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爪下留雞
轉(zhuǎn)過天來，太陽照常升起，王泉依舊早起練習(xí)拳腳。
除了特殊情況，他每天都要堅持。
頭上水霧蒸騰，出過一身透汗，王泉洗了個涼水澡。
神清氣爽，渾身上下又是充滿活力。
吃過早飯，老爸借了一輛大金鹿自行車，出發(fā)去鄉(xiāng)里。
“祥福，你這是干哈去？”
“明天大棚動工，我去采辦點東西！”
“行，那你路上慢點！”
“放心吧，三嬸子！”
王泉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清風(fēng)拂面，一排排樹木漸漸遠去。
老爸把自行車蹬得飛快，雖然算不上飛馳電掣，但也是愜意舒爽。
王泉正美著呢，老爸那面速度卻是慢了下來。
然后，是一聲吆喝，“大兒子，還不下來，準備累死你爸呀？”
感情前面來了個大斜坡，老爸帶著自己也是蹬不動了。
王泉連忙跳下了車，在后面幫忙推車。
老爸這回美了，腳下不大使勁，口里倒是用力喊道：“大兒子，加油，加油！”
王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像蝸牛爬一般，終于把老爸和自行車推上了長長的斜坡。
擦了擦頭上的汗，長長地喘了一口氣，正準備重新跳上車。
就見老爸回頭一笑，“大兒子來追我呀！”
然后，自行車就好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沖下坡去。
“爸，你坑我！”
“不帶你這樣玩的！”
王泉追著自行車就沖了下去。
“哈哈哈……”
前面?zhèn)鱽砹死习炙实男β暋?p> 王泉跑著跑著，不知不覺地眼角濕了。
那是上輩子初一開學(xué)后沒幾天的事。
性格懦弱又膽小的王泉，非常不適應(yīng)新學(xué)校的環(huán)境。
陌生的同學(xué)，陌生的老師，還有沒有入門的俄語。
甚至就連新的廣播體操，他都覺得學(xué)不會。
于是，他動了不上學(xué)的念頭，以舊自行車不好騎為由，死活不去學(xué)校。
老爸和老媽苦口婆心地勸他，“不上學(xué)有什么出路，將來只能種大地?！?p> 這些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就是執(zhí)拗地站在那里不吭聲。
“你以為不上學(xué)就能在家玩嗎？”
“你跟我們下地干活去！”
老爸和老媽軟硬兼施，可是王泉就是鉆了牛角尖。
任憑三天農(nóng)活干下了，累得半死，也是不松口。
講道理不行，打也不行，罵也不行，勞動教育也不行。
老媽抹著淚都要放棄了。
老爸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花了三個多月的積蓄給王泉買了輛嶄新的自行車。
在新的自行車面前，王泉無話可說，只能是硬著頭皮又背起了書包。
他騎著新車走在前面，老爸就騎著破車子跟在后面。
那天就是來到了這個大斜坡，眼見離學(xué)校越來越近。
莫名恐懼涌上心頭，王泉頭腦一昏，騎著自行車沖下斜坡，掉頭就往另一個方向跑。
跟在后面的老爸一見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蹬著車子就追。
可能是太急，沒有注意到斜坡中間的一塊大石頭。
一車轱轆就軋了上去，結(jié)果車子一下子就翻了。
老爸從車子上栽下，一個跟頭從斜坡上滾出去老遠。
衣服破了，膝蓋破了，胳膊上也劃出一道道血槽。
瞬間，鮮血就流了下來。
七尺高的漢子，疼得趴在那里起不來。
王泉一時也是傻了眼，知道自己闖了禍。
趕忙跑過來扶起老爸，膽戰(zhàn)心驚地等著老爸的雷霆怒火。
老爸揚了揚手，但是巴掌終于是沒有落下來。
只是說了一句話，“孩，你要聽話，走，爸送你上學(xué)去。”
……
記憶涌來，年代久遠，卻是那般清晰。
老爸停下自行車，看著抹眼淚的王泉，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兒子，你這都是小男子漢了，咋還哭了呢？”
“爸逗你玩呢！爸，一會給你買糖吃。”
“還有呀，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知道不？”
王泉擦了擦眼角，又笑了，“誰哭了？沙子迷了眼?！?p> “爸，你幫我看看?！?p> 老爸支起自行車，走了過來，“哪只眼睛，我給你吹吹?！?p> “這只，就是這只……”
王泉說著話，一溜煙地繞過老爸，騎上自行車就跑。
老爸這時才發(fā)覺上當(dāng)，在后面大喊道：“小兔崽子，你敢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哈，老爸，你先追上我再說！”
王泉的聲音從不遠不近的前方傳來。
“行，大兒子，你還有點勁，能帶動老爸了！”
老爸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玲兒響叮當(dāng)之勢，追上王泉，一屁股坐上了自行車。
直到傍晚，清脆的鈴聲在這條山間道路上再次響起。
王泉和老爸兩人騎著大金鹿?jié)M載而歸。
車把的一頭掛著一塊豬肉，在風(fēng)中蕩來蕩去。
另一頭，掛著一袋子糖塊，陣陣桔子的香味飄來。
王泉坐在后面，懷里抱著兩掛鞭炮，六尺紅布，還有一卷條幅，兩條香煙，三只金黃的大燒雞。
自行車從村中心的大柳樹下經(jīng)過。
這里如同往昔一般，聚集著一群人。
大人在閑聊，孩子在瘋跑。
清脆的玲兒響叮當(dāng)，瘋跑的孩子跑向兩旁。
八卦大媽們則是伸長了脖子，向著王泉父子的方向張望。
燒雞誘人的香味，四處飄蕩。
“喲，祥福，你這是發(fā)啥財了，買了這老些好吃的？”
急先鋒胡大姐第一個開口了，別人也都是豎起了耳朵。
“哈哈哈，發(fā)啥財呀？大棚明天動土開工，我這不是得準備準備嘛！”
老爸又晃了晃車把上四五斤多的五花肉，道：“大家明天都去呀，咱中午燉肉吃！”
李大嫂一甩手，笑道：“祥福，放心吧。明天俺們一準都去?！?p> “不沖別的，就沖你割了這么一大塊肉，俺們也得去跟著沾沾葷腥呀！”
“嘖嘖嘖”二大娘嘆道：“咱這些人都去，那得做多少飯呀，還不給人祥福家吃窮了呀！”
“二大娘，你別瞎操心了。”李大嫂呵呵笑著，“人家大棚都蓋得起，還管不起咱一頓飯嗎？”
說到這里，目光又是掃了一眼四周的人，“你們說，是吧？”
“是”立刻有人跟著起哄，“咱明天都去，也見識見識大棚是個啥東西！”
王泉接口笑道：“大棚不是一般的東西，那是個聚寶盆?！?p> “你種下去的種子，那長出來的是金元寶！”
這一句話，大人們頓時又是笑作一團。
王泉一招手，又對著四周的小孩喊道：“明天早上八點，我家菜園子集合，到時候有糖吃！”
“糖”這個字好有無窮的誘惑力，孩子們立刻轟然叫好。
王泉見狀笑了笑，和老爸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他兩這面前腳剛走，后面這群人又是議論紛紛。
但是，這次的主題不再是羅娟和劉大江風(fēng)花雪月那點事，而是老王家獨領(lǐng)風(fēng)騷。
一進院門，最先迎出來的是阿黃。
這家伙早就聞見了燒雞的香味，敲著尾巴圍著王泉一個勁地轉(zhuǎn)。
“去，一邊玩去！”
王泉呵斥，“這燒雞，我都沒份，更輪不上你了?！?p> “你有本事，去把咱家大黃牛找回來，我獎勵你十只都行！”
小黃狗討了個沒趣，垂頭喪氣地走了。
第二個從屋里沖出來的是王英，這回這個就沒打那么好打發(fā)了。
美其名曰是過來幫忙，但是眼睛盯著燒雞就沒挪過地方。
要是目光能吃東西，這個燒雞早就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王泉摸出一顆桔子瓣糖，塞進妹妹嘴里，笑道：“小饞貓，這燒雞不是給你吃的，這還有大用處呢？”
王英吧嗒吧嗒嘴，一股清香直透心間。
她眼珠一轉(zhuǎn)問道：“燒雞不就是吃的嗎？能有啥大用處？”
然后又是笑了，“呵呵，誰吃不是吃呢？”
“我嘗個翅膀有沒有毒”
說著話，一只小魔爪已然伸向了燒雞。
“爪下留雞！”
王泉一聲大喝，嚇得王英縮回了小手。
他笑道：“這不是普通的燒雞，這是一只金鳳凰。”
“一只能招財進寶的金鳳凰。”
王英聽了個糊涂，摸不著頭腦，嘟囔了句，“哼，小氣鬼，騙人，我告我媽去！”
轉(zhuǎn)身又是回屋了。
“英子，你不是來幫忙的嗎？”
“幫我拿點東西呀！”
“不管……”
妹妹的聲音傳來，王泉和老爸對視一眼，笑了。
老媽看著一桌子的東西，問道：“王泉，咱這錢可是花了不老少呀，你確定你昨晚上說的辦法行嗎？”
這時，王泉心中也是有點打鼓。
但是，大江一去不復(fù)還，開弓哪有回頭箭。
現(xiàn)在，箭在弦上，只能是一條路跑到黑，碰了南墻不回頭，直到把墻撞塌為至。
于是，他一臉笑容，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說了三個字，“沒問題”。
老媽心里還是有點惴惴。
老爸點了根煙，說道：“消息咱是放出去了，今晚上保準能傳遍全村，一切就全看明天的了。”
王泉點了點頭，又是說道：“現(xiàn)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
“東風(fēng)？”
老爸和老媽目露詫異，道：“昨天晚上你不都準備好了嗎？”
王泉道：“我想了想，還有一點不妥的地方?！?p> “這件事，還需要一個人?！?p> “誰？”老爸和老媽異口同聲的問道。
王泉笑了笑。
天黑之后，石頭村的東頭，忽然響起了一陣狗吠之聲。
其中，好像還夾雜著王泉的驚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