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剝奪和禮物

　　只是？無關(guān)緊要？為什么？

　　在這個人眼里，失去性命的才27歲還有大把人生為了人類共同命運的戴麗斯居然只是死后不值一提的螞蟻？

　　從前，Linda總是借著靈命遲到的原因懲罰他，因為他總是會出去拾荒，這種地方的資源非常少，但有一個好處，就是異化的怪物同樣很少，他每次都想借此機會偷偷多撿一點食物，偶爾也會貪心地想給靈兒帶些從戴麗斯那聽來的之前那些普通女孩也可以享受的玩具。

　　他不恨Linda，想要得到東西就必須付出。

　　他要拿到人類一級文明證，要進拾荒隊，要用更好的條件保護靈兒。

　　偶爾，Linda會疑惑為什么某一天的運氣會格外差，其實是因為靈命總會偷偷摸摸地報復(fù)她，不危及生命，卻總能讓她吃一壺。

　　可現(xiàn)在，他不想要人類一級文明證，他只想為戴麗斯討回一點被別人扔在地上的對整個人類、整個星球的價值，至少撿回一點文明。

　　“??！好痛，別別別…別打了。”

　　李石城抱著泛紅破皮的肚皮在地上打滾，腦袋上流著觸目驚心的血，手臂處也有好幾處骨折。

　　靈命的傷也不比他少，旁邊不知道多少人過來拉架，他眼睛猩紅，耳朵里冒出鮮紅的血，緊抿著嘴，一言不發(fā)，突然，他感受到手臂上傳來一陣涼意。

　　“哥哥，別打了?！?p>　　靈兒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但是很堅定，她只是從來沒見過這種血腥場面，因為靈命總是把她保護得很好。

　　“是啊，這人都快死了吧?！?p>　　“他反應(yīng)也太大了，難道之前Linda老師總是懲罰他，像這樣的人在拾荒者的場地肯定也這樣，說不定還會搶別人的東西?！?p>　　這里的學堂來自靈樞院的附屬教育機構(gòu)，來的學生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小孩。

　　靈命所在的拾荒場名字叫作“下場”，因為一些高高在上、資源較好的人覺得這種骯臟窮困的地方很下流，里面住著的人很下賤，畢竟那些上流地區(qū)甚至可以享受到一周一次的泡面盛會。

　　靈命站起來，干脆利落地甩掉手中的殘血，擦掉眼角直冒的濃稠的血，瞳孔也變得猩紅。

　　他直面Linda朝她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走到電視機前朝著毀掉的實驗室，眼神復(fù)雜地鞠了一躬。

　　“喂，你…”

　　 Linda有些凝滯，她從來沒見過靈命這么拼命的樣子，一想起之前的小打小鬧，有些害怕，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Linda老師，我知道您要說什么，我會主動帶靈兒退出學堂的，這個人的醫(yī)療費我也會給，就不勞您親自開口驅(qū)逐了?！?p>　　牽起靈兒，靈命看著那些猥瑣害怕的人，眼睛里的血紅色變得越來越深。

　　“我我我，我們不會多說什么的?！?p>　　“嗯嗯嗯，我們，我只是吃了個泡泡糖?！?p>　　靈命管也不管地走出巷子，他們的家不在這里，在之前那片貧窮又骯臟的地方，可現(xiàn)在戴麗斯死了，他的家也沒有了。

　　回到“家”，也不算是家，這里只是用一片破布圍起來的泥巴地，他只有一米六，卻還要彎下身來，在這個破敗不堪的地方找點能拿去換食物的東西。

　　拾荒隊不僅是因為能夠拾荒而吸引很多在這個灰塵滿天、疾病肆虐的時代死掉父母的孩子的求生之地，更是因為每三天，他們都有機會拿撿來的東西去拾荒隊搭建的地區(qū)交換食物，具體換多少還得根據(jù)價值估量，因為他們的最終買家是生活在擁有殘缺工業(yè)化的鎮(zhèn)上的那些富人家。

　　“哥哥，我來幫你消毒?！?p>　　靈兒抱著一大桶的兌了水和泥巴的酒精走了過來，這是他們今天撿來的最大的勝利品。

　　“嗯，辛苦靈兒了?！?p>　　靈命坐在一塊由塑料和舊的發(fā)臭的衣裳揉在一起組成的小板凳上，掀開袖子，上面有很多傷口，有的結(jié)疤了，有的還在流血。

　　靈兒什么也沒說，就這樣一點點地涂上去，眼角還帶著一點淚水，手上的動作也更加輕柔。

　　“靈兒，別哭，哥哥一定會保護你長大，不會輕輕松松就去死的，哥哥什么都不怕?！?p>　　靈命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證明膠原蛋白還在他身上起了點作用。

　　靈兒咬緊著牙齒，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大大的眼睛上的睫毛沒剩下幾根了，這些都是她出去拾荒時候和那些蚊子打的。

　　“嗯，我一直都相信哥哥。”她站起身來，一副瘦弱的身體搖搖晃晃，手臂也瘦得只剩下骨頭了。

　　“嘶！”

　　靈命猛地捂住眼眶，巨大的灼熱將他的眼睛燃燒著，一陣火直接從他的眼睛里沖出來。

　　“?。　?p>　　他用余光瞥著靈兒，一瘸一拐地朝著外面沖出去，勉強維持著穩(wěn)定地說著：“靈兒，我先出去一下，你在家先吃。”

　　說完，他朝著桌子扔出了一塊冷冰冰的餅子，人就不見了。

　　來到拾荒的垃圾場，外面盤旋著大批的蚊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25年前這個地方是個鄉(xiāng)下，所以這里一直盤旋著的除了蒼蠅就是蚊子。

　　核污染的巨大污染源已經(jīng)被軍方控制住了大半，靈命只要出去的不太遠就不會被污染。

　　“?。」　?p>　　他靠在垃圾場盡力地壓低自己的聲音，那陣火焰卻還沒有減小，一旦被發(fā)現(xiàn)，他一定會被當做污染的怪物。

　　與此同時，全球各地的如靈命一樣剛經(jīng)歷過生死大事、情緒強烈波動的人此時都面臨著一個相同的處境。

　　天文學家和科學家聚攏在一起，他們的目光都鎖定在停止轉(zhuǎn)動的3709。

　　 3709的轉(zhuǎn)動早已經(jīng)停止，四周的能量波正在逐漸衰弱，與此同時，一旁的監(jiān)控這巨大的核泄漏的設(shè)備此時正發(fā)出巨大的警告，瞭望塔的人也緊急傳來了訊息。

　　“黑狼瞭望塔監(jiān)測到“黑狼”的核輻射值正在急速增長，請上級下達命令，請上級下達命令！”

　　“這里是天狼瞭望塔，“天狼”的核輻射值正在急速增長……”

　　“這里是天機瞭望塔……”

　　“這里是天璇瞭望塔……”

　　古人曾經(jīng)認為北斗七星是點亮人們生活和信仰的一種明燈，如今這些“明燈”正在急速消失他們的生命值。

　　靈命不停抓撓著墻壁，上面的沙石變得格外難看和可怕，充滿著深入5厘米的指痕。

　　他覺得眼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正打算破涌而出，上方的睫毛和眉毛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團黑炭，隨風散去，但眼睛周圍的皮膚卻被灼燒成了一塊爛掉的皮膚。

　　他用沙子捂著這些傷痛的皮膚卻無濟于事，很快，他從皮革兜里掏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小刀把自己的皮膚一點點割下來，以免之后會腐臭。

　　突然，他聽到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正在用一種非人類的速度沖過來，勉強地撐起身子轉(zhuǎn)過頭去，他看見一個手長著兩米長頭卻只有一個杯子那么大的男人。

　　他的手上有很多爛瘡，一只眼睛就像是要化掉一樣，快歪到自己的下巴來了，嘴里還在不停地說著暗沉又難聽的不知道哪國的語言。

　　“斯…哈，哈哈哈哈?！?p>　　他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黢黑的牙齒張開，斷定他的發(fā)音，靈命可以確定他是A國的人。

　　他一把撐起身子來，“很抱歉，但今天，就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p>　　掏出匕首，他眼里的火焰陡然增大，快速地沖上去。

　　怪物嘴角咧到耳后根，一臉傻笑地盯著他，“嘿嘿，嘿，新鮮的人?！?p>　　靈命皺著眉，擦過他細長的大腿快速躲過了怪物伸長的舌頭，一把將匕首捅進他的下腹，臉上的灼燒卻更加強烈了。

　　“嘿嘿嘿?！?p>　　怪物猛地轉(zhuǎn)身，細長的手從身下掏來，堪堪擦過靈命的肩頭，卻直接挖掉了他臉上的一塊肉。

　　猛地扔進嘴里，他咯咯咯地笑著：“好香，好香?。　?p>　　靈命一轉(zhuǎn)身，腳蹬在墻上，正打算踢翻旁邊的巨大枯木棍，臉上的疼痛加劇，一瞬間滾了下去。

　　“靈命，你在這干嘛呢？”Linda手里拿著魚骨鞭，眼神凌厲地盯著他。

　　靈命轉(zhuǎn)過頭去，眼睛落在了暗處。

　　“有怪物，你…小心點?！?p>　　說完，靈命直接沖了上去。

　　怪物看見身材火辣的Linda更加熱情奔放了，充滿著尖刺的手指朝著她刺去，嘴角還留出了惡心的口水。

　　 Linda皺著眉，將魚骨鞭刺進他的手掌，隨即又掏出了鉛粉灑在他的皮膚上，“惡心，這玩意兒是清醒的，應(yīng)該是自己作死變成這副樣子的?！?p>　　她拍了拍手，嫌惡似地盯著倒在地上腐敗潰爛的尸體。

　　靈命迅速地沖進黑暗，悶聲說：“老師，你這是什么意思？”

　　怎么會是自己作死？他們變成這樣不是因為核污染嗎？

　　 Linda撇了撇嘴，見靈命不想出來也沒說什么，“大部分而已，有些人是自愿變成這副鬼樣子的?！?p>　　靈命一怔：“為什么？”

　　 Linda甩了甩魚骨鞭的黑色的血，走開了，“誰知道，為了錢？為了女人？那些惡心到底的東西怎么想的我怎么會知道。”

　　靈命收下匕首，快速地轉(zhuǎn)移陣地，這里的腐血會吸引大量的變異蒼蠅。

　　他看著污水排放的管子湊了過去，自己的臉上早已血肉模糊，就連嘴角都被燒得通紅，纖細的毛細血管暴露在空氣里。

　　“這究竟是什么鬼東西？”他深吸一口氣，拿起匕首打算挖掉自己的眼睛，突然，他的左眼瞥見了一抹綠色的光。

　　很快，一把長槍從他的眼睛里蹦了出來，上面纖塵不染，他的臉也奇跡般地不再疼痛。

　　“這是……”他臉上閃過一絲少有的迷茫。

　　一把槍從自己的眼睛里出來了……

　　仔細觀察這槍，熒綠色的外殼看起來像是塑料，又帶著十幾斤的重量，根據(jù)把手處的折疊模式，這把槍少說也有四五種變形模式。

　　靈命掂量著，把它換成了手槍、沖鋒槍、甚至還有能量炮，就是沒有子彈。

　　“這…這比我見過的拾荒隊的武器還要更高級?！?p>　　靈命一個人嘀嘀咕咕地說著額。

　　“是嗎？我也覺得。”

　　“嗯，一定是?！?p>　　靈命認真地回答，卻猛地轉(zhuǎn)過頭來，槍口對準來人—一個穿著拾荒隊服裝的男人，手上拿著一把激光槍。

　　這人…是隊長！

　　霍斯笑了笑，“小朋友，火氣別這么大，認識一下吧？我叫霍斯?！?p>　　靈命警惕地打量著他，“靈命?！?p>　　霍斯有些無奈又好笑地盯著他，“別人瞧見拾荒隊都一臉激動，你這小子，這么敵對干嘛？”

　　他向上前勾住靈命的肩膀，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他的槍。

　　靈命往后退一步，“我也很激動，可你要是再靠近我，我就殺了你。”

　　本能和長期的野外戰(zhàn)斗經(jīng)驗告訴他，在這個人吃人的近乎末日的時代，他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畢竟林伯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別這么緊張，我們只是順路過來清掃四周的，”霍斯任命地舉起手，“我的隊員也快到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靈命點點頭，“知道，交換日?！?p>　　霍斯抱著胸口，見這小子終于放下一些戒備后笑了笑，“有機會努力來拾荒隊吧，我喜歡你?！?p>　　靈命看著他干地轉(zhuǎn)身，去的地方真的是交換物品的方向松了口氣，看來真的是人。

　　“我沒有人類一級文明證?！?p>　　他大聲喊著，面容刻板又正經(jīng)。

　　霍斯搖了搖手，“那就是你的事情了?！?p>　　注視了很久，靈命將槍細心妥帖地收進了貼身的小兜，趁著四下沒人趕忙躲進了巷子，然后沖回家。

　　他相信霍斯不會將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因為他本可以直接殺了自己。

　　回到家，靈兒雙手叉著腰死死地盯著他，帶著點固執(zhí)地守著桌子上的餅和今天的飯菜—幾乎沒有米的稀飯和幾根蔫蘿卜。

　　“你去哪兒了？我等了你三十分種了?！?p>　　她指了指掛在墻上破舊不堪的鐘表。

　　這些奢侈品本來應(yīng)該上交村鎮(zhèn)上的富人家，但那天，靈兒運氣非常好地從運輸貨物的卡車上拖了一個下來。

　　其實本來也是她的勞動成果，只不過上層人做慣了“搶劫”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