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真是條龍
半炷香之后，何逸的快速太空閥便抵達了薊城號。
他從接駁倉一路大步疾走上到艦橋，臉上微微泛紅。
一看見李肅等人，立刻笑著上前見禮，
“殿下！孔王傅，其武兄，久違了！”
李肅還禮，徑直說道，
“朗清真是個痛快人，那孤也不多啰嗦了。請！”
何逸滿心以為黃金千兩就在眼前了，當即笑容洋溢，雙手一拱道，
“殿下請了！”
一行人走下艦橋，通過狹窄的連廊，一路向下。
孔和被留下指揮艦隊。
李肅令艦上專司輪機維護的騎曹參軍帶路，領(lǐng)著馮勝和何逸兩人往貨艙走去。
幾人接連穿過數(shù)層甲板層，通往貨艙的階梯開始變得狹窄，只能容納兩人通過。這一般是給艦上騎曹軍士使用的。
眾人身遭，復雜機械構(gòu)造裸露在外，比比皆是。
十數(shù)丈的巨型齒輪、
勾連蛇行的鏈條和滑軌，
還有結(jié)構(gòu)極為繁復的榫卯結(jié)構(gòu)的機栝，毫無保留地呈現(xiàn)出來。
薊城號這艘雄壯的星際戰(zhàn)艦，正是在這些機栝的嚴密運轉(zhuǎn)之下，才能穿越浩瀚星漢。
細碎而密匝的聲音在耳畔回響，令人心潮澎湃。
李肅畢竟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景象，不覺有些激動。他抓著騎曹參軍東問西問，把馮勝、何逸兩人落在了后面。
兩人本是是舊識，馮勝趁機壓低聲音，苦勸道：
“朗清兄，聽其武一句勸，別下去了！
就此回去，我替你在殿下面前美言幾句，便沒事了！”
何逸面上帶笑，心里卻不屑，答道：
“其武差矣！
我身為伊闕關(guān)守將，自有職責在身，豈敢荒廢！
莫非……其武也想要黃金？
哈哈，好說好說！兄長我自會分你一些！”
“你！唉，罷了罷了！”
馮勝搖了搖頭。
真是好心難救要死的鬼，他只能期待李肅確是會手下留情了。
說著話，幾人沿著連廊一路向下。
在騎曹參軍的引領(lǐng)下，他們通過狹窄的階梯，
又穿過七八個轉(zhuǎn)彎，終于看見遠處一座高大的鐵門。
一轉(zhuǎn)過彎，空氣之中立刻有一股隱隱的臭氣撲面而來。
何逸頓時眉頭大皺，斥責起騎曹參軍來，
“你們怎么作儲存的！空氣湍流都不開！這艙室都臭成這樣了！”
騎曹參軍只好苦笑，
“將軍息怒。
這不是艦上空氣流通的問題，只是這巨龍實在是太臭了！”
何逸嘴角一抽：“怎么，還真有巨龍？！”
“是啊！將軍明察，末將可不敢騙你！”
聞言，何逸不由地一陣忐忑，竟是有三分信了。
畢竟這騎曹參軍是河尹艦隊的人，除去巡行途中，并不歸李肅統(tǒng)轄。
可是，人都走到這里了，該得罪的早就得罪了，哪還有后退的余地！
就好像你撿了一張過期的射覆彩券，縱然已知道不可能中，還不是要把它刮開！
更何況，這可是自己急需的黃金。
“都給我讓開！”
眼見兵士已經(jīng)卸下大鎖，何逸當即一聲斷喝，大步上前。
他緊咬牙關(guān)，一雙鐵手緊緊攥住上下兩道大閂，馬步扎牢，大叫一聲：
“開！”
兩人高、一掌厚的厚重大門之內(nèi)，霎時傳出一陣機栝聲響，竟是應(yīng)聲而開！
一股腥臭的旋風驟然沖出，直卷向一行人！
“我超?。 ?p> 李肅馮勝異口同聲，扭頭就跑！
何逸人都傻了。
他方才一口氣沉在丹田，此時打開了門，正在大口呼吸，頓時只覺得一股奇臭無比的氣息好似當頭一棒，直沖腦門！
辛辣、苦澀、灼熱，數(shù)種極端的味覺也一股腦壓了喉頭！
他目眥欲裂，小腹之內(nèi)一陣亂滾，登時噦了出來！
這一吐，真是一瀉千里，直持續(xù)了將近半炷香的時間。
騎曹參軍趕快讓手下給他戴上可以防毒的法家刑殺鐵面，又把地面打掃干凈。
李肅和馮勝此時也戴好了鐵面，繞了回來。
李肅笑道：“朗清還好嗎？還要去看嗎？”
“……去！咳，咳咳咳！
都到這里了……一定要去！”
何逸抓著門框，費力地站起身來，當先闖進門內(nèi)。
他內(nèi)心焦灼，不看到船艙之內(nèi)那該死的虛空獸的尸體，他怎能咽下這口氣！
儲存艙的正門開在那巨大艙壁的中央，距離艙底尚有十幾丈的距離，需要通過沿著艙壁開鑿的棧道下行。
何逸一馬當先，撲入那一團腥臭。
李肅無奈地笑笑，也只好跟上。
何逸目光緊鎖身下的艙室，仔細分辨著。
艙內(nèi)燈光昏暗，腥臭的紫色霧氣濃密地籠罩著整個艙室，不少兵士乘坐著巨大墨家機栝臂穿梭在寬敞的艙室內(nèi)，噴射著分解臭味的道家先天之氣。
除此之外，只有一顆隱隱的紅光，從一座橫亙整間艙室的小山一樣的東西之中透出來，殊為難辨。
何逸心中急切，三步并作兩步竄下棧道，一邊用雙手飛速撥開眼前濃稠如液體的紫霧，一邊吼道：“燈呢？怎么不開燈！”
騎曹參軍快步跟上，趕快解釋：“將軍，薊城號的艙室照明已經(jīng)開到最大了……
呃，這個紫霧，其實是汽化的龍血，實在是濃得化不開??！”
何逸怒斥道：“巨龍巨龍，你橫豎只會說有什么巨龍！
本將軍現(xiàn)在卻連巨龍的鱗片也看不見！”
“啊這……”
騎曹參軍不知所措，只好看向李肅。
李肅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前去抓住何逸手腕：“朗清別急，這邊走?！?p> “?。俊?p> 何逸手腕一緊，緊跟幾步，已經(jīng)被李肅拉到了一側(cè)。
李肅徒手一抹，一張?zhí)摂M卷軸升空。
接著，一陣滑索聲音，“簌”地由近至遠，掃過整個艙室。
這是一臺安裝在艙室頂?shù)尼t(yī)家掃描器。此時把艙室之內(nèi)的所有三維實體，準確無誤地呈現(xiàn)在卷軸之上。
蜿蜒盤繞的龍脊。
長槍大戟般的龍爪。
勢能吞山的一顆龍首。
纖毫畢現(xiàn)，栩栩如生！
至于何逸唯一能看見的那顆赤紅的光芒，赫然是巨龍那顆破碎的龍睛！
“這……這是?。 ?p> 何逸指著卷軸，看一眼圖像，看一眼紫霧，嘴巴緩緩張開，驚恐地吼道，
“龍！真是一條虛空巨龍?。 ?p> “呵呵呵，朗清終于承認了？”
李肅拿住對方肩膀，笑道。
震驚、慌張、恐懼……
何逸耳中嗡地一聲，渾身的血全都涌向了大腦，
“……這、??？
我，我……殿下、
這、這是??！”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猛地一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撲向巨龍尸體。
眼前的紫霧漸淡。
只聽見“嗵”的一聲，他一頭撞上了一塊一人多高，金屬質(zhì)感的巨龍鱗片。
他一怔，目光隨即沿著那狹長蜿蜒的軀體看去。
終于，他看見了。
腥臭的紫霧之中，巨獸的身體橫亙?nèi)缟?，直指向百丈長的艙室遠端。
紫霧之中，遠處站在龍身上工作的軍士只有拇指高，在那顆頹然委在地上的龍首旁邊，猶如一條小蟲。
龍角仍舊昂揚。戟張的龍須，密密扎扎，一根足有人大腿粗細。
——還有那至今仍在發(fā)光，卻已然碎裂成肉塊的龍睛！
明明是一團死物，卻仍然赤紅如血，奪魂攝魄！
何逸渾身一軟，跌坐在地，大手猛一下拍在額頭上。
脆響隱隱在高邈的艙室里回蕩，但他腦子仍然是木的，只有一股又痛又癢的麻木感。
“老天！……老天！”
他喘著粗氣，一路跑下來的酸脹一瞬間涌了上來，
“這真tnd是一條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