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之事還沒了結,元嘉帝本就不愿意見人,誰知今日太極殿中,不僅來了人,還來了一個女人。
康王妃身著翟衣,頭戴九鈿,正立太極殿內之上。她身前還有吳王趙王等宗室族老。
帶著族老也就算了,怎么顧凌虛那個刺頭也帶上了。
元嘉帝看著就頭疼,他雖然不知道康王妃來意為何,卻也知道,康王妃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找上來。
他壓著心中的不耐,看著康王妃,“王妃,你今日這般隆重來見朕,所為何事?”
康王妃一把在御前跪在,眼中眼淚,聲音懇切,“還請圣上為我亡夫做主?!?p> 說罷,她就重重的磕了個頭。
元嘉帝聽著不明所以,“做主?朕已經叫管知帶著神策軍剿匪。等到剿匪成功,朕必定命人將賊匪梟首,以告康王在天之靈。你還要朕如何?”
“賊匪的確該死,朝中剿匪是為國為民,臣妾無所置喙。只是王爺之死并非山匪所為,朝中剿匪,是為民除害,卻并非為王爺報仇。還請王爺為臣妾做主,莫要讓真兇逍遙法外,置國朝法度于不顧啊?!笨低蹂质且话?。
“真兇?”元嘉帝擰眉,不解說道:“你說真兇,康王之死難道不是山匪所為嗎?大理寺已有論斷,如何又來的真兇呢?”
“回圣上,經趙王與襄成侯查驗,康王身上的刀傷乃是西戎人所致,并非山匪所為。”吳王資歷最長,最有資格開口。
“西戎人,怎么會是西戎人,無緣無故的,又無冤無仇,西戎人殺康王做甚?”元嘉帝瞪大了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視,最終落定在顧凌虛身上。
只見顧凌虛站了出來,“圣上此言差矣,何謂無緣無故,西戎人與我朝乃是宿敵,他們一貫跋扈,有如此行徑也不奇怪……”
元嘉帝只覺得自己腦袋疼,又見顧凌虛慚愧說道:“其實,微臣或許知曉西戎人為何要對康王殿下下手?!?p> 幾人均看向顧凌虛,顧凌虛微微正色,“不知圣上可還記得,微臣說過,在微臣進京途中,曾遭受到西戎人的截殺?!?p> 這件事情在他第一次面見元嘉帝的時候就和元嘉帝說過,只不過他當時主要是想將通商一事取消,沒太提及此事,故而沒什么人在意,他事后又只顧著查妙端的行蹤,也沒有去報案,最后連他自己都不太記得這件事情了。
“微臣快要入京之時,遭受截殺,險些遇難,在山中藏了許久,才得以活著入京。如今想起來,微臣遇險的那一日,似乎就是康王失蹤那一日。就算康王殿下如圣上所說,無緣無故,無冤無仇??墒俏⒊寂c西戎,卻是不死不休?!闭f到這里,他眼眶中帶著狠意。
他倒要看看,發(fā)生了這件事情,朝廷還怎么粉飾太平。
他幫康王妃,或許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同樣也是因為西戎人的跋扈囂張。
這可是在望京,他們就敢殺人,還是殺的親王,若是遠離了望京誰知道他們有多無法無天。
想到這里,他也忍不住在康王妃身邊跪下,她看著元嘉帝,擲地有聲道:“圣上,臣從前說西戎人跋扈,圣上總以為是臣一面之詞,可如今圣上也看到了,西戎人這是何跋扈……”
“放肆——”
“襄成侯——”
吳王與元嘉帝同時開口。吳王看了一眼襄成侯,示意他適可而止。
元嘉帝不滿的看著顧凌虛,不悅的道:“襄成侯,你是在指責朕嗎?你可還有半分人臣之禮!”
“微臣不敢?!鳖櫫杼搲鹤⌒闹胁粷M,想到自己的來意,他勉強穩(wěn)住情緒,繼續(xù)說道:“可是圣上,西戎人跋扈是斷斷作不得假??!他們今日敢在天子腳下殺親王,誰知來日會不會……”
“圣上,西戎人跋扈,王爺兢兢業(yè)業(yè)數十年,為國朝鞠躬盡瘁,宛州大雪,是王爺親自押糧賑災,京中鬧匪,無不是王爺親自帶兵剿滅。更遑論先帝在時,東巡遇反賊,王爺更是幾度救駕!圣上,您忍心看他蒙受此等不白之冤而死嗎?”康王妃哀哀切切的打斷了顧凌虛的話,她抬著頭,一雙眼睛看著元嘉帝,淚珠止不住的滑下來。
元嘉帝有一瞬間的心虛,一邊的吳王卻是松了一口氣。
無他,襄成侯別的時候還好,但是一旦遇到了西戎的事情便失去了理智,還好康王妃及時打斷,如若不然,還不知道襄成侯能說出什么話來。
吳王也跟著附和說道:“是啊,圣上,康王勞苦功高,亦是圣上族親,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也不能讓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若放任此事,宗室何以看國朝,百姓何以看國朝?”
要真是放任了,只怕所有人都會覺得北齊窩囊諂媚,為了同番邦通商,連親王之死都可以罔顧。同樣,也會將北齊窘迫的財政暴露于人前。
元嘉帝聞言,不免有些沒有底氣的說道:“可是,不過是襄成侯與趙王看了兩眼,無憑無據,如何能定西戎之罪,難道你們二人還能比大理寺的仵作強嗎?”
“圣上此言差矣。大理寺中仵作自然是高手,可是他們畢竟遠離南境,如何能知西戎兵器,既然不知,那也就驗不出來,而襄成侯常與西戎人打交道,趙王亦是曾在西南浴血,自然能夠認出?!眳峭跽f道。
元嘉帝有些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那依著吳王看呢?”
吳王面帶謙色,“依臣愚見,不若由三司會省此事,若是圣上信得過,便由老臣主省,趙王陪審,再請襄成侯麾下的邊境仵作來驗尸。在結論出來之前,命金吾衛(wèi)封鎖鴻臚客館,不許任何人進出。不知圣上以為如何?”
“圣上,吳王,微臣也可陪審。”顧凌虛連忙說道。
吳王搖了搖頭,看著顧凌虛,“襄成侯,正如你所說,你與西戎積怨已久,若由你參與此事,只怕有失公允?!?p> 元嘉帝面露猶豫,王妃又是一拜,“還請圣上應允,為亡夫做主。”
元嘉帝擺了擺手,忍著滿心不愿,勉強吐出一個“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