù)往前劃么?”老船工話說的很委婉。
“劃吧?!标悤r不假思索,誰都不能擾了他賞荷雅興,潭州儒門也不行。
功名他是沒有,銀兩他可不缺。
老船工賣力劃船,他在萬荷園劃船數(shù)十年也算閱人無數(shù),眼前這小公子年紀雖小但龍章鳳姿必非池中之物。
不一會,船就到了湖心島碼頭,老船工看著陳時上岸后,便劃船離開了。
湖心島還挺大,島上有一個小的水塘,也是滿池荷花,塘邊幾株美人蕉,生機盎然。
池塘邊一座五層閣樓,青石為階白玉為欄,雕梁畫棟,只是大門緊鎖,門額上書悅荷軒。
悅荷軒外的廣場上,青衣儒生三三兩兩的聚著,身著白衫的陳時有些打眼。
果然風雅別致,陳時滿心歡喜,可還沒走幾步就被兩個手執(zhí)戒尺的壯實儒生給攔住了。
“這位公子,請問師承何處,可過鄉(xiāng)試?”一個年逾弱冠的儒生問道。
“不曾?!标悤r不卑不亢。
“我潭州儒門已征用此處舉辦賞荷詩會,除身負功名的儒生外,其他人等不得入?!蹦贻p儒生語氣漸漸生硬。
“我若是不回去呢?!标悤r吃軟不吃硬。
“小公子,我是此處執(zhí)勤廖俊,旁邊這位是我同窗彭成,你未曾考取功名不得登島,還是回去好好讀書吧?!迸赃吥觊L儒生站出來說道。
三人動靜逐漸引來周圍人的陣陣側(cè)目
“那他們怎么不回去?”陳時指著旁邊圍觀的一個錦衣小胖子和他的跟班說道。
“他們交了養(yǎng)荷資,自然可以留在此處。”彭成兩個鼻孔朝天,并不把陳時放在眼里。
“養(yǎng)荷資,不就是錢嘛,多少?”陳時早已知道是五十兩,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從別人口里說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五十兩?!迸沓擅摽诙觯隙悤r拿不出。
“五十兩啊?!标悤r幽幽重復(fù)。
陳時的舉動在彭成看來是囊中羞澀的表現(xiàn),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對啊,就是五十兩,沒錢就速速回去?!迸沓砂褯]錢二字咬的很重。
賞荷詩會期間,湖心島是潭州儒門圣地,沒錢的白丁也配登島,他今日就要看陳時出丑。
“我還以為多少錢呢,才五十兩,搞這么嚴肅,要錢而已,又不要命?!标悤r掏出早已準備的錢袋,拋了過去。
真是有辱斯文,看到陳時掏出錢,原本想看陳時出丑的儒生們紛紛散去。
彭成接過銀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本想看別人出丑,沒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小公子,這是登島令,三日之內(nèi)憑此令出入湖心島?!绷慰∵f給陳時一個檀木令牌,然后就和彭成一起走開了。
陳時收好令牌,正準備離開,卻見剛剛圍觀的錦衣小胖子帶著跟班朝著他走來。
“鄙人朱茂,兄臺貴姓?!毙∨肿討B(tài)度謙卑,望著陳時兩眼放光。
“免貴姓陳,幸會?!标悤r在小胖子身上沒有覺察到敵意。
“陳兄今日甚是威武。”往年他被這群儒生欺負慘了,今日終于有人讓儒生吃癟,他怎能不結(jié)交。
原來朱茂出身青山商賈大家朱氏,正經(jīng)的長子嫡孫。
雖然青山朱氏世代經(jīng)商,家大業(yè)大,但士農(nóng)工商,德朝商人地位低下,所以朱茂父親朱啟望子成龍之心尤為迫切。
每年詩會,朱父都花錢把朱茂送過來,希望兒子能夠受些熏陶,一朝開竅。
奈何朱茂人挺聰明卻不是讀書的料,全然辜負了朱父的一片苦心不說,還飽受一眾儒生的酸言冷語。
就在朱茂與陳時交談間,茂密的荷葉之中,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駕著扁舟靈活的一閃而過,陳時一臉詫異。
“那是蓮娘,儒門選來為詩會做準備的。”朱茂察言觀色,答疑解惑。
“蓮娘,詩會?”陳時聽了第一想法是雇傭童工,后面一想德朝十四歲即可婚配,便自嘲的笑了笑,是自己穿越后遺癥犯了。
“陳兄是外地來的吧,這蓮娘的講究可大著呢。”朱茂詩會參加不少,情況自然一清二楚。
儒門選蓮娘門檻很高,首先必須是未曾婚配切識字的處子,其次要水性好,最好還會幾首青山小調(diào),陳時在岸邊聽到的歌聲便是蓮娘所唱。
詩會三天,蓮娘要在水面來回穿梭,統(tǒng)計荷花花苞和盛放荷花的數(shù)目,采集已成熟的蓮蓬。
統(tǒng)計荷花數(shù)目起初是為評判詩文好壞準備的,但令湖中荷花競相綻放的詩文已經(jīng)數(shù)百年不曾出現(xiàn)了,于是儒門便拿荷花總數(shù)做競猜,純粹文人游戲。
采摘的蓮蓬,則會在詩會第三日賽詩會當日做成蓮子羹待客
這樣看來,儒門確實會玩會享受。
“朱兄,既是賞荷詩會,那悅荷軒為何大門緊鎖?”白瞎那么好一個觀景平臺。
“這悅荷軒得到詩會第三日才開門,但上著悅荷軒也有講究?!敝烀埠芊锤腥彘T那一套繁文縟節(jié)。
儒門規(guī)定,詩會前兩日為賞荷日,儒生們可登島賞,荷醞釀詩文。
第三日為賽詩日,一共比拼四輪詩文,比拼成績作為登樓依據(jù)。
一樓前四十名可上二樓,二樓前三十名可上三樓,三樓前二十名可上四樓,四樓前十名可上五樓接受主會及評審團宴請,頭三名還有特別獎賞。
陳時本身對儒門就不怎么待見,對詩會更沒什么想法。登島后該看的荷花也看的七七八八,本不想?yún)⒑?,架不過朱茂對他一見如故,盛情相邀,陳時便抱著看看熱鬧的心思答應(yīng)第三天與朱茂一同登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