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鑫見張東森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心里奇怪地問:“東森,你這是怎么了?一驚一乍的。”
孫淼看著張東森,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也不解地問:“對呀,森哥,‘完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你們看。”張東森指了指石門處。兩個人順著方向看過去,心里也是涼了半截,石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三個人竟一點都沒注意到。
申鑫緩了片刻說道:“應(yīng)該是剛才棋子下落時關(guān)上的,可能是觸發(fā)了什么機關(guān),剛剛大家太緊張了,都沒有注意到?!比缓笈牧伺氖?,堅定地說:“不用擔(dān)心,一定有出去的方法?!?p> 孫淼剛才和申鑫一起拉張東森的時候用力過猛,屁股摔得隱隱作痛,揉了揉緩了緩說:“感覺這里應(yīng)該和下面的迷宮一樣,有另一扇出去的門,可以通到再上面一層去,估計打開的方法應(yīng)該和這些棋子有關(guān)系?!?p> 張東森抬起頭傻傻地問:“你們兩個會下圍棋嗎?”兩個女孩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看著他搖了搖頭。
“那只能靠我了!?”張東森悠悠地說道。
“森哥,你會下圍棋?”孫淼不敢相信一個渾身肌肉的健身男竟然還會下圍棋,如果說李辰垚會下圍棋,她還是相信的,想到李辰垚,她的鼻子又酸了一下。
“我?。俊睆垨|森說著穩(wěn)穩(wěn)地站了起來,低頭攤開手向耳后順了下自己的短發(fā),慢慢抬起頭,眼神里露出自信的光芒,指了指胸口說道:“我???這還有疑問么?當(dāng)然......當(dāng)然是不會啊?!闭f完形象直接拉胯了,兩個女生是哭笑不得。
“逗你們玩兒呢,我真會下圍棋,只不過不是什么高手,是個業(yè)余的而已。”張東森一本正經(jīng)地說。兩個女生不敢再相信他了,一起蔑視地看了張東森一眼,沒搭理他。
“你們兩個怎么不相信呢,實話說了吧,我就是人送外號的七段木,業(yè)余圍棋界的扛把子就是本人?!睆埳瓋裳鄯殴?,說得唾沫橫飛,一副天下為我獨尊的架勢,但在他眼中卻有一種難以察覺的苦澀和恐懼
“七段木?森哥你別逗了,我看是七斷木吧,打斷的斷。”孫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張東森氣憤地指了指孫淼,想要與她理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無奈地說:“哎,算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是不?”
“我信,你去看看棋局,是否有贏得可能?!鄙牿沃棺⌒β晫埳f道。
張東森豎起大拇指說:“還是鑫姐有眼光?!?p> “什么有眼光啊,我倆也不會這個,就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鄙牿握f著給了孫淼一個眼神。張東森耷拉著腦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站著。孫淼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肚子,硬憋著不笑出聲來。
申鑫拍了拍張東森的手臂說道:“東森,別傻站著了,這回得靠你了,小心點別踩到棋子,先觀察下?!睆垨|森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轉(zhuǎn)身就近拔起一個火把,向巨大的棋盤中走去。
申鑫和孫淼一起,沿著墻壁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于是折回來去找張東森。張東森從棋局中走了出來,和兩個女生說道:“這個棋局有點怪,我沒有十足的把握?!?p> “哪里怪?”申鑫有些疑惑地問。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而已?!睆垨|森毫無底氣地說。
“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得試一試,要不一點希望都沒有。”申鑫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我們兩個一起進去下棋,踩下棋子時一定要萬分小心。”然后轉(zhuǎn)身對孫淼說:“孫淼,你留在外面仔細觀察墻壁,如果有情況,隨時告訴我們?!睂O淼點點頭說:“鑫姐,森哥,你們兩個務(wù)必小心,注意安全?!睂O淼看著兩個人走進棋局之中,注意力在兩個人和各面墻壁之間不斷地轉(zhuǎn)換,心里有一種莫名的忐忑,希望和絕望都只在剎那之間。
張東森開始布棋,申鑫則在一旁觀察室頂棋子的情況,每一次棋子和棋子撞擊產(chǎn)生的巨響,都像是一種對三個弱小血肉之軀的嘲笑和戲弄。三個人的精神都繃得緊緊的,似乎隨時可能被一點意外的壓力無情的撕裂。
這三百多平米的巨大棋盤,變成了一個小天地,兩個人在這個小天地里與未知的棋子為伴,亦敵亦友,既是希望,也隨時可能成為一場災(zāi)難。汗水從兩個人臉頰滑下,滴落在石面上,時間雖是飛快地流逝,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時間又似乎停住了一般,失去它應(yīng)有的一切意義。
張東森越戰(zhàn)越勇,似乎找到了當(dāng)年在圍棋界叱咤風(fēng)云的感覺,同時也暗自揣測和佩服,是何等的高手和能工巧匠可以設(shè)下如此精妙的棋局,僅憑機械和自己對弈,卻絲毫不落下風(fēng)。張東森把腳輕輕踏在半顆白色石子上,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準(zhǔn)備用力踩下結(jié)束這場超級圍棋大戰(zhàn)。就在將要踏下的一瞬間,張東森望著不遠處的一顆棋子,不由得笑容凝固了,跌落圍棋神壇的一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那是他永遠不想再面對的噩夢。
張東森本是業(yè)余圍棋界的頂尖高手,畢竟業(yè)余七段的人數(shù)也是屈指可數(shù)的。那時不到二十歲的張東森年少輕狂,根本不把其他棋手放在眼里,口出狂言要挑戰(zhàn)當(dāng)時的棋圣,如果輸了就永遠退出棋壇。棋圣是一個備受世人仰望的圍棋界無冕之王,張東森這輩子都不想再提起他的名字。按理說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棋圣也沒有必要和他較真,不應(yīng)戰(zhàn)也在情理之中,事情也會不了了之。但不知是老人家玩心太大,或是想教訓(xùn)下這個狂妄的小輩,竟然真應(yīng)戰(zhàn)了,只不過僅是讓人秘密地給張東森捎了口信,告之如果想對弈一局,只能他一個人在指定的時間到達指定地點,且無論輸贏都不可告知他人,時間和地點寫在一張卡片上,送信人給他看了一眼,隨后便收起來離開了。張東森也沒想到棋圣竟然真的會與他對弈,心里既興奮又緊張,雖然狂妄,但自知能與棋圣對弈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到了約定的時間,張東森獨自一人來到約定地點,是近郊的一家茶館,環(huán)境十分幽靜和典雅,但并沒有多少客人。進到茶館后,之前送信的人正在等候,兩個人交換下眼神,便將張東森引到一處包間,到了門口張東森一人進入后,門隨即被從外面關(guān)上了。
房間里有點幽暗,散著陣陣茶香,正中擺著一張棋桌,不遠處放置著茶具,張東森看見棋桌旁側(cè)對著自己的一位老者,盤膝而坐,頭上光光的一根頭發(fā)也沒有,看起來精神飽滿,完全不像近百歲之人,見老者轉(zhuǎn)頭朝著自己微笑示意坐過去,張東森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剛進屋的時候自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有人坐在那里,可見長者已是靜到極致了,心想棋圣果然是不同一般。張東森不語,略帶拘束地坐在棋圣對面。
棋圣抬手輕輕示意張東森可以下棋落子了,張東森反應(yīng)過來,看看棋盒中的黑子,知道棋圣有意讓他,便持手中黑子落在三三位處開局。下了幾個回合,張東森漸漸找到感覺,也不在感到緊張和拘束,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對弈當(dāng)中,進入佳境,略占優(yōu)勢。而對面的棋圣始終悠然自若,時時微笑,和藹可親的樣子一點不像在對弈,更像是在和自己的小孫子把玩棋子而已。
張東森在棋盤上攻城掠地,形勢一片大好,不由露出得意的神情,心想:“什么棋圣,看著聽著倒挺嚇人,實際也不過如此,一定是怕輸了丟人,才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下棋,哼哼,看我一子定乾坤?!毙睦锩雷套痰叵胫樕喜挥陕冻鲂θ?,手持一黑子堅定而響亮地落在棋盤上。得意地向老人家望去,只見棋圣面帶微笑,輕輕搖搖頭,兩指拾起一白子,若無其事地輕輕放在張東森布好的天羅地網(wǎng)當(dāng)中,然后拿起旁邊的茶杯悠悠地喝了一口,慢慢放下,很慈祥地望了一眼滿臉驚愕的張東森。
張東森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自以為步步設(shè)下精妙的陷阱,臨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每一步行棋都在對方的預(yù)料和計劃之中,最終自己樂顛顛地把棋局拱手相送,連半點脾氣都不帶有的。張東森輸?shù)眯姆诜?,慢慢起身站定,深深鞠了一躬,徑自離開。七段木這個曾經(jīng)在圍棋界威震四方的綽號隨之慢慢淡出,很快就沒有人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