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桃林酒肆
第二日，沐晴云早早地起了床，吃過早飯，就去鼎茂商行找劉先生。大街上人來人往，已逐漸熱鬧起來，鼎茂商行卻還未開門，街對面幾個人對著門口指指點點。沐晴云見門上貼著一副紅底黑字的告示，湊近一看，上書：“本店已出售，即日起停業(yè)搬遷。有未盡之契約，可到榆林巷高家院子續(xù)商?！?p> 這個消息無異于給滿懷希望的沐晴云潑了一盆冷水，拍了拍緊閉的大門，無人應(yīng)答。她在門外踱著步正躊躇著，那鋪子開了一道小門，高掌柜提著包袱走出來。她便上前道：“高掌柜，”指了指門上的告示：“這是……”
不等她說完，高掌柜急急將她拉到店側(cè)的角落里，眉頭擰成了一團(tuán)：“唉，東家昨晚上把店都賣了，姑娘，對不住，你上別處去吧?！?p> 沐晴云奇道：“這么突然？這么大間商行，地段也好，說賣就賣啊？”
高掌柜壓低聲音：“東家也做不了主，是慶王府買下的，連帶著后頭的大宅院子，全都買下了，要咱們立時搬走?！?p> 沐晴云道：“這也太欺負(fù)人啦?！?p> 高掌柜搖搖頭，伸出三根指頭：“倒也沒有，他們出了高價，我看咱們東家是又愁又喜。”
“那你們搬到哪里去？”
“現(xiàn)在還難說，合適的鋪面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定下來，”高掌柜道：“現(xiàn)如今一大半的人都走了，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重新開業(yè)?！闭f罷匆匆離去。
沐晴云只好在街上四處流連，尋找新的工作機(jī)會。
沐晴云再次去了兩家牙行，情況和一開始她到鼎茂商行差不多，都被拒絕了；浣衣坊倒是要招人，不過她拿棒槌洗衣的姿勢實在太不專業(yè)，被趕了出來；繡莊也要人，但是身為手殘黨的她沒敢嘗試。四處碰壁了一天，傍晚時分，就這么又晃到了城外。
看著山坡上那一片紅云般的桃林，她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桃林酒肆。要了一壺茶，就呆坐在壩中長凳上聽老顧說書。老顧瞧見她來，說完書就端著茶碗朝她走了過來，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又給自己添了茶。
“顧伯伯?！便迩缭茊问謸沃^露出一個略顯疲憊的微笑，她挺喜歡這個地方的，更對老顧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來了。”老顧飲了口茶：“看你神疲力乏，今日有些辛苦吧？”
沐晴云無奈笑道：“這么容易看出來嗎？”她并不打算把今日的遭遇跟老顧詳說，怕自己像祥林嫂一樣抱怨。
老顧淡淡道：“我擅長觀人面貌氣色?！?p> “對了，”沐晴云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我看大家跟你都挺熟的樣子，你是不是在這里說書很久了？”
老顧微笑點頭：“很久。”
沐晴云帶著討好的笑：“那你跟老板也一定很熟咯？”
老顧道：“熟，熟得不能再熟了?！?p> 沐晴云道：“你能不能跟老板說說，讓我這里做事？端盤子洗碗買菜什么的都可以?！?p> 老顧笑了：“你想在這里做事？”
沐晴云點點頭：“我覺得這里氣氛挺好的，環(huán)境優(yōu)美，閑時還可以聽你說書……”
正在列舉一堆優(yōu)點，老顧問道：“你識字嗎？”
沐晴云忙不迭地點頭。
老顧便起身進(jìn)去了，不一會兒，拿來一本書放到她面前桌上，一看書名——“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她正不解其意，老顧伸手隨意翻到其中一頁，道：“三日之內(nèi)從開頭記誦到此頁，就留你在這里做事?！?p> “??？”沐晴云驚掉下巴，暗道：真的假的，我應(yīng)聘個餐館服務(wù)員還需要背《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嘴上只輕輕說道：“顧伯伯，我努力背誦就是了，不過，若記下來了，真的可以來上班么？咳，我是說，來做事?！?p> 老顧似乎看出她心中顧慮，道：“你放心，我既如此說，自然做得了主?！?p> 沐晴云便不好再多問，拿著書回了悅來客棧。
為了以后有飯吃，她也是拼了，好在并不十分晦澀難懂，從早到晚記誦，不到三日便全都記下來了。
第三日下午，她拿著書滿心得意地去了桃林酒肆，老顧果然在。聽她背了兩頁，也不聽了，只把書放到一邊，隨口問她書中內(nèi)容，她亦對答如流。老顧笑道：“你隨我來吧?！?p> 再次到了后院，老顧帶她先去看了南面一間廂房，道：“日后你就住在這里，差什么東西，找林嬸，待會兒再帶你去見大家伙兒?！?p> 沐晴云終于忍不住問道：“顧伯伯，其實我上次就有點想問，你不會是這家店的老板吧？”
老顧回頭笑了笑：“你還不算太笨?！?p> 沐晴云有些尷尬道：“真不好意思，顧老板，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老顧道：“這里老的小的都叫我老顧，你以后也叫我老顧?！?p> “哦，好?！?p> 兩人邊說邊走，沿著籬笆墻的影子來到一處竹門，老顧推開門道：“進(jìn)。”
沐晴云抬頭看了一眼，門檐下簡陋木匾上刻著“菜園”三個字，一旁還晃晃悠悠掛著一塊小木牌，上書“非請勿入”。沐晴云暗想：“原來這個酒館有自己的菜園，是可以節(jié)約不少?？礃幼邮且才盼曳N菜？”
等她進(jìn)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菜園連一顆菜也沒見，倒是種著各種各樣的花草，養(yǎng)在不同的苗圃、花盆或者棚子里，僅她認(rèn)識的有芍藥、菊花、金銀花、蘭草……還有太多叫不出名字的。一條石徑通向菜園角落的一座涼亭，石徑左側(cè)的空地上，放著些裝著草藥的匾和簸箕。地上并排石槽、石臼，以及幾個石輪、石杵，后來她知道這些是藥碾子。
老顧道：“今后先試著幫我養(yǎng)花吧！”
沐晴云道：“養(yǎng)花是個美差，我也很喜歡這個園子，可是，”她撓了撓頭：“我不太懂。”
老顧不以為然：“你能識字記誦，悟性上佳，且我看你眉宇間又無浮躁之氣，正是是合適的人選。不明白的我可以教你。”
沐晴云見他如此肯定，又愿意當(dāng)自己的老師，當(dāng)下不再有疑慮，滿口答應(yīng)下來。老顧隨即便帶她去賬房找老張支了了二兩銀子，領(lǐng)了這個月的工錢。
從此沐晴云便在這酒肆里安頓下來。每日除了養(yǎng)花種草，也聽老顧說書。店里忙碌時便幫著小二們端菜斟茶，閑時便細(xì)讀老顧給她的書籍。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上的花花草草，大多各有效用，或可養(yǎng)生、或可藥用、或有劇毒，其中相生相克之理，真是越看越覺得玄妙。
只是老顧經(jīng)常把店里的事安排一番后，接連幾天甚至數(shù)日不見蹤影。沐晴云問店里的人他去哪里了，大家卻都已習(xí)慣了，只說：“老顧時常出去游山玩水，常常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走了，十天半月才回來，他不在就是賬房老張管事，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找姜掌柜?！?p> 不知不覺數(shù)月過去，沐晴云發(fā)現(xiàn)這店雖不大，卻在市井之中很受歡迎，就連開封府的衙役、廚子都經(jīng)常到這里來買酒喝，有時沐晴云也會給他們送過去。她還了展昭的銀子，請他到桃林酒肆喝酒吃飯。后來展昭和王朝等人閑時也會來這里喝兩杯，順便來看看她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