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春是被一聲雞叫吵醒的。
她睜開眼，窗外還是蒙蒙亮。
又長又真實的夢啊。
夢里，她遇到了一條墮龍，和大家描述里的一樣。墮龍不會說話，只睜著大眼睛盯著她，像是求救。
于是她拼命往龍身上澆水，澆著澆著，頭上忽然烏云壓頂，電閃雷鳴。一場暴雨澆頭而下，她就站在雨里，動也動不了。
在她面前，那條黑龍騰空而起，乘著風雨直上云霄。
“喝粥了囡囡?！?p> 外婆推過來一碗白粥，成春接過來，一勺下肚，五臟六腑都被慰平。大黃聞著味道搖著尾巴越過門檻跑了進來，外婆起身將昨晚的剩飯剩菜倒在它的食盆里。
成春習慣性的劃開手機，并沒有什么消息。辭職一個月，她還是沒能適應(yīng)沒有紅點的微信。
隔壁的奶奶來喊外婆，喊的是她的小名：“鳳兒！鳳兒！”
“來了，來了。”外婆迎著，踱著步子慢慢往門口趕。
成春也不知道，兩個八十好幾的老太太怎么每天有那么多的話要說，從早到晚，說不完似的。
她習慣飯后去后山上走走，大黃在前面開路，一會兒追喜鵲，一會攆鴨子。
做只狗挺好的，成春想著，下輩子做只狗吧，吃了睡睡了吃不用操心別的。
這時，手機響起提示音，她找了塊石頭坐下，順手點開消息。
“艸，主管一早就把我叼了一頓?。 ?p> “我也想辭職了??！錢嗎沒有，班嗎猛上。”
“你在老家還好嗎，羨慕啊，我也想出去玩?！?p> 是前同事發(fā)來的消息，成春辭職的真正原因公司里沒人知道，別人問起她就說“世界那么大，想出去看看”。
若是說她得了抑郁癥，同事肯定會一臉驚訝，語氣成春都能腦補出來：“不會吧？！看不出來啊，你那么愛笑！”
是啊，她有房有車有工作有人愛，怎么會生病呢，怎么能生病呢。
她點開對話框回了句：“挺好的，有花看有狗擼，每天去山上散散步?！?p> 莫名的，她生出一種“報復(fù)”的快感。
成春覺得比慘才是人的本性，看到別人的不如意就能讓自己獲得點快感和安慰，卻忘了大家在本質(zhì)上是沒有區(qū)別的，你慘，我慘，大家慘。或許受傷的人躲在醫(yī)院里，會讓傷口沒那么疼吧。
大家都是一樣的。
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
年少時，都覺得自己是一條龍，注定不凡。暫時的不如意也只是龍困淺灘。所謂成長不過是漸漸明白，自己不是龍也不是蛟。是那河湖里遍布的魚蝦。某一天，有人突然告訴你，這世上根本沒有龍，只是幾千年來的一個騙局罷了。
又一條消息彈出來。
尋龍者：小姑娘，發(fā)給我一個地址，我給你寄塊龍骨。
成春：真的龍骨？
尋龍者：真的，假一賠十。
成春發(fā)過去地址，說了聲謝謝。
尋龍者：客氣，送你一段話：I don’t care what comes after; I have seen the dragons on the wind of morning。
尋龍者：祝你早日康復(fù)。
謝謝。
成春讀完這句話，不禁抬頭看向天空。
什么都沒有。
午飯時，她又想起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戴眼鏡的男生對著一旁的人說：“不相信啊，不相信你可以回去問問家里的老人，說不定他就見過呢！”
“姥姥，你有沒有見過龍??？”
“龍？什么龍？”
“就是龍啊，可以飛的。”
“見過啊。”
成春頓?。骸澳睦?？”
“就這屋后頭，原來是池塘，后來干了，那龍就趴在這后面?！?p> “還是我救的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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