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到紅衛(wèi)公社換乘大車回大隊(duì),閻解曠道:“白支書,我聽說你們這地兒誰都會吼兩嗓子,上午我們倆都唱了,你也給我們整個唄?!?p> “額這嗓子唱不了,村子里倒有幾個唱得不錯的,不過都不能跟你們比!還是你們整,你們上午唱得就很好聽?!?p> 秦嶺笑道:“解曠,你再整個唄。”
“那行,我再來個,我算是知道,為什么陜北人都愛吼兩嗓子,這個地方人煙稀少,吼兩嗓子可以排遣孤獨(dú)和寂寞,驅(qū)散心里的恐懼和迷茫,還有對愛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遍惤鈺绺锌?,轉(zhuǎn)頭看向秦嶺,扯開嗓子唱起來:
“達(dá)坂城的石頭硬又平??!西瓜呀大又甜??!那里來的姑娘辮子長?。蓚€眼睛真漂亮。你要是嫁人不要嫁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帶著你的錢財(cái),領(lǐng)著你的妹妹,趕著那馬車來……”
“王洛賓先生的《馬車夫之歌》?!笨吹介惤鈺缱⒁曌约旱哪抗?,秦嶺有些嬌羞。如果在后世,這就相當(dāng)于公開表白了,秦嶺心中歡喜,卻又不敢確定。
“好了,我唱完了,現(xiàn)在該你唱了?!?p> “那我也唱一首王洛賓先生的歌吧?!?p> “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愿做一只小羊,坐在她身旁,我愿她拿著細(xì)細(xì)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王洛賓的《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p> “嗯?!?p> “你知道這首歌背后的故事嗎?”
“不知道,你給說說唄?!?p> “那是1939年7月,導(dǎo)演鄭君里帶著劇組來到青海金銀灘草原拍攝電影《祖國萬歲》,王洛賓也隨同前往,王洛賓隨劇組一道,順便采風(fēng)。”閻解曠說起了這首歌背后的故事。
“當(dāng)?shù)孛癖娭类嵕镆谶@里拍電影后,為攝制組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歡迎宴會?!?p> “在晚宴中,鄭君里找來扮演牧羊姑娘的一個藏族千戶長的名叫卓瑪?shù)呐?,卓瑪在歡迎宴會上進(jìn)行了助興表演,年芳17歲的卓瑪姑娘優(yōu)美的舞姿,深深打動了青年王洛賓的心。事后王洛賓便主動要求出演一個幫著卓瑪趕羊的幫工?!?p> “王洛賓如愿成為卓瑪?shù)膸凸?。他穿上藏袍,跟著卓瑪趕著羊群,早出晚歸,在趕羊時王洛賓無意打了卓瑪坐騎一鞭子,馬跳了起來,卓瑪回頭看看王洛賓,顯得很高興,又很生氣,因?yàn)檎Z言不通,無法交談,不知卓瑪是怎么想的?!?p> “過了一會王洛賓趕著羊群走到了前面,卓瑪趁王洛賓不備,朝他背上抽了一鞭子,大概是對剛才王洛賓抽他那一鞭的報(bào)復(fù)吧?!?p> “可能卓瑪做夢也不會想的,她的這帶著少女頑皮的一鞭子,竟然抽出了一首享譽(yù)世界的名歌《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p> “可以說王洛賓的經(jīng)典歌曲《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不是寫出來的,是用鞭子抽出來的?!?p> “卓瑪姑娘的鞭子不僅打在王洛賓的身上,也深深地打在了他的心上!讓他終身難以忘懷!”
“他們在一起拍了三天電影,第四天早上攝影隊(duì)就要離開青海湖,回到西寧去。卓瑪和他的父親騎著馬,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一個山坡上......”
“王洛賓騎在駱駝上,不住的回頭張望,隨著駝峰起伏,他沉浸在夢幻世界。朦朧之中,卓瑪化作一尊美神浮現(xiàn)在眼前;她健美的身軀,嫵媚的笑臉,火熱的眼波,輕輕打在身上的皮鞭,……化作一支抒情的旋律在胸中回旋。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這故事真美?!鼻貛X感受到了這個故事里的美好和遺憾,抬眼打量四周,這里雖然不是青海金銀灘,沒有美麗的格桑花,但年輕人對感情的向往是一樣的。
然而周圍沒多少年輕人的身影,路上行走的只有幾位大爺婆姨。秦嶺遺憾地收回目光,沒想到卻看到一直默不出聲的白明川在前面偷偷的抹眼淚。
“白支書你這是?”秦嶺這一問,讓閻解曠也注意到白明川的異常,咦!真沒看出來,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沒什么?就是剛才風(fēng)沙太大迷了眼睛。”白明川地情緒明顯有些低沉,隨意找了個爛熟的借口來掩飾:“你們接著唱??!”
“我們都唱了好多了,白支書,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唄。”秦嶺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啊,白支書,這一路光聽我們的了,您就給我們講講你那些年當(dāng)兵的事情吧,也讓我們接受下教育?!?p> “要不給我們講講你年青時的愛情故事也成?!迸颂焐拖矚g八卦,秦嶺也不例外,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額哪有什么愛情故事?只是剛剛解曠講的故事跟額自己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苯?jīng)不住兩人的再三懇求,白明川講起了自己的一段經(jīng)歷。
“那是1950年......”隨著白明川的講述,一副可歌可泣的畫卷展現(xiàn)在閻解曠和秦嶺的眼前。
白明川隨部隊(duì)入朝后,不久即遭遇惡劣天氣,白明川雙腳被凍傷了,逐漸掉隊(duì),和白明川差不多情況的戰(zhàn)士也有幾位,連長只好先率領(lǐng)其他戰(zhàn)士趕往長津湖戰(zhàn)場。
白明川他們相互攙扶著堅(jiān)持向集合地點(diǎn)行進(jìn),渴了餓了就抓一把地上的雪往嘴里塞,為了不讓米帝的偵察機(jī)發(fā)現(xiàn),他們選擇穿越樹林,晚上就在樹林中露營。
那天晚上氣溫降到了零下四十度,當(dāng)白明川醒來的時候,正趴在一位朝鮮姑娘的背上,白明川想掙扎著從姑娘的背上下來,然而他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姑娘吃力地背著。
雪天路滑,再加上白明川無法配合,一路上,姑娘摔倒了不知多少次,等氣喘吁吁地將白明川背到家時,姑娘的身上已經(jīng)多出來了好幾處傷口。
姑娘顧不得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口,從家里的柜子底下翻出珍藏的一支高麗老山參,切了幾片泡在開水里,讓白明川喝下,一股暖流充斥全身,白明川這才算重新活了過來。
姑娘叫金順姬,會幾句簡單的漢語,白明川隨后從姑娘口中了解到,那天早上金順姬去樹林里想挖些野菜,沒想到卻看到圍成一圈的志愿軍戰(zhàn)士,身體都已經(jīng)凍僵了,只有被圍在中間的白明川還有微弱的心跳,他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全部犧牲,是戰(zhàn)友們用他們的身體幫白明川遮風(fēng)擋雪,才讓白明川有了生還的機(jī)會。
此情此景,讓姑娘無比震撼,她發(fā)誓一定要將白明川救活。
再后來在金順姬的悉心照料下,白明川的身體得到快速恢復(fù),兩人朝夕相處大半個月,互相都有了那么一絲情愫。與王洛賓不同的是,在即將歸隊(duì)的前夜,白明川向金順姬吐露心聲,等他戰(zhàn)場歸來就來娶她,姑娘忽閃著漂亮的大眼睛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第二天白明川就離開小村子回歸部隊(duì),已經(jīng)走出很遠(yuǎn),白明川回頭張望,金順姬還站在村口遙望著他。
此后白明川一直在前線作戰(zhàn),等到他們部隊(duì)修整時,他回到那個村莊,可惜已物是人非,整個村莊早已被夷為平地,淪為一片廢墟。
白明川后來多番打聽尋找,只知道村莊遭到了米帝飛機(jī)轟炸,卻始終沒有金順姬的下落,他將滿腔的憤怒對準(zhǔn)米帝,屢立戰(zhàn)功。板門店談判后,白明川一直爭取機(jī)會逗留朝鮮,只為打聽金順姬的消息,直到1958年才跟隨最后一批志愿軍撤出,不久他就申請復(fù)原,回白店當(dāng)了支書。
末了,白明川輕輕哼了起來:“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有位好姑娘......”荒腔走板的歌聲沒有任何美感,卻聽得閻解曠和秦嶺淚流滿面。
回到大隊(duì)的時候,天剛檫黑。白明川將二人送到學(xué)校后就駕車離開了。說是學(xué)校,其實(shí)就是以前的白家祠堂改的,占地頗廣,算是大隊(duì)最好的房子之一,可不是那些窯洞能比的,正兒八經(jīng)的磚瓦房。
不要以為陜北的人都住窯洞,那是因?yàn)檫@里古代的時候過度砍伐,造成現(xiàn)在水土流失,樹木稀少,價(jià)格昂貴,箍窯洞可以節(jié)省木材的使用,也就可以少花錢。但富貴人家可是住的磚瓦房。
二人將教具放好后,閻解曠正要招呼秦嶺離開空曠的校舍,突然一雙手從后面輕輕抱住了他,,一具窈窕的身體貼了上來,鼻尖飄來一陣芳香,耳畔傳來嬌羞地聲音,“解曠,我喜歡你,你呢?喜歡我嗎?”
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眼前秦嶺紅霞漫天的美麗臉頰,閻解曠緊緊地抱住了她,微微低頭,秦嶺害羞地閉上了眼睛,閻解曠輕輕地吻上了她紅潤的嘴唇,兩個人就這么擁吻在一起,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倆。
唇齒留香,回味無窮,良久,閻解曠才松開氣喘吁吁的秦嶺。
秦嶺白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熟練?!?p> “哪有,我這輩子是第一次,你奪走了我的初吻,你要對我負(fù)責(zé)。”閻解曠狡辯,上輩子他是個老司機(jī),但這輩子確實(shí)是第一次。
“在這種窮鄉(xiāng)僻壤,我寂寞,你也寂寞,如果能有美好的愛情,生活也能多一絲光彩。我不想像王洛賓先生和白支書那樣錯過眼前的愛情,也不想成為故事里的卓瑪和金順姬。其實(shí)我媽把我托付給你,也有希望我倆在一起的意思,你現(xiàn)在可是我的了!可不許再給我招蜂引蝶?!鼻貛X臉上露出一抹狡黠。
“我閻解曠飲過風(fēng)、咽過沙,可什么時候招過蜂,引過蝶啊?你可不要血口噴人?!遍惤鈺鐮庌q。
“嘻嘻,不告訴你,你往后可要乖乖的。”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