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牽牛、蒲公英...那一類城市里常被發(fā)現(xiàn),被觀賞,被把玩,被丟棄的花在午后的秋陽里靜謐地存在,于草叢的綠中點綴幾些刺眼的彩,仿若是刻意需求人們的一句話,“這花叫什么名字??!快來快來,給我拍張照!”有人會說著在她們身旁攝影,她們所謂的虛榮也會被滿足罷。于這花叢雜草間,蜂都很少再現(xiàn)身,有一位男子卻像蜂般,于這朵花停留須臾,那朵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而他最歡喜做的,還是將花枝折斷,放在手里置在眼前近距離把玩,放在鼻下用力吸嗅,繼而扔在地上以尋覓下一個目標(biāo)。
“噫...?”
不用心的話自然看不到,深深的草間藏著一朵純白的雛菊,為雜草重重包圍,保護起來的樣子。這也是人的心理,浮于表面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放在手里把玩著,心思卻并不在這上面,待到心思飛回來才醒悟,記憶起仍有其他事要做亦或是厭煩了,覺得這花的汁液臟了手心,便將手中的艷麗丟去,去尋自己的事或下一朵艷麗;而正是難尋的素靜的小花,容易讓沾花惹草的人沉淪,想要細細地品嘗把玩。男子也是如此,一路過來都是粉黛紅艷,難得見這么微小如此素白的花,露出玩味的神情,男子準(zhǔn)備踩進叢間摘花。
“媽媽,這位哥哥踩踏草坪,老師說踩踏草坪是不對的?!?p> “不要亂說!人家哥哥做什么有你甚事?不講禮貌!”
后面一對母子的對話正是傳到男子耳中,誠然也升起些難為情,又睨了眼雛菊,嘆了口氣便從草叢里出來,繼續(xù)迎著秋陽散步。
說這男子,也是為風(fēng)流濫情之人,喚作孟意良。生的高而削瘦,頭發(fā)長至耳朵,順滑亮黑,一雙桃花眼,掛著金絲眼鏡,眸子里盡是多余的溫柔;身著襯衫和直筒黑褲,臂上搭著時尚款西服,想必是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一眼便容易讓年輕女孩愛上他,對他是一種漂浮的歡喜,只是心知小鹿亂撞,卻也得不出被哪點吸引。就是這般的被歡喜,父母又給了一副漂亮眉眼,個人也感知到此些事,不免得容易變得多情風(fēng)流,前些天與這位女孩剛剛分開,便又抓緊時間與下一位女孩啟始緣分。久而久之心里變得空落落的,僅以為愛情就是這樣的東西,久賭必輸,久戀必苦,只需得在這位身上攫取一些,那位身上獲得一些,青春便就緩緩地流盡。
“喂?啊,好的,好的寶貝,好的好的,晚上見!”
正散步著,意良的電話響起,是這幾天剛認識的女孩,實際上他認識很多女孩,都圍在身邊,大家都默認曖昧的情緒存在。現(xiàn)在和這位寶貝聯(lián)系,興許半個小時后又和另外一位寶貝約了明晚也不一定。意良得意于自己的容顏,總有人擷懷著愛意來填充他的心,但總也不是長久的,時而十天半月,時而一月二月?;蛟S擷懷的愛意是淺薄的,至少意良這樣以為,故而他從心里便認定這就是愛情,這就是年少情愛。穹邊蒼狗也伴他一同思慮著,但時間不多,緣是秋陽業(yè)已下落,馬上要見得夕陽了,意良還留著素白雛菊的模樣。
“寶寶你怎么才來呀!我們都等你好久了?!迸⑧凉种鰦?,迎面走來的則是孟意良。
“對不起嘛,來遲了,這幾位是?”意良故作些歉意,更在乎旁邊的幾位。
“啊,他們是我的同班同學(xué)。今天我們放短假就心思叫出來大家一起玩!”女孩活潑地回答,手已經(jīng)自然地挽住意良的胳膊。
“是嘛是嘛,那就一起玩吧,我很喜歡交朋友的?!睂嶋H上意良是不歡喜社交,不過為了自己的“寶貝”,還是裝作些殷勤。
玩樂總歸也就是那些,煙,酒,聊不盡的話題,聽不懂的話題,聒噪的話題。意良早已厭煩了,吵嚷的環(huán)境,互相都聽不清的話語,此間雜草碎土,卻有一人是讓意良在意的。
是他們同行的一位女孩,剛剛打招呼時便就沉默,進來玩時也沉默,現(xiàn)在吵嚷時仍舊沉默。反而是這沉默,眉眼間陪笑的禮貌,亦或害羞的低頭,厭然時翠黛的顰蹙,俾意良記憶起下午那朵雛菊來了,心中怦然一動,想要將她攬入懷中,用力地嗅聞,用力的擁抱。但苦惱于不知如何靠近,老套的話術(shù)怕是會被厭惡,又想不出什么套近乎的語言,正是苦惱著細聽那女孩的寥寥數(shù)言,惚爾聽到那女孩歡喜些文學(xué)的話題,恰意良也研究些作品,當(dāng)然是抱有特殊的目的。
“誒,同學(xué),你也喜歡看書么?我平常也看得入迷!你知道普拉斯么?哦,可能你還沒看過,也許愛倫坡更好一些!那么夏目呢?”終于是讓他抓住了機會,意良一股腦地將自己畢生所學(xué)都用在這次談話,似乎他并不擔(dān)心會暴露自己的缺點,他總是自信于自己的眉眼間的柔情。
“嗯...嗯...還沒有...唔...”
女孩斷斷續(xù)續(xù)地用一兩個字答應(yīng)著,顯然是被意良突然的熱情嚇到,只是站在禮貌的基礎(chǔ)上,用“嗯啊”來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對方說話而已。這使意良感到心里的詭譎,是沮喪么?還是慍怒?還尚未有女孩不喜歡他的桃花眼,不喜歡他的高個子,不喜歡他對文學(xué)音樂侃侃而談。還沒有女孩不喜歡他。眾人致興而歸,獨意良念著不甘心,回到了家中。說是家中,實際大部分時間也是他自己居住,父母都是繁忙的生意人,外加經(jīng)濟不景氣,很少有三人一起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意良打開冰箱,一種缺少人間煙火的味道伴隨冷氣撲面而來,隨便拿了些夜宵,坐在桌子上燃了一支煙,仍想著那位女孩,這對他正是失敗的,他還尚未清楚那女孩的名字,而他也從未有主動問過別人的名字,這次是發(fā)生了什么呢?名牌的煙葉已經(jīng)燃盡,只剩濾嘴還在指尖,
他還沒清楚那女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