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十三塊六
唐平回到洞兩捕獲船旁，將中間一部分系著的安全繩給解開。
他一只手用力地抓著安全繩，緩慢地朝徐長的捕獲船前進。
明明在真空中沒有風。
但唐平依舊能感覺前進的困難，腳下的冰面稍有不慎，就會讓他偏離前進的方向。
“我搞定了，廣西老表的捕獲船那兒我也幫他解決了，等我找到廣西老表的尸體，我就申請回航，你們呢？”
廣東老哥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氣息紊亂，喘息不停。
“我也……快了！”云南老哥的通訊卡頓了一下，“河南老哥的尸體我已經(jīng)找到了，等會兒我回航的時候，會帶著他一起?！?p> 唐平一邊聽著通訊頻道中廣東老哥和云南老哥的交流，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徐長的捕獲船。
他不敢有一點兒分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南轅北轍。
足足花了三十分鐘，唐平才走到徐長的捕獲船旁，伸手抓住徐長捕獲船的艙門，固定住自己。
他抬頭看了眼艙內(nèi)。
一根橙色的安全繩從捕獲船的艙內(nèi)延伸出來，直通向立著的半徑三米的隕石處。
唐平兩只手抓住這根安全繩，朝隕石探尋。
比起剛才的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分心，抓著徐長捕獲船的安全繩的唐平明顯要放松很多。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半徑三米的不規(guī)則隕石。
越靠近，他就越感覺胸悶。
快要走到不規(guī)則隕石旁的時候，唐平停下了腳步。
他深呼吸，雙手緊緊地抓住安全繩，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才邁開步伐。
緩步走到不規(guī)則的隕石前。
唐平低頭看著連接徐長捕獲船的安全繩被壓在隕石底下，他再一次的深呼吸。
繞著不規(guī)則隕石，唐平來到了它的另一面。
看著眼前的場景，唐平輕嘆聲氣。
他忽然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徐長的下半身被這顆半徑三米的不規(guī)則隕石砸進了冰面。
他上半身的手指還能微微抖動。
大概是因為隕石砸得太徹底，斷了徐長上半身與下半身連接的同時，也讓上半身的工程服在密閉性方面并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這也只是延緩了徐長死亡的時間。
等到工程服沒了氧氣的供給，或者是鮮血流逝太多，他終歸是要死的。
在宇宙深空中，這種沒了下半身的傷勢撐不到回夸父號上治療。
“咳咳……咳……咳咳……”
通訊頻道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
或許是隕石破壞了徐長工程服的長距離通訊功能，以至于唐平站在了徐長的身旁，才能勉強通過通訊頻道聽見徐長的聲音。
“你是？”徐長的聲音非常虛弱，熱處理遮光罩下的臉色因失血過多而蒼白。
在這一刻，他忽然好恨頭盔的熱處理遮光罩。
這讓他看不見唐平的臉，唐平也看不見他的臉。
“唐平?！碧破焦蛳聛?，一只手抓住徐長的手，沉聲說道。
工程服的下蹲很麻煩，很多時候，穿工程服和宇航服的人都會選擇跪下，這樣更方便工作。
“原來是你?！毙扉L笑了笑，又咳嗽兩聲，胃里的血反涌上喉嚨，溢出嘴角。
“沒想到？”唐平問道。
“我真沒想到……”徐長說道：“我覺得來的人不應該是你?！?p> “為什么？”唐平又問。
“因為我搶過你的錢，因為我……揍過你?！毙扉L眼神渙散，聲音更加的微弱。
“你以為我忘了？”
“我記得的……十三塊六?！?p> 說出十三塊六，徐長的眼神微微有了光。
他回光返照般用盡力氣想要伸手去掏胸前的中樞包，可失血過多的他終歸是沒有完成掏包的這一個動作。
“你想要拿什么，我?guī)湍隳谩！?p> 唐平伸手打開了徐長胸前的中樞包，里面除了放著GPS、IMU傳感器、方向感應器等必要的硬件外，還放著一枚華夏勛章、一本退役證書、一張藍黑色的十元人民幣、三張橄欖綠色的一元人民幣和六張灰色調(diào)的一角人民幣。
他將中樞包內(nèi)，除了硬件之外的其他物品全部掏了出來。
一枚華夏勛章，代表著他是國家認可的干實事的理想主義者。
一本退役證書，代表著他曾經(jīng)服役于國家軍隊。
十三塊六，代表著他并沒有忘記當初搶走唐平金錢的事情，和內(nèi)心的愧疚。
唐平將這些東西死死地攥在手里，一言不發(fā)地收進了自己的中樞包內(nèi)。
他拍了拍徐長的手臂，站了起來，循著過來的路回去。
通訊頻道中，徐長的聲音在他掏中樞包的時候就沒了。
唐平回到了徐長的捕獲船旁。
他爬上捕獲船，給自己的工程服充氧。
待得純氧填充完畢，唐平爬出了捕獲船，拿著捕獲爪砸進了冰面。
按下紅色按鈕。
捕獲爪自行地向下鉆動。
搞定這一切后，唐平循著來時的路回去。
只要能成功捕獲這顆小行星，徐長的尸體是能帶回夸父號，所以他沒在徐長的尸體上浪費時間。
人總是會死的，區(qū)別只在于死法如何罷了。
這大概是人活于世，唯一一件公正平等的事情。
又花了三十分鐘，唐平回到了自己的捕獲船旁。
此時洞兩捕獲船的捕獲爪牢牢地固定在了冰層之下。
唐平見狀，松了口氣，爬回了自己的捕獲船。
他關閉艙門，將工程服的純氧管線連接到了捕獲船的純氧儲備罐上。
“洞幺洞幺，我是洞兩，固定小行星任務已完成，洞兩申請返航?！碧破秸{(diào)整通訊的頻道，說道。
過了差不多六分鐘，夸父號上的信號才傳過來。
“嗞——嗞——嗞——洞幺收到——嗞——洞兩可以返航！”
得到了夸父號的確定，唐平松了口氣。
他靠著捕獲船的椅背，透過捕獲船特制的玻璃望著宇宙深空里的巨大行星，孤寂的感覺涌上心頭。
九個人出發(fā)，到最后只有三個人能成功返航。
莫名的，唐平對宇宙產(chǎn)生了一絲敬畏。
他喚出模擬器，看著模擬器上的文字。
又松了口氣。
只要能不斷地模擬，獲得更多來自群星的科技，他相信人類早晚會重現(xiàn)往日的榮光！
就在唐平準備返航的時候，夸父號的信號又一次的傳來。
“嗞——嗞——洞兩洞兩，我是洞幺——嗞——現(xiàn)在你有新的任務——嗞——嗞——幫助精衛(wèi)號的——嗞——捕獲船人員捕獲小行星——嗞——收到請回復——”
“洞兩收到！保證完成任務！”
唐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