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水清
要命……
蕭其咬著牙暗道一聲。
這下良心也安了,理直氣壯地偷聲尋了塊大石頭坐下。
岸上七零八落地搭著她簡素的輕衣,他一勾腿便輕松拿到了手。
可憐周衍閉目聽水聽得入了神,漫說是他那些不見聲音的動作,就是身后有狼嚎一聲,她也是舍不得睜開眼的。
蕭其見她浸在水里大半天,心憂她染上風(fēng)寒,正欲出聲,又看雪白肩背全然外露……她攏了頭發(fā)細(xì)細(xì)揉洗,長頸旁濃密的青絲更襯得那張側(cè)臉猶為楚楚。
他將目光停在櫻唇上,呼吸一滯……
只是,下一刻便真的停了呼吸。
“——蕭其?。俊?p> 這一聲怒吼堪堪嚇破他的膽,他長舒一口氣,挑眉笑笑:“嗯?”
“混、*!”她一句臟話還沒罵出口,迅速反應(yīng)了自己絲縷不著,立刻又沉下水。重重濺起的水花打在嫣紅的臉上,削了幾分望塵莫及的疏離。
只是水清可見底,這一動作不僅遮不了什么,反倒?fàn)縿幽橙说男母?,哪里有好處可言……除了叫自己嗆上幾口水?p> 她鉆出腦袋甩甩濕發(fā),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嗆的
蕭其心尖又是一顫,目光沉了沉,認(rèn)真道:“你先上來,別著涼了?!痹捖溆窒氲阶约哼€抓著她衣服,連忙靜靜丟回去了。
“——給我滾!”
他聞言頓了頓,黑著臉起身,只轉(zhuǎn)過去不容置疑道:“立刻。別等我下去撈你?!?p> 周衍狠狠剜著他,咬得唇色節(jié)節(jié)慘白也要僵著不動。
蕭其終于是僵不下去了,只見他腳下一動,卻并沒有要往上走的意思,反而轉(zhuǎn)身走近水里瑟瑟發(fā)抖的某人,二話不說就要解衣下水。
“你!”周衍心驚,看他表情嚴(yán)肅像要吃人,慌得忘記了發(fā)火,趕忙捂緊自己伏身上岸,欲要去夠衣服,竟驟然被他摟緊在懷。
她嚇得渾身血液直沖天靈蓋,迅速伸腳勾得了一件外袍裹上,這時候才記起來暴怒,手掌憤然抬起!眼見一個響亮的耳光就要落下,蕭其沉著臉捏住她手腕,瞇眼道:“……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周衍白了臉色,只蹬視他抖得不敢開口。
她長發(fā)半濕,水珠順著曲線滑至腳踝,寒氣便從地上冰冷的石頭發(fā)散開來,鉆到腳底筋脈里去……頭頂又卒然繚繞一團(tuán)溫?zé)岬耐孪?,一冷一熱?p> 這也就罷,還悶了一腦門怒氣,硬是將人逼得牙關(guān)直顫。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甩手,頓感身上一陣涼,便又要叫,下一刻就被他胡亂套上里衣。
“——滾開!你別碰我!”
蕭其哪管這幾句顫聲的狠話,強(qiáng)硬地把她按進(jìn)懷里,又三兩下給人穿好外袍,仍不肯松手,按在她腰間的手掌更緊幾分。
她身上寒氣未消,還在一個勁兒發(fā)顫,壓根使不出力氣,后腦處也被大掌按住,只有趴在他肩上咬牙切齒。
許久后才聽一句:“……還冷嗎?”
這一聲飽含炙熱,令她不由腿下一軟,顫得打了個寒戰(zhàn)。
蕭其這才想起她還光著足,著急將人打橫抱到鞋子上,水跡未干的玉足在上面踩了指印,像是撓在他心上……
“——嘶!”只是還不等他定神,惡狠狠的牙印就刻上了手臂!
周衍恨恨丟開那只手,憤憤然趿上濕透的鞋子,最后狠厲一掌捶在他傷口上才算解氣,頭也不回地冷臉離開。
他硬是挨了十成十的火氣,疼得齜牙咧嘴,卻也理虧,捂著傷訕然跟上。
待磕磕絆絆地追到山脊,早已見山行、山停急得滿山找人,她卻是坐在火邊吃得正歡……
蕭其冒著冷汗,無奈地從她身上移開視線,用力說:“過來扶我一下。”
不遠(yuǎn)處的山停聞言回頭,看他身前又是一灘血,驟然沖了過去:“殿下!怎么回事?”
山行也是一驚,急忙扶過他處理傷口,一邊又追問在哪傷的,他卻是悄悄看某人一眼,只是笑。
“——該!”
周衍磨牙鑿齒乜眼回去,又轉(zhuǎn)過身背對他主仆三人,恨得氣血攻心。
……
這下長了眼睛的人都該明白了。
山停往火里加柴更甚,時而瞟眼去瞄她滴水的發(fā)尾,垂著頭沒再說話。
……也不知是何原因,四人總能捱在詭異的氣氛里而不自知。好在吃飽喝足又休養(yǎng)一番,總算是能離了這種氛圍,畢竟走在路上,就是沒有話說,那也是不會為難的。
說走便走,漫漫平地里四抹身影愈發(fā)悠小,漸漸成了幾個黑點……
幾個時辰過去,艷陽輪轉(zhuǎn),高掛正頂。
周衍走得乏勁了,放眼望了望,只見一片曠然壯穆,心里想著:金陵繁華,歌舞迷人眼,今日親眼一見這幅景致,這北齊倒也來得不虧。
不由彎唇,心境大開。
卻在這時見一處黃沙四起,席卷而來。她頓下腳步,定睛駐眺,霎時皺緊了眉頭……
身側(cè)山停等人也有訝異,嘀咕道:“……是隨我們一同來的護(hù)衛(wèi)軍?”
周衍輕輕搖頭:“按理說,沒有這么快?!?p> “——囚車也不見了?!?p> 她聞聲惑然看向蕭其,當(dāng)真扭頭去尋囚車……果然只有官馬車隊,但不見孫恩惠。
……
等官馬再跑近些,那領(lǐng)隊的先鋒也看清了蕭其,趕忙往后傳話:“——是四殿下!跟上!”
不一會兒那隊車馬便急急勒停,馬車上面下來一人,灰袍老鞋,正是李立。
李立趕著步子來到蕭其面前,驚訝行禮:“微臣見過寧王?!?p> 蕭其扶住他,正色道:“李大人為何行路如此之急?”說著又看看車尾,凝目問:“孫恩惠呢?”
“殿、殿下……”李立拱手,遮在寬袖下的表情稍有心虧,先答的卻是:“微臣無能!”
蕭其一聽立刻有了不祥的預(yù)感,追問:“何出此言?”
李立:“昨晚我們的車隊遇上了劫殺,對方人多,又個個武功非凡,揚言要我們交出罪犯孫恩惠。微臣擔(dān)憂被他逃走,依從圣上口諭,不得不將其就地正法……只是,罪犯的項上人頭卻被刺客劫走。”
話罷,許久也不聽蕭其聲音,他被頭頂審視的目光盯得發(fā)憷,撲通跪下:“……微臣疏忽,自當(dāng)回京請圣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