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你倆一唱一和的也太放肆了吧?且不提妄自揣度鎮(zhèn)守大人的決斷一事,便是私自替薛家上下表明立場,就已經(jīng)是大逆不道了?!?p> “左右,家法伺候,至于這位韓道長,嚴(yán)格上來說不是咱薛家之人,直接亂棍轟出去得了?!?p> “冷先生,對于薛某的處理方法,貴鎮(zhèn)守府可還滿意?”
言罷,薛振南偏頭看向了身旁的冷烈,其態(tài)度依然溫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這,薛家主你大人大量,事已至此,就饒過他們,繞過表小姐這一回吧?!?p> “況且區(qū)區(qū)此番過來的時候,鎮(zhèn)守大人還當(dāng)面交代說,凡是但憑薛家主你老人家做主,別因為一些小事,傷了兩家的和氣,所以……”
“這位韓道長不是想做急先鋒嗎?那么咱不妨就著此事,商定一下發(fā)兵鑄劍山莊的事兒吧。”
冷烈雖然傲慢了一些,卻并不傻,一早就從薛振南的話語當(dāng)中,聽出了偏袒的之意。
況且徐寧方才那番“大不敬”的話語,也盡數(shù)說到了點子上,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痛處。
他眼見“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這招行不通了,也就斷了撈好處的念想,只得就坡下驢,說出了自己來薛家的主要使命。
“我們薛家可以抽調(diào)一位筑基期長老,外加六個煉氣期好手,這樣行吧?”薛家主先是抬袖摒退了左右,示意徐寧二人可以繼續(xù)呆在此間,而后就發(fā)兵鑄劍山莊之事,說出了自己的部署。
“這樣嘛……”那冷烈略一沉吟,然后繼續(xù)說道:
“薛前輩,咱這邊讓為首之人一并帶上那套‘七門青燈陣’行嗎?不然堂堂筑基家族,只安排七個人前往助拳的話,委實太寒酸了一些?!?p> “好,五日之后,薛某讓他們前往鎮(zhèn)守府,等待差遣?!毖粤T,薛家主忽得從主座上面站了起來,送客之意已經(jīng)明顯。
……
“果然是人老精,鬼老靈?!?p> “本姑娘再也沒想到,你這個成天只知道耕種的小老頭,非但吃定了那位高居廟堂之上的徐大鎮(zhèn)守,便是連同我舅父大人,都在默默地幫你,佩服,當(dāng)真是佩服啊。”
從薛家出來,回他們那一畝三分地的路上,云瑤挽著徐寧的衣袖,不遺余力的稱贊了起來。
“好說,好說,再教你一手,‘自助者天助’,懂了嗎?”
“另外,我相信自己的朋友?!?p> “我相信陳磊師兄在鎮(zhèn)守那里一定會盡心盡力,實在不行的話,他還會請一位筑基前輩過去幫著說話。”
“我更相信薛娜師姐,比起你姐夫潘星喬師兄,薛師姐那封家書,在你舅父那里的份量是不言而喻的?!?p> “不過……令我驚喜和意外的是,云丫頭你如何會對老道的事情這般上心呢?莫非薛師姐那里單獨(dú)修書囑咐了什么?”
徐寧替小丫頭攏了攏散落在額前的秀發(fā),有些期待的問道。
“我表姐單獨(dú)修書?還專門為了你這個老頭子?想什么呢。至于我為什么要幫你嘛,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啊。”小丫頭打了個啞謎,便引著徐寧往青巖鎮(zhèn)上那條熱鬧的街巷走了過去。
“怎么,你改了主意,又要往鎮(zhèn)子上的巨人巷去逛上一逛了?”
“我說嘛,咱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好不容出來一回,總得扯兩身衣裳,買幾件珠花吧?”
徐寧打量著身旁之人,掂著手里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布口袋,完全是一副一切有我的豪橫模樣。
“哼,本姑娘不是剛想明白嗎?有人買單,我干嘛不享受一回?”
“再者說了,我一直胳膊肘往外拐,不遺余力的幫你,難不成,就不能圖點什么嗎?”
“先說好了啊,這些只是利息,等藥田有了收成,小老頭你至少……”
“我個人的收入分給你三成,然后再想辦法讓你成為一名合格的煉丹師。怎么樣?這個條件可以吧?”不待云瑤說完,徐寧便信誓旦旦的打斷了她的話語。
“哈哈哈,我就知道沒看錯人,不過三成也好,兩成也罷,權(quán)且寄放在你那里好了,咱目前的首要任務(wù),是要想法子幫你筑基,否則……”
“本姑娘一路高歌猛進(jìn),平步青云,三五十年以后,只能跟自己的道侶、朋友,在夜闌人靜之際,訴說你這個小老頭的故事了?!?p> “還記得你前面說給我聽的那出‘說英雄’戲文嗎?”
“你說在一個寒夜的曠野中,垂垂老矣的說書人背靠一截枯樹,對著篝火,配合手里的胡琴,說唱起了有關(guān)于英雄的故事?!?p> “唱詞凄婉悲愴,被路過的一個中年修士聽了,對方在淚濕青衫之際,緩緩地說道,唱詞里面提到的英雄,有的是他的故人,有的是他的敵人,但是他們都化作了飛灰。”
“所以,小老頭,你實話告訴我,你尚有求道之心嗎?要是連你自己都絕了這個念想,本姑娘就不在你身上浪費(fèi)時間了?!?p> 云瑤撇了撇嘴,紅著眼,忍住了哭泣。
“事無不可對人言,更何況咱倆現(xiàn)在是一條戰(zhàn)線上的人,所以實不相瞞,老道我準(zhǔn)備在三年之內(nèi)嘗試筑基。”
“在此之前能僥幸搞到一枚筑基丹的話,約莫有四五成的把握,否則全憑一己之力,也能有兩成的希望吧。”
“兩成的話,也不低了……”
徐寧輕聲嘀咕了兩句,繼續(xù)說道:
“人生有四苦,分別是貪嗔癡,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p> “云丫頭你方才所傷感的,便是愛別離之苦,但是大道獨(dú)行,萬法無常,誰也不能長陪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p> “更何況老道充其量只是你生命當(dāng)中的一個過客,因緣而聚,緣去則散,看開一些就好了?!?p> “這如許多年以來,我比較推崇的一句話,‘假如來世還是今生的重復(fù),縱然多情要比無情苦?!?p> “送給你,也送給我自己,咱倆共勉吧?!?p> “當(dāng)然,這里的情之一字,你可以理解為情感、情致……以及由其衍生出來的一系列復(fù)雜的情緒。”
說話間,兩人聯(lián)袂來到了一家門庭若市的成衣鋪子面前。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本姑娘生氣了,不買了,什么都不買了。”
狠狠地掐著徐寧的胳膊,云瑤跺了跺腳,極為不忿地說道。
“這,我只是怕你想三想四的耽誤了前程,不僅僅是為了我,后面為了誰都不值當(dāng)?shù)?。?p> “還是那句話,大道最后是孤獨(dú),等你霞舉飛升的那一刻,再回首往事的時候,再看看身旁之人的時候,便會發(fā)現(xiàn)……”
“這一路走來,幾乎沒剩下幾個同行之人了?!?p> “這才成就了咱們修仙界當(dāng)中,那個只存在于傳說里的橋段,說的是兩個修仙煉道之人,各自經(jīng)歷劫難,最終在仙界重逢的故事?!?p> “其中最為經(jīng)典的一句話是:‘他日仙界再相逢,一聲道友盡滄桑?!?p> 徐寧偷眼看了看周圍熙熙攘攘的行人,壓低了聲音,試圖解釋些什么。
有些事,他可以無條件的讓著對方,但是有些事,他必須要解釋清楚。
“你得意思是大道必須獨(dú)行,無需在意有幾人同行,縱使后面有仙界再相逢的橋段,也屬于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不是必需品,對嗎?”小丫頭將嘴角扯起一抹倔強(qiáng)的弧度,據(jù)理力爭著。
“我……只是不想你有太多的牽絆,似我們這般奪天地造化,竊日月精華的修仙者,本就是在刀口上舔生活,成日里不舍晝夜的修行,尚且還覺得來不及呢,豈能容得半分懈怠與分心?”
“再者……”
“別再者了,你說的這些我大約也聽懂了,但是這不是我的道,也不是我堅持苦修的初衷?!?p> “于我看來,加入修仙要滅人欲,做到太上忘情的話,那么我寧愿舍了此道,庸碌無為的過一生?!?p> “于我看來,修仙就是要做到念頭通達(dá),愛我所愛,行我所行,聽從本心,無問西東。”
“至于小老頭你說的,大道最后沒幾人同行,輪回六道了解一下?!?p> “當(dāng)你果真霞舉飛升,在仙界稱尊稱祖的時候,完全可以憑借莫大的神通,將昔日的,那些割舍不下的人,一一……”
小丫頭先是打斷了徐寧的話,然后一口氣道出了她自己的道,最后在展望未來的時候,卻突然就沉默了下來。
因為她忽然就想到了,徐寧此前給她講過的另外一出戲文,林林總總十?dāng)?shù)個場次的戲文當(dāng)中,說得最多的便是因果輪回之事。
但是其結(jié)果嘛,卻并不盡如人意。
作為主角的那個病弱書生,在霞舉飛升之后,雖然如愿以償?shù)膹?fù)活了自己的摯愛,但是,那個女子雖然獲得了重生,雙方卻驚異的發(fā)現(xiàn),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了女子殤逝之前。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這兩人居然到了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的地步。
這種不識,并非是塵滿面,鬢如霜造成的,而是因為,后面缺失了太多的共同經(jīng)歷。而所有的情感都需要證據(jù),這倆人死別了太長時間,少了太多的共同回憶,后面感情不變淡,那才怪了呢。
“我已經(jīng)受他的影響,如此之深了嗎?”念及至此,云瑤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了幾許甜蜜,幾許寒意。
茂源齋
感謝“horse”、“我的唐古拉山”、“我愛D版”道友的推薦票支持,感謝“侯爺”的持續(xù)支持,咱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