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晶玲瓏塔
翌日清晨，小山手里拿著一本大冊子，揉著脖子剛從房里出來，就瞧見后院門邊有個人探頭探腦。這次他沒有躲，而是出了門，引那人到附近竹林邊上一僻靜處，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那人答道：“是郡主派成義哥帶著我們四處打探，才找到這里來的，成義哥回去復(fù)命了，讓我在這里守著?！?p> “行，”小山呵呵一笑：“那小子還有兩下子，玥兮沒看錯人?！?p> 那人小心翼翼問道：“郡主讓問您一句，您什么時(shí)候回府去？”
小山道：“你就說王爺大壽之前，我一定回去。再讓玥兮妹妹替我問王爺、王妃安好?！?p> “是?！钡昧藴?zhǔn)話，來人松了一口氣。
小山懶懶擺手：“行了，在我回府之前，可別在我面前出現(xiàn)了?！?p> 那人應(yīng)聲離去，小山便回了后院，敲開了沐晴云的房門。
“晴云姐，你要的東西我做好了?！彼銓⑹掷镎郫B的冊子展開來，一共五個頁面，以八月為始，每一頁都標(biāo)示著一個月份，下面則以每七格為一行，每一格上方都用工整的小楷記載著一個日期，頁面留白處還描著花鳥蟲魚的水墨畫。
沐晴云喜道：“好精致的冊子，我會好好珍藏的，謝謝你。”
小山笑得很燦爛：“真的嗎？那太好了?？上Ы衲暌堰^了一半，明年要給你做個齊全的才好?！?p> “你有心了，我看這樣下去，沒多久你是要成名的，”沐晴云半開玩笑道：“我可不好意思再輕易勞動你。”
小山挑挑眉毛，答得輕巧：“什么成名？等再掙些銀子我就不畫了?！?p> 沐晴云拿著冊子進(jìn)屋，小山毫不避諱地跟著走了進(jìn)去，問道：“晴云姐，能告訴我你做這個東西有什么用嗎？”
沐晴云道：“記日子、記事、備忘，”看著小山疑惑的表情，她又道：“可以把某天需要做的事情在冊子上提前記下來，以免忘記；又或者把重要的日子標(biāo)示出來，比如……”
沐晴云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落在八月那一面上，她提起筆不自覺地在“八月初五”上畫了個圈，道：“像這樣?！?p> 小山發(fā)揚(yáng)了勤學(xué)好問的精神：“那為什么一行是七天而不是九天或者十天呢？”
沐晴云沒有回答，她的目光還停留在冊子上“八月初五”那個地方。
見她發(fā)呆，小山抿唇一笑，湊到她耳后小聲喊道：“晴云姐……”
察覺身邊的人離得太近，沐晴云忽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往旁移了一步，答道：“啊？這是因?yàn)椤?xí)慣?！?p> 小山留意到她的動作，眼里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若無其事問道：“你的習(xí)慣？”
“嗯?！便迩缭瓢褍宰臃旁跁干巷@眼的地方，從房門后木制掛鉤上掛著的幾個包中選了一個灰藍(lán)色黃楊木提環(huán)的小方包，道：“今天我得出趟門。你吃早飯了沒？走，一起吃。”
趙瑞伸手在包面繡的玉蘭花上摸了摸，一邊走一邊說道：“晴云姐，你的這個袋子好特別啊?！?p> 沐晴云的包都是按照自己的設(shè)想找城里的縫衣匠特制的，為了不至于太搶眼，都特意選的不出挑的顏色。和大多數(shù)愛逛街的姑娘一樣，一個合意的包是出街必備，也算是她一個現(xiàn)代人在古代的自娛自樂吧。她糾正道：“嚴(yán)格地說，這不是一個袋子，而是一個包包。”她把包捧在手里讓趙瑞仔細(xì)瞧了瞧。
“好吧?！壁w瑞問：“你為什么要帶著這個……包包？”
“因?yàn)槲也涣?xí)慣把東西放在身上，帶個包買東西才方便啊。”
“哦，又是習(xí)慣。”趙瑞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要去城里買東西？那我和你一起去?！?p> 沐晴云善意提醒：“都是些女人愛逛的地方，你會覺得無聊吧。”
趙瑞一笑：“可是和你在一起從來都不會覺得無聊啊?！?p> 辰時(shí)未到，陸仁斌帶著隨行的瓔瓔和徐琨，已候在了開封府的花廳內(nèi)。
不多時(shí)，便見展昭和唐鳳前來，身后跟著的兩名衙役抬入一只貼了封條的箱子。陸仁斌心知那就是開封府追回的寶物了，對展、唐二人連連道謝。
那唐鳳和陸仁斌年紀(jì)相仿，一見如故，頗有英雄惜英雄之意，兩人一邊閑談江湖中事，一邊看著瓔瓔和徐琨清點(diǎn)送回的十來樣寶物。
突然間，瓔瓔遞給徐琨的一個晶瑩剔透的物件引起了陸仁斌的注意，只聽瓔瓔對著清單上念道：“水晶玲瓏塔一座?！毙扃麆偘褨|西放進(jìn)盒子里，陸仁斌道：“等等！”
他過去從徐琨手里拿過細(xì)布稱著手，將那物件從盒子里拿出來，問道：“單子上寫的是……”
“水晶玲瓏塔?！杯嫮嫷?。
此塔約比成人的手掌長度略高一些，看似水晶所制，卻比通常所見的水晶更加光彩奪目，就像有一層浮光在塔身表面流動。陸仁斌慢慢轉(zhuǎn)動手腕，塔身的顏色隨之在光線明暗變化下不斷變換。
陸仁斌又道：“是來存貨的客人這么說的？”
“是，”瓔瓔道：“通?？腿耸窃趺凑f的，商行里就是怎么記下來的?！?p> 唐鳳道：“這塔是個稀罕物，會在不一樣的光線下出現(xiàn)不一樣的顏色，想來不是普通的水晶所制，魏叔叔也是十分不舍，給了我還一直念叨著它呢。”
陸仁斌微微笑道：“是，我也覺得好生特別，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此次多謝唐姑娘的鼎力相助，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若有用得著陸某的地方，唐姑娘千萬不要客氣?！闭f著把寶塔交給徐琨：“收起來吧。”
一袋煙的功夫，貨物清點(diǎn)齊全，陸仁斌拿出帶來的兩封足金元寶，每封各一百兩，要分別贈與展昭、唐鳳，只說是聊表謝意。
唐鳳毫不推辭爽快收下自己那一份，而展昭自然不肯收。
唐鳳樂呵呵道：“你既然不要，那全都給我好了。”就要伸手去拿。
展昭伸過劍柄在她手背上敲了一下，道：“不可造次！”
唐鳳撇撇嘴，只好眼睜睜看著。
陸仁斌道：“展大人，您輾轉(zhuǎn)奔波近一月，尋回的這些貨物價(jià)值連城，對陸家恩同再造，區(qū)區(qū)一百兩黃金的薄禮又算得了什么呢？”
展昭道：“陸二公子言重了，追回贓物是展某職責(zé)所在，這些貨物價(jià)值再高，在展某眼中也只是追回的贓物而已，與尋常的贓物并沒有什么兩樣，公子不必如此多禮?！?p> 陸仁斌知道開封府的規(guī)矩，也知道展昭的為人，早就知道他不會收，客套一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也就不再勉強(qiáng)。
從開封府出來以后，陸仁斌面色肅然，對徐琨道：“你速去讓徐掌柜查一查，那水晶玲瓏塔是什么時(shí)候存進(jìn)來的；再讓他仔細(xì)留意了，若有人來取，是什么人，取到什么地方去，交給了誰，全都要打聽清楚?！?p> “是。”徐坤應(yīng)聲先行離去。
沐晴云和趙瑞走走逛逛，到了一處名為“如意齋”的首飾鋪。
掌柜過來招呼道：“姑娘，公子，這邊有店里新進(jìn)的釵環(huán)首飾?！?p> 沐晴云道：“掌柜的，我想看看隨身所佩之飾物。”
掌柜的便將她引至店中一處，道：“抹額、玉帶、腰佩、蹀躞、荷包……平常所用的，這里都有?！庇纸衼硪幻《闼麄兲簦讲烹x去了。
那小二問道：“姑娘想買什么？”
沐晴云道：“我也沒想好。有位朋友快到生辰了，所以想給他買件禮物?！?p> 那小二道：“看姑娘的樣子，朋友想必也是知書識禮之輩，您看這些玉佩如何？”
沐晴云看向小二所指的一排玉佩，色澤深淺不一、款式方圓各異，隨手拿起一款來，可見玉質(zhì)圓潤，做工考究，不過總覺得還差了那么點(diǎn)意思。抬首間忽地瞥見一側(cè)的矮架上掛著些一束束各色的絲線，有的絲線打著結(jié)，穿著彩珠、玉石等物，有的則并無裝飾。沐晴云問道：“這些是什么？”
那小二道：“這是穗子，一般江湖上的人用在武器上，您看，”他拿起一束來：“這個做劍穗就很合適?！彼玫囊皇鼽S色的穗子，上面打好了結(jié)，扣著兩個玉環(huán)。
那小二教沐晴云對這些穗子頗有興趣，又道：“這個是做好的，您也可以另挑喜歡的珠玉，還有穗子顏色、繩結(jié)款式，挑好了告訴我就行，我們可以按您的要求現(xiàn)做。”
這個方式頗合沐晴云的心意。她挑了一塊形如滿月，圓潤皎潔的羊脂白玉為配，而后手里拿著一束紅色穗子、一束藍(lán)色穗子犯了難，問趙瑞道：“你覺得哪個顏色好？”
這一問，她才發(fā)現(xiàn)趙瑞根本沒在自己身邊，正抬眼四處尋找，只見趙瑞正拿著一個盒子從店鋪的另一邊跑過來，到她近前把盒子打開，原來里面是一支鑲金嵌珠的步搖，斜綴一對金蟬，拿在手里，那蟬翼還在簌簌顫動，石榴紅的垂珠輕搖，煞是華貴可愛。
趙瑞把步搖拿在手中，笑道：“晴云姐，你覺得這支步搖好看嗎？”
沐晴云還未答話，一名小二匆匆地跟著跑了過來，有些焦灼又賠著小心道：“公子，使不得，您不能這樣隨意拿出來啊，這支鏤金對蟬綴珠步搖可不是尋常發(fā)簪，若是有什么閃失，你我可都不好說?！?p> 趙瑞對他的打攪頗不耐煩：“不過是一支釵子，我覺得好看，便拿過來讓這位姑娘看看，能有什么閃失?！?p> 那小二見他一身素凈布衣，本就打量他買不起，誰知他口氣還不小，一時(shí)不好發(fā)作，只好守在一旁，眨也不眨眼地盯著那步搖。
沐晴云道：“是挺好看的，不過價(jià)錢肯定也挺好看的，這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吧。你問這個干嘛？”
趙瑞聽完一笑：“我替我未來的娘子選的?！?p> 沐晴云點(diǎn)頭夸道：“不錯，知道為以后打算了?！?p> “那是?！壁w瑞道。
“咳，”那小二在一旁面無表情道：“公子，那您買嗎？”
趙瑞把盒子遞給他，道：“買，不過現(xiàn)如今沒這么多銀子，你先給我留著?！?p> 那小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像這樣的貨都緊俏得很，來買的也都是京里的達(dá)官貴人，別人拿了現(xiàn)銀或是通兌的銀票來買，咱也不敢留，也留不住?！闭f著也不正眼瞧趙瑞一眼，徑自轉(zhuǎn)身拿回去了。
趙瑞一時(shí)語塞，嘆了口氣。
沐晴云把手里的東西往他眼前晃了晃，道：“快幫我看看，做劍穗的話，紅的好看還是藍(lán)的？”
趙瑞道：“你又不使劍，拿來做什么？”
沐晴云道：“送一個朋友?！?p> 趙瑞瞥了她一眼，說道：“紅的大氣，藍(lán)的深沉，那要看你的那位朋友是什么樣的喜好、性格，劍鞘又是什么顏色式樣，才知道哪種顏色合適啊?！?p> “需要考慮這么多？”沐晴云皺了皺眉，覺得自己更加選擇困難了。
選來選去，最終還是選了一束藍(lán)色的，交與那身旁的小二，又付了銀錢。小二讓他們半個時(shí)辰后來取，兩人于是決定去附近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