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親的離去

　?。?p>　　麥客與妮娜姨沿著工廠的圍墻朝前面漫無目的地走著，麥客不時回頭看看車停的地方。

　　“沒關(guān)系的，這邊車不多，不會阻擋其他車的通行～”

　　“哦～”，麥客忍不住又插了一句話，“姨，車就這樣放著，安全嗎？”

　　看著妮娜姨笑了，麥客也心情舒暢很多，“ＪＭ～，你還以為現(xiàn)在是90年代??？”

　　“哈哈…”

　　“你看到?jīng)]有，我們走的這條路一直往前面視線的盡頭，轉(zhuǎn)個玩家那個位置，我記得是我當年打工做塑料花的廠子！”

　　順著妮娜的指引，麥客看到的那一片只是一幢破敗不堪的廠房，估計走近后肯定是垃圾圍廠。

　　果然，在麥客與妮娜徒步走近工廠，工廠的玻璃破碎一地，工廠的后半截看似已經(jīng)塌了，斑駁的保安室畫了一個大大的拆字。

　　時間回到了1991年，那是妮娜來珠海打工的第二年的9月份，妮娜還在這家塑料花工廠做工，但在國慶后的一天，正在印花儀器上做工的妮娜，卻突然崩潰的痛哭。

　　“啊…嗚嗚…”妮娜撕心裂肺的，很大聲地大哭。

　　當天工廠做工的人瞬間都被妮娜嚇到了，工廠總經(jīng)理也怒氣沖沖趕來，以為妮娜的手被儀器弄傷了，嚇到半死，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妮娜狠狠罵了一頓。

　　“妮娜，你有毛病啊！”總經(jīng)理手戳著妮娜的頭，非常大聲的責備，“我都以為你的手被壓碎了～”

　　抽泣了半天的妮娜回答道，“對不起，我…我最親…最…親…的親人去…去世了…”

　　妮娜把小姨寫給自己的信塞回了口袋，特別的痛苦，“所…以，我沒…沒忍住……”

　　“放你半天假，回去休息一下，這個樣子怎么做事！”總經(jīng)理把妮娜趕回了住的地方。

　　妮娜走在回去的路上，不停地哭，眼淚嘩啦嘩啦地掉，“爸爸…，爸爸……，要走了也不告訴我，我都沒有見到你最后一面……”

　　妮娜沒有跟工廠任何人說這最親的親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因為妮娜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的靠山?jīng)]有了，沒有了父親的依靠，感覺自己沒有了安全屏障。

　　妮娜找到了上班的大姐，但卻什么也沒說，大姐看著妮娜哭，瞬間就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妮娜，不是大姐不告訴你，家里來信說是九月份走的，但你這么小，你也很依賴你爸爸，家里人擔心你接受不了，老家的人囑咐說不要告訴你……”

　　妮娜雖然是拒絕跟任何人談父親的離開，但是大姐這么一提到父親，妮娜眼淚就不自覺地掉下來。

　　“妮娜，我們不放心你知道…”紅姐也在妮娜知道父親已經(jīng)離開的這段時間，經(jīng)常來開導妮娜。

　　家里人知道小姨給妮娜寫了信，就來信叮囑大姐和紅姐要照顧妮娜，不要讓妮娜一個人出去亂走，擔心妮娜接受不了父親的離去而產(chǎn)生風險。

　　“大姐，我想回去～”

　　“妮娜，我們說好了過年回去？”大姐抱著痛哭流涕的妮娜，也不禁掉下眼淚，“過年的時候再一起回去…”

　　“我想回去看一看…”

　　“我知道，現(xiàn)在這里還有大姐、紅姐，等過年我們陪你一起回去！”大姐看著沉默不語的妮娜，心中特別的擔憂。

　　“你爸也是不放心你回去，你一個人從珠海要坐車到廣州，還要轉(zhuǎn)車坐到湖南郴州，然后轉(zhuǎn)車到縣城里，再坐車到鎮(zhèn)里，這么長的回家路，家里人都不放心你……”

　　妮娜聽著紅姐的描述，咬緊牙關(guān)，想把眼淚往肚子里咽。

　　每天大姐、紅姐下班都會來開導妮娜，帶妮娜逛逛小商品夜市地攤，吃點小吃大排檔，以前面對味蕾驚喜充滿期待的妮娜，現(xiàn)在面對任何事物都索然無味。

　　那段時間，妮娜在工廠做工不敢哭，工廠離海邊也很近，妮娜就經(jīng)常下班了一個人跑到海邊的沙灘上痛哭，沙灘上有人，就跑到海邊的叢林灌木叢里哭，妮娜每天都悄悄地把眼睛哭得紅紅的腫腫的。

　　妮娜還是拒絕告訴身邊人是父親離開了，從來不說，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雖然妮娜自己不說，每次別人不經(jīng)意一提這個事情的時候，妮娜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

　?。?p>　　妮娜坐在海灘上痛哭的日子，常?；貞浧?990年春節(jié)的那段時間，妮娜的父親已經(jīng)花光了家里的積蓄，借了錢去長沙治病。

　　在長沙做完痛苦的癌癥化療，剛走出醫(yī)院，就被扒手和飛車黨盯上。

　　飛車黨在醫(yī)院門口無法施展飛車的技藝，下了車直接明搶了妮娜父親的治病錢，沿著街道就逃跑。

　　“救命啊，搶劫啦…”妮娜父親顧不上剛化療、病病殃殃的身體，拼了命去追被搶掉的錢。

　　路人紛紛側(cè)目，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劫匪在人群中穿梭，卻無人阻攔。

　　“搶劫啦！……快幫我攔住他！救命錢吶！”

　　妮娜的父親喊了一路，追了一路，直到有路人開始吼叫震懾劫匪，最終是被搶走的錢拿了回來。

　　而劫匪早已消失在了街頭人海。

　　在妮娜眼里一直溫文爾雅的父親，在過年時的家里聊起這件事，顯得那么輕描淡寫，妮娜就倍感痛心。

　　妮娜現(xiàn)在感覺到的是異常的心酸，如果自己有錢的話，就可以治爸爸的病，如果自己有錢的話，就可以救父親的。

　　想到這里，妮娜又哭了起來。

　　在妮娜的記憶中，父親是二十六七歲才結(jié)婚生下自己，對自己是非常疼愛的那一種，后來生了妮娜的弟弟、妹妹，那個時候也曾感覺父親的愛被弟弟妹妹給搶走。

　　但在母親又打又罵的教育方式下，溫文爾雅的父親，給妮娜最直接的感覺就是無條件的愛，問他要什么東西，他都會給地溺愛。

　　如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時，妮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地住就像眼前這片大海一樣的風浪！走到海邊叢林灌木叢的妮娜，實在忍不住落差感，蹲在灌木叢里就放聲大哭。

　　妮娜知道特別有力量的父親，突然沒有了之后，感覺世界就像塌了一樣。

　　“妮娜，我們要好好做工，多攢點錢，老家的弟弟妹妹還得靠你了～”

　　“大姐，我爸不會怪我吧？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也可能是你爸給你的愛，他不想你承受那么多～”

　　“你說我爸會不會留下了遺憾，未來我該怎么面對？”

　　“我想他最大的遺憾可能就是他對你的牽掛，這也是對你愛的一種表示，不想你年紀這么小，承受這么大的痛苦！”

　　“可是我想親自送走父親～”

　　“如果你每天都看到你爸爸走不動、吃不下、冷暖都感覺不到、說話也吐字不清、看人也稀里糊涂......你的內(nèi)心肯定會更難受，但是你又愛莫能助?！?p>　　“我……”

　　“妮娜，我們?nèi)嘶钪?，本來就是向死而生。與其每天哀嚎地痛哭，長時間陷在悲痛之中，不如慢慢接受事實，不要因為爸爸過世，最終傷害到了自己?！?p>　　“我覺得被父親拋棄了，他都沒有跟我告別，就離開了……，我以后沒有力量了，沒有靠山了……”

　　“妮娜，你爸爸不是拋棄了你，他希望子女給予他解脫，只愿天堂那邊，沒有痛苦。你不是還有媽媽、叔叔伯伯，還有大姐嗎？大姐就是你的力量和靠山～”

　　“大姐～，嗚嗚……”

　　妮娜因為父親的離開，連續(xù)哭了很多天，嗓子啞了，眼睛腫了，瞬間一夜成長，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父親從小到大給自己的都是無條件的愛，跟大姐給自己的愛是一樣，當然也有其他姐妹和長輩都有給自己呵護，但也這種失去的痛，他們的愛讓自己一直沒辦法敞開心扉去接受。

　　“大姐～”

　　“下班啦，妮娜～”

　　“嗯，今天下班早。”

　　收到小姨來信，已經(jīng)過去了兩三個星期，妮娜臉上的笑容還是難覓蹤影。

　　“妮娜，別想太多，我們要朝前看！”

　　“嗯～，我以后結(jié)婚，可能也要在這個男人身上找到我爸爸身上的一些特質(zhì)～”

　　“有對象了嗎？”

　　“還沒有～”

　　“嗯，你還小呢～”在大姐眼里，14歲的妮娜依然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