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以為我們的母親一輩擁有非凡的講故事的才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會津津有味地聽著母親與其他親戚或是熟人談著家長里短,而尤讓我無比著迷的是一些關(guān)于鬼怪的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膽子天生比較小,我總會被那些故事嚇得心里發(fā)毛、寒毛直豎,當(dāng)天夜里總是將自己埋在被子里,擔(dān)心自己一旦將身體露在外面就有被鬼怪抓走的危險,為此也不會起來去廁所,總會憋到天亮。
農(nóng)村對于死亡有著一種異乎尋常的超然態(tài)度,然而迷信在農(nóng)村,特別是老年群體中又極為盛行,奇怪之處也在這里,他們一面用迷信來祈求自己生命的延長,一面對于死亡又毫不避諱,他們會在自己身體狀況明顯開始走下坡路時自己或是讓子女準備百年過世的壽材,也會向子女交待自己葬禮的安排。他們對生命極為眷戀,對死亡又毫無畏懼。而在農(nóng)村的土地上隨處可以見到隆起的土墳,近幾年隨著經(jīng)濟的改善,很多的墳塋兩側(cè)都用石塊進行了修繕并打造了墓碑,以往就只是一座座土包。小的時候我從不敢一個人走夜路,總是覺得背后有一雙雙眼睛在盯著我。直到現(xiàn)在我走在偏僻昏暗的小道上也會頭皮發(fā)毛,寒毛直豎。
母親的故事與對死亡的頻繁接觸讓我對神秘和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盡管這意味著膽戰(zhàn)心驚,但也恰恰因此具有了潘多拉魔盒般致命的吸引力。于是,長大的我總是忍不住去觀看恐怖電影、閱讀恐怖故事,可是不知為何,雖也能體會到害怕或是心跳的感覺,卻怎么也沒有小時候母親的講述那般讓我欲罷不能了。
當(dāng)回望的視線穿透時間的濃霧,掀開往事的面紗,那些故事只剩絲縷還勾連著童年的回憶。在時間的過濾中它們早已喪失讓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又或許它們本身就沒有那么恐怖,而只是來自于年幼的我對于世界的茫然與恐懼??傊?,當(dāng)在回憶中找到這些散亂的故事時,我反而感到了一絲溫暖。我不愿這殘磚斷瓦在時間的流逝中風(fēng)化湮滅,且用這材料造一座小小的石碑,讓它不至于毫無痕跡,讓路過的人在看到它時也能找到自己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