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箏扇動揮舞著翅膀,穿過潔白的云層,赤色的羽尾在天空劃過優(yōu)美的弧度,他往巨木樹枝上停駐,對著禾蕖歡呼雀躍起來。
禾蕖對著他招招手,慕箏立刻起身停在她的手臂上。
“你才學(xué)了幾天時間,沒想到這么快就掌握了飛行的技巧?!焙剔χ焦~贊賞道。
“還是你教的好啊?!?p> 輕風(fēng)似乎隨著慕箏的聲音消散著,遠方忽然響起了沉重的鐘聲,驚起林中的鳥兒。
“那是什么聲音?”慕箏問道。
“臨川國的祭祀馬上就要到了,祭祀到來的三天前,午時都會響起鐘聲?!?p> “祭祀?你們要祭拜哪個神嗎?”
“我們部族信仰三色鳥,三色鳥的始祖叫做風(fēng)俞,我族人世代受風(fēng)俞神庇佑,后來族人尊稱他為風(fēng)俞神,而我們要祭祀的神就是風(fēng)俞神,但不止如此,與我們一起祭拜的還有其他兩個部族?!?p> “他們也同樣信仰風(fēng)俞神嗎?”
“臨川國被三個神守護著,分別是:潮汐神,云螭神,風(fēng)俞神。古時潮汐神蛟龍生活在大海,為朝岸附近的人們帶來庇護,云螭神白龍生活在大山丘壑,為山谷巖壁附近的人帶來庇護,風(fēng)俞神棲息在湛青巨木林,這種生長在河流里的巨樹,為樹上居住的人們帶來庇護。三個神彼此都是好友,而凡人平常看不到三神,只有風(fēng)俞神的一部分后代棲息于人間的湛青林,因此三色鳥便是三神在人間的信使?!?p> 慕箏恍然大悟,問道:“你們不僅要祭拜自己信仰的神,也必須祭拜另外兩位神咯?”
“那當(dāng)然,是三神守護著我們國家,為了祭拜他們,我們專門在離天最近的山上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神殿,三神是每個人每天都可以朝拜的,只不過現(xiàn)在這三天后的日子,是三個部族的族長必須同一天進行朝拜的?!?p> 慕箏遙望著天空,朦朧的遠山之外,仿佛看到那佇立于高原雪山之上的神殿。
“那個神殿叫什么名字?”
“熾輝神殿?!?p> “我,好像看見它了……”
禾蕖輕笑一聲:“你自然看得到,你又不是肉眼,肯定比普通人看的要遠?!?p> “這么遠你們要怎么去呀?”
“乘坐羽舟,很快就到了?!?p> 時間流轉(zhuǎn)著,很快便到了祭祀的前一天,禾蕖一大早就抱起慕箏,往屋子外狂奔。
慕箏感覺意識好像被強行開機,晃了晃腦袋,掙脫了禾蕖跟著她飛去。
“禾蕖,你這么著急,到底想去哪里呢?”
“要趕路啦!我得趕緊跟著族長一塊去參加祭祀?!?p> 慕箏看了看身前身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禾蕖的母親。問道:“你的母親不用一塊去嗎?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
禾蕖跑到了一個巨大的樹樁前面停下了腳步,她指了指前方,只見前方赫然停著一個龐然大物,那是一個帶著滑翔翼,表面木質(zhì)的飛行器,上面還綁著一些赤色,金色以及藍色的彩帶,它們隨風(fēng)飄搖著,發(fā)出“撲啦撲啦”的聲音。
“我們,先上去再說吧……”禾蕖氣喘吁吁著走進了飛行器。
往飛行器里拐了個彎,進去一個很別致的房間,里面沒有座椅,只有地毯,和一個小圓桌子,小圓桌子旁圍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年紀很老的胡子花白的爺爺迎面看著禾蕖,責(zé)問道:“赫利緹斯,你怎么才來?”
“族長爺爺,我,我,我睡過頭了……”禾蕖趕緊彎腰鞠躬表示歉意。
族長無奈的搖搖頭,慈祥的面容帶著笑意:“死丫頭,沒有下次了?!?p>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族長身邊一行人的嘻笑聲,禾蕖不好意的蹲下,乖乖地坐在毯子上。
族長和他們打量了一下禾蕖,都注意到了她身邊的三色鳥。問道:“信使怎么跟著你來了?”
禾蕖的眼睛轉(zhuǎn)動了一下,回答道:“?。∏皫滋煨攀古c我交流,說有意傳達……幼小的信使便跟著我了。”
族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哈哈哈哈,你我都知道信使不過是個形式,不過這鳥兒愿意跟著你也是祥瑞之兆?!?p> “族長爺爺,我去窗邊走走,有什么事再叫我哈?!?p> 族長頭還沒點完,禾蕖就趕緊起身灰溜溜的逃走了,禾蕖離開了小房間,順著走廊一間間小房子,跑到飛行器的平臺外面上,外面被玻璃包裹著,一眼望去,自己已不知不覺穿梭于云間。
“禾蕖,我都沒發(fā)現(xiàn)羽舟已經(jīng)起飛了?!?p> “對呀,這個叫‘羽舟’的,飛起來可沒有什么聲音,不過就是慢了點,明天才能到呢。”
“怎么比我們的飛機還慢?!?p> “不一樣的,羽舟使用的能源都是環(huán)保型,絲毫不會破壞環(huán)境,但作為代價確實要慢很多?!?p> “聽不懂……不過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p> “其實……我是部族的信女,名叫赫利緹斯?!?p> “什么是信女?”
禾蕖捏了捏下巴,說道:“本來這個職位也沒什么作用的,表面意思就是與信使交流傳達信息,不過這就是個虛名與形式,可我本身于部族而言卻還是是重要的部分哦!”
“那不就是類似外交官嗎?”
禾蕖點點頭:“嘿嘿……差不多的意思吧?!?p> “不過話說回來,禾蕖,我現(xiàn)在能聽懂你們說話啦,我記得你之前和你的母親對話,我還迷迷糊糊呢,半點聽不懂?!?p> “那是因為我給你植入了我們的語言程序,所以你自然能聽懂咯。”
“什么時候的事情?”慕箏撓撓頭,仔細想想?yún)s沒有一點印象。
“當(dāng)然是你休眠的時候啊,嘻。”
閑聊之間,轉(zhuǎn)眼就暮色降臨,余暉漸漸包裹了云層,在火紅的云間,恍惚中窺得日落的尾巴。
禾蕖帶著慕箏回到了艙內(nèi)準(zhǔn)備要休息了,她在進房間之前,轉(zhuǎn)身對著停駐一旁的慕箏說道:“抱歉呀……沒有給你安排房間?!?p> 慕箏揮揮翅膀:“沒事,我哪里需要房間,又不會冷,隨便停在一個地方休眠一下就好了?!?p> “嘿嘿,那你小心一些哦?!?p> 慕箏點點頭。說完,禾蕖便轉(zhuǎn)頭進了房間。
夜很漫長,空蕩蕩的艙內(nèi)走廊黑黝黝的,只有慕箏一個人,偶爾會傳來風(fēng)俞族的長老們細細的討論聲音。
“嘎吱——”
慕箏突然被門聲嚇的頭腦咯噔一下,他抬頭望去,原來是禾蕖開門了。
“慕箏,要不要吃晚飯,這個可好吃了?!?p> 說著端了一些好吃的放到慕箏面前。
慕箏盯著美味的食物,絲毫沒有餓意,他撓撓頭,說道:“你忘啦?我現(xiàn)在是機器人,吃不了東西呀……”
禾蕖一拍腦袋:“是哦是哦……把這個給忘了,不過我可沒把你當(dāng)機器呢,所以忘了?!?p> 慕箏欣慰地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沒事的,用完晚飯早點休息吧,離天山越近就會越來越冷吧,別著涼了。”
“好!”
她一轉(zhuǎn)身進了房間,帶著一陣小風(fēng),便輕輕關(guān)上了門。
慕箏呆滯著很久,那一瞬間仿佛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如同做夢。
第二天清晨,慕箏飛向窗邊,發(fā)現(xiàn)羽舟已經(jīng)落地,外面白雪皚皚,而前方屹立著的就是金碧輝煌的熾輝殿,那神殿仿佛絲毫不被風(fēng)雪所掩埋,它圣神而莊嚴,散發(fā)著令人耀眼的光芒,他的眼睛已經(jīng)遠遠望見神殿前立著的三座巨大的雕像。
禾蕖穿起毛絨衣服,跟著風(fēng)俞族長和其他長老們走下了羽舟,她的靴子踩進雪地,腳下發(fā)出“咕吱”的聲響,一回頭,臉蛋和鼻子都被風(fēng)雪吹的微紅,禾蕖發(fā)現(xiàn)慕箏遠遠落后停留在羽舟的護欄旁邊。禾蕖又跑回它的身邊。
“你怎么不來呀?”
慕箏有些意外:“我也能去嗎?”
“你現(xiàn)在是信使,當(dāng)然要跟過來?!?p> 慕箏起身飛過去,對著禾蕖飛了一圈。
禾蕖接著說道:“等一下還會有其他三色鳥到來,祭祀開始后你只要跟著它們一塊飛就行了?!?p> “好的?!?p> 越靠近那座金色的神殿,越感覺到心里的激動,慕箏覺得,它飛向的是熾烈的太陽,明明自己已經(jīng)是冰冷的軀殼,卻還是覺得,那立于神殿內(nèi)三位神像的親切感是無比的真實,祂們威嚴的眼神對上人們虔城的跪拜禮,竟忽然間顯的那么和藹。
三位族長服裝各異,上前對著神像禱告,風(fēng)俞族的族長,慕箏先前就已經(jīng)見過了,而其他兩位,一個身著淡藍色的衣服,是約摸四十來歲的男人,想必就是云螭族的族長。他面目有些兇狠,看起來就讓人瑟瑟發(fā)抖,但并不像壞人。
而另一位族長,卻讓慕箏有些出乎意料,他以為族長都應(yīng)該是資歷很深的人,像云螭部族的族長也算年輕的了,可沒想到,潮汐族的族長竟是一位少年,他身著黑藍色的衣服,烏黑的長發(fā)頭發(fā)束起,面目俊秀明朗。
他跪拜完之后離開之時,也不知道是不是慕箏的錯覺,他那棕色銳利的眼睛仿佛往他這邊撇過。
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三色鳥便突然接二連三地圍著三座神像上空盤旋著,慕箏見狀,趕緊跟著鳥群也盤旋起來。
“愿三神庇佑我們的子民?!?p> 他們站著異口同聲,微微低頭閉眼,任風(fēng)雪敲打他們虔城的面龐。
在這場祭祀結(jié)束之后的幾天時間,慕箏久久沒有忘懷,原來人類文明不管是什么時候,過了多久,他們也不會忘記信仰他們心目中的神。
可自己也并沒有了解這個世界多少,如果有一天,他和禾蕖以外的人進行交流,會如何呢?是會被遭到排斥,還是受到接納呢?
正想著,禾蕖突然敲了敲他邦邦響的腦袋?!跋胧裁茨兀俊?p> 這時他們已經(jīng)回到了湛青林,而禾蕖已經(jīng)不再是熾輝神殿前時的樣子,她換回輕便的服飾,笑盈盈地對著慕箏。
慕箏搖搖頭:“沒事的。”
正說著,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咻”的聲音,那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黑色身影突然投來三枚白色的箭羽,直直往禾蕖這邊飛去,慕箏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
只見禾蕖飛速翻了一個跟頭,便跳下索橋,往樹林間的橋索與站臺間穿梭,她健步如飛,回頭還擇了幾片葉子飛過去,那個黑色的身影也不甘示弱,如刀鋒般的葉子在他棕色敏銳的眼睛前快速掠過,等到他得意自己躲過準(zhǔn)備繼續(xù)追逐過去時,他的腰間卻已經(jīng)被禾蕖繞后用繩子纏住。
黑色的帶著少許流蘇裝飾的衣服,還有黑色束起的長發(fā),以及那雙讓人見了便過目不忘的棕色清明的眼睛。
這不正是那日祭典神殿上,所見到的潮汐部族的年輕族長嗎?
他站在另一顆樹下的站臺上,下面湍急的河流濺了一些在他的身上,他的腰間被禾蕖的繩子纏繞住,而禾蕖正站在樹上的索橋上俯瞰著他。
“珞玦?你怎么老是和我玩這個游戲,還不是每次都被我抓住?!?p> 被喚為珞玦的少年對著禾蕖輕笑著,他順著繩子跳上橋索,膝身蹲下,對上禾蕖金色的眼眸。
“我想贏一次,當(dāng)然不會放棄,可誰叫你生來就是個天才呢……”
禾蕖撇了撇嘴雙手抱拳,嘟囔道:“我只是腦子比你聰明一丟丟,身手哪里如你呢?想玩就直說,幼稚鬼。”
珞玦跳下橋索,端詳了一會禾蕖,才憨笑著問道:“嘿嘿,阿蕖,近來可好呀?”
“你不在我可好了!”禾蕖故意拉長了聲音,背過身,喃喃著什么。
珞玦湊近一些竊聽,只聽得禾蕖嘟囔著:
“三年了,祭祀都拜了三回才想起來看我?!?p> “你怎么能這樣說?明明是阿蕖自己要走,這么久也不回來潮汐找我。”
禾蕖聽完馬上指著珞玦的鼻子反駁道:“是你是你是你?。∶髅魇浅粜$笞兂沙毕彘L才不來找我。”
以為珞玦會接著跟她拌嘴,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禾蕖折服了。語氣央求道:“好嘛好嘛……是我的錯,不過我這次來是真的有事啦?!?p> “什么事?”禾蕖頓然道。
“我想接你回潮汐?!?p> “我……我不回?!?p> 珞玦疑惑道:“為何不去?”
見禾蕖久久沒有出聲,珞玦接著問:“為何?難不成……你真的習(xí)慣了她的照顧嗎?”
禾蕖愣了一會才微微點頭:“是啊……她真的像親生母親一樣照顧我,這三年的生活,我過得很快樂。”
“我能理解你,湛青林可以是你的家,但潮汐也是你的家。不過你想回就回,只是我成為族長許多事抽不開身,成為族長后就要在潮汐禁足三年,除了去熾輝神殿祭拜?!闭f到這,珞玦故意咳了兩聲:“咳咳……如今可算熬過了來找你,怎么都不能博得你為我一笑呢?”
“噗呲——”
禾蕖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我嘲笑你吧!”
“你討打!!”
說著珞玦掄起拳頭示威嚇嚇?biāo)瑓s不想竟然被一旁的不明飛行物飛來狠狠啄了一下。
珞玦馬上縮回手?!八弧@鳥怎么回事啊……”
“誒?你沒事吧?”
禾蕖趕緊上前詢問。
珞玦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盯著慕箏疑惑地問:“只是風(fēng)俞信使為何攻擊我?莫非有意傳達?”
禾蕖一下子愣住了,接著對著停在枝頭的慕箏細聲用慕箏那邊的語言說道:“我們只是打鬧,下次不要這么隨便攻擊人了,更何況他是潮汐族長?!?p> “很抱歉?!?p> 慕箏立刻委身道歉,可他心里就是對珞玦抱有敵意。
珞玦雖聽不懂禾蕖對著這只三色鳥嘀咕些什么,但瞧著這副情景,他銳利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珞玦抬眼打量著慕箏,在他的面前不過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三色鳥。
就在此時,珞玦的眼睛忽然流露出一抹怡悅的笑。
珞玦想著,這只鳥兒絕不一般。
他感受到,鳥兒的眼神如同困在牢籠,雖冷清卻好像奮力迸裂出不屈的神情,猶如下一秒就要跳躍出不一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