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國之重器
兩個身嬌肉貴的女官都是萬歲的心頭肉，自然沒人敢讓兩人冒險。
龍紋炮之所以叫炮，可不是浪得虛名。
炮管將近嬰兒手臂粗細，內(nèi)徑也僅僅比小拇指差上少許，看上去比一般現(xiàn)代反器材步槍還夸張。
而且龍紋炮沒有槍托，通體筆直，前半部分的炮管直接與木質(zhì)手柄鉚接，開火時需要雙手持握，這種姿勢很難發(fā)力。
種種設(shè)計缺陷決定此時的火器對使用者的要求相當(dāng)高，非膽量、經(jīng)驗和力量都頂尖的精銳不可。
恰好，吳家兄弟就是這種精銳，兄弟倆更有這種心理準備。
吳克忠看向吳克勤的眼神幾乎在說：老弟，給大伙整個活兒！
從成祖征討漠北總結(jié)出火器的使用方法之后，各式手銃、火炮的操作擊發(fā)步驟已經(jīng)有嚴格規(guī)范，并由神機營向全軍推廣。
龍紋炮作為一種中型火器，威力巨大，兩人協(xié)同操作最佳。
吳克勤前腿微屈，后腿膝蓋跪地，雙手持握龍紋炮木柄，用腋下緊緊夾住，炮管上揚到合適的高度。
吳克忠用通條清理了炮管，這才取過火藥罐裝填火藥。
龍紋炮可發(fā)射弩箭和彈丸，發(fā)射前者時需輔以木馬子，增加氣密性，使弩箭獲得最大殺傷力。
若是發(fā)射彈丸，則省去木馬子，只需在彈丸上包裹棉紙，同樣是為了密封。
這次龍紋炮要發(fā)射的是彈丸。
吳克忠裝填火藥彈丸時，吳克勤解釋道：“啟稟陛下，神機營使用火器時已有成例，彈丸重一錢，則裝藥三錢，彈丸每增重二分，則火藥增加一分。此次擊發(fā)彈丸重量為三錢，按成例需填裝火藥四錢?！?p> 兄弟倆配合的很默契，待吳克勤解說完畢，吳克忠也已經(jīng)裝填好了火藥彈丸，正用通條將彈丸和火藥壓實。
其中不管裝藥時的份量還是壓實彈藥的力度，都需要依靠經(jīng)驗和手感，是填裝手主觀的判斷。
平時操練還好，如果兩軍交戰(zhàn)，沒有經(jīng)驗的士兵通常會忙中出錯。
要么裝藥量少了，殺傷力達不到預(yù)期，要么裝藥量多了，強大的后坐力讓火器脫手，甚至炸膛。
如果彈藥沒有壓實，也會造成威力減小。
兄弟倆的整套動作簡介利落，行云流水，看的朱祁鎮(zhèn)拍掌叫好。
“末將已經(jīng)填充完畢，請陛下下旨，可否擊發(fā)？”
朱祁鎮(zhèn)一揮手，握拳道：“擊發(fā)。”
“末將懇請陛下移步?！眳强酥姨嵝岩宦?，向吳克勤點頭示意，然后將棉繩塞進火門，點火。
隨著火星在火星在棉繩上游走，鉆向火門，眾人都下意識屏住呼吸。
濃煙之下，忽然迸出一道火光，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巨響，將眾人震的七葷八素，炮口噴出一道火舌，接著是更濃的白煙，龍紋炮成功擊發(fā)。
朱祁鎮(zhèn)耳朵嗡嗡作響，胸口有些發(fā)緊，呼吸開始急促，干張了好一會嘴才拍手贊道：“好，干得不錯。”
之前叫囂著想親自開炮的兩個小美人早已經(jīng)花容失色，猶如西子捧心。
陳尚儀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火器的威力，呢喃道：“這才是如雷貫耳?！?p> 至于施南鳳，目瞪口呆，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話。
龍紋炮帶給她的震撼太大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之前有些自不量力，還是別了。
“皇爺，彈丸取回來了?！币恢倍⒅麄€過程的金英幾乎在龍紋炮擊發(fā)的瞬間便竄出去，眼下手里正捧著彈丸，獻寶似的呈給朱祁鎮(zhèn)。
“拿來給我瞧瞧?！敝炱铈?zhèn)接過彈丸，用手指捏著放在眼前仔細觀察。
彈丸發(fā)生了變形，一端沾了些磚沫，還有火藥渣殘留，聞起來還有刺鼻的硝煙味。
見朱祁鎮(zhèn)興致盎然，金英笑著說道：“啟稟皇爺，奴婢大致估算過，彈丸打到了五十步之外的墻里，擊碎了青磚，由此可見龍紋炮之威力?！?p> 朱祁鎮(zhèn)不住點頭。
龍紋炮的威力遠超他的心理預(yù)期。
五十步之外還能擊碎青磚，足以說明同等距離內(nèi)，龍紋炮可以擊穿一般的護具，具有良好的破甲能力，殺傷力不俗。
不過……
“答蘭，朕問你，神機營中，能如你兄弟二人般熟練操作火器的占幾成？”頓住一下，朱祁鎮(zhèn)強調(diào)道：“說實話?！?p> “這……”吳克忠無奈的看了弟弟一眼，抱歉苦笑道：“末將不敢欺瞞陛下，神機營中臥虎藏龍，皆是我大明精銳，只不過善用龍紋炮者不多，單眼銃更受歡迎。”
從竹筐中取出一支單眼銃，吳克忠解釋道：“這單眼銃遠比龍紋炮靈活輕便，更受歡迎，且銃管更長，彈丸也更小，殺傷力卻不遜于更笨重裝藥量更大的龍紋炮?！?p> 朱祁鎮(zhèn)不置可否，用力拍了拍吳克忠的肩膀，沒再追問。
吳克忠的言外之意，他懂。
龍紋炮口徑大，裝藥量大，后坐力更大，即便是神機營中，能熟練操作龍紋炮者也是鳳毛麟角。
相反，單眼銃口徑小，銃管長，火藥對彈丸做功時間長，彈丸的穿透力反倒更大了。
但以此時的火器精準度和火力密度，銃也好，炮也罷，除了某些特定的場合之外，更多情況下火器遠不如冷兵器中的弩箭殺傷效率高。
那為什么不管太祖和成祖都對火器青睞有加，先后下令軍隊大規(guī)模裝配？
無他，威懾力。
火器的近距離威懾力遠非冷兵器可比。
首先，擊發(fā)時的火光和爆炸聲足以讓沒見識過火器的士兵膽寒。
再者，圓頭彈丸擊中人體造成的傷口遠非冷兵器可比。
與其說擊中，朱祁鎮(zhèn)覺得用砸中更貼切。
試想一下，彈珠大小的彈丸砸在腦門上、臉上、甚至軀干上造成的血洞，相比刀傷箭傷，要更加猙獰恐怖。
火器的殺傷效果，及其容易擊潰敵軍的心理防線、粉碎敵方士兵的戰(zhàn)斗意志。
成祖編纂的兵書中對于火器的使用也證明了這一點。
兩軍交戰(zhàn)，火器兵列隊最前，三輪齊射之后瓦解敵方戰(zhàn)斗意志，之后才是騎兵沖鋒。
由此可見，火器的威懾力和壓迫力已經(jīng)超過了騎兵。
“朕有些改造火器的想法，可能是一家之言……?！?p> 金英怔住片刻，回道：“皇爺稍等，奴婢這便將兵仗局的工匠傳過來?！?p> “不用這么麻煩。”朱祁鎮(zhèn)搖頭道：“火器，國之重器，再重視都不為過，朕這些靈感可能不太成熟，正好到兵仗局和工匠切磋一下，否則叫到此處奏對，也只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吳克忠抬頭詫異的看了朱祁鎮(zhèn)一眼，萬歲不像是說說而已，莫非真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