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背上的竹簍一路顛簸,還有用麻繩綁著的棉絮,右手拿著一根竹竿,左手牽著瘸腿的姑媽,姑媽又牽著我,就這樣一家三口,老弱病殘的走進了村口!
爺爺,黝黑發(fā)亮的皮膚,又瘦又蒼老,滿臉倦容的笑道:總算回來了,回來了!我的眼角早已不經(jīng)意間濕潤起來。
姑媽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癥,家里太窮,爺爺沒錢為姑媽醫(yī)治,耽擱了,所以姑媽的左腿總是走路瘸腿,但爺爺很心疼姑媽,苦了自己也不能苦她,總是照顧她,帶著她,自從那夜奶奶摔倒后,久病不起,家里為了醫(yī)治她,真的窮的鍋也揭不開了,不久后奶奶離世,爺爺悲痛萬分,但現(xiàn)今這世道,鬧兵荒人禍的年成,日本鬼子侵略,國家里內(nèi)又是饑荒病患,實在無法生存,所以爺爺帶著我們兩姑侄,沿路行乞,一路到了河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回來!
停在村口,我就搖著爺爺?shù)檬郑盃敔斘液灭I”爺爺愣了愣,溫柔的捏著我的一雙小手,慈祥的目光望著六歲的我,他望了望目光呆滯,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姑媽,又望了望牽著的我,爺爺干著喉嚨,哽咽了幾下,慢慢從包里,拿出包著的紅薯,拿出最后一個,掰成兩段,給了姑媽一個,又給了我一個,說道:來!吃吧,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我和姑媽吃著焦黑的烤紅薯,他的嘴巴吧唧了幾下,卻面帶笑意,爺爺也餓,但他卻一口沒吃,我抬頭看了看姑媽,又望了望爺爺,看著手中的一半烤紅薯,就剩下烤焦的殼了,殼里還剩一點點紅薯,我拿到爺爺嘴邊,塞進去,稚氣的聲音道,“爺爺也吃”,爺爺眼角的淚水,瞬間滑落干枯的臉龐,嘴里吧唧的嚼了進去!
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說:好吃,好吃,乖孩子,爺爺吃,三個人,在村口休息逗留了一會,準備進村里,回我們家!
剛走進村里,爺爺焦急的左顧右盼起來,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家,本來是有的,我們曾經(jīng)有一個小瓦房,土房門口還有爺爺用犁耙跟竹子,圍起來的小院子,房子里有2間房,那里我和奶奶,姑媽,爺爺,一起生活過,記得天熱的時候,奶奶還幫我做了個竹床,我們在院子里乘涼,那時候奶奶會給我西紅柿吃。好想奶奶?。∠胫胫?,我哇哇哭了起來,爺爺并沒有管我的哭聲,姑媽呆滯的坐在地上,爺爺前前后后踱來踱去,尋找著我們的家……
看起來,家沒了,村里零零散散的幾家破土房屹立在那里,地上全是大火燒過的碳灰,村道上的泥巴路,干巴巴的,寸草不生,村子荒無人煙,毫無煙火氣,沒人了,村沒了,家也沒了,一家三口相依為命,歷盡艱辛回家,可家,不知道在哪里了?
爺爺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你們在哪里???村長,李大伯?村里人都去哪里了?可嚷了好幾嗓子,卻毫無回應(yīng)。
鬼子,肯定是日本鬼子,他們來過了,我們東躲西藏,躲兵荒,還是沒躲過,他們毀了我們的家,爺爺憤怒的哭了起來,一個65歲的古稀老人,在也堅持不住了,他不怕命運困苦,不怕生活波折,不怕挨餓,可失去了唯一的家之后,再也頂不住了,噗嗤一下,爺爺暈倒下去。
爺爺,爺爺,爺爺……伴隨著兒童的哭喊聲,村子里猶如余音繞梁,久不散去。
夕陽下,一個呆滯的瘸腿女人,一個暈厥在地的老頭,一個趴在老頭身上哇哇大哭的幼兒,彷如美麗的風景畫?但這是悲慘命運構(gòu)建的風景畫,而作者,就是那漫天繁星卻黑暗的天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