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緣十五年前就已離開天南曹家，所以他能出現(xiàn)在這里。曹家已決定與不干涉這件事?！迸嵊粢琅f穿著那一身休閑的睡衣，坐在柔軟的沙發(fā)上喝茶：“曹緣是七大家里的異類，離開曹家后在草莽鬧過革命，在自由貿(mào)易區(qū)組過十二賊，至于現(xiàn)在在干什么沒有人知道，總之肯定也是不同尋常的事情?！?p> “十二賊是曹緣組建的？”楚秋目瞪口呆，聲名遠揚的星際海盜團體竟是七大家前成員一手創(chuàng)辦的，不得不說簡直就像是老派的諷刺話劇。
“既然曹緣來了，那你擔(dān)心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了?！迸嵊粽f道：“他的能量就算是那位老元帥也得多看一眼?！?p> “所以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楚秋細細地喝了一口茶，這些天在裴家喝得好茶太多，讓他覺得自己快要變成懂得品茶的土鱉了：“我覺得來這兒的頻率似乎太高了?！?p> 啪。
裴郁將手機甩到桌上，楚秋撿起來仔細翻閱。
是一封超過一百字的短信，開頭便是醒目的視頻片段。
短信內(nèi)詳細介紹了交易方式、地點和數(shù)字。
一百萬。
“我沒跟任何人說這件事?！迸嵊舻纳仙砦⑽⑶皟A，認真地說道：“你確定你能辦好？”
“我盡力?！背锲沉伺嵊粢谎?，將短信轉(zhuǎn)發(fā)到自己的手機里。
“這種說法并不可靠?！迸嵊舭櫰鹈碱^，過了一會兒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但介于你上次這么說并取得了不錯的結(jié)果?！?p> “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楚秋很喜歡這句東極的土話。
裴夫人將楚秋送到門口，說道：“繼承程序走好了，過幾天茍秘書會將法律文書帶給你......還會帶你去看看陳西京教授留下的東西。”
“以后遇到事情不要太性急，看到你和小郁能經(jīng)常溝通，我很高興。以后有空多來坐坐，一起吃個晚飯。”裴夫人的語氣就像是親密的長輩，這讓楚秋有些愕然。
最后，他鞠了一躬，離開了裴宅。
......
楚秋剛掛掉葉清雅的電話便接到了另一個電話。
陳南星。
“喂?！背镒呱系罔F，說道：“我在地鐵上，可能信號不太好?！?p> 陳南星的話讓楚秋剛邁上地鐵又走了出來。
曹野的家人想見見他。
當(dāng)然以陳南星的語氣來看，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見他”。
這是好事。
三十分鐘后，楚秋趕到了中元居，一家還算行的酒店。
曹野的家人在這里擺了一席。
說是一席，其實也就是那幾人。
楚秋進門的時候，陳南星第一時間就迎了上來，幫楚秋將外套放在一邊，同時低聲說了句：“他們沒有惡意，就是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p> 曹野的家人們起身迎接楚秋，他母親的臉色蒼白，舉手投足間盡是虛弱，但那雙落在楚秋身上的目光亮得嚇人。
待楚秋落座后，他正坐在陳南星和陳北中間。
曹野的繼父金有光關(guān)上了門。
每個人都在看著他，尤其是曹野的家人，但沒有人說話。
場面一度顯得寂靜而尷尬。
“所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曹野的母親終于說話，她揪著桌布，桌子微微顫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看得出來她企圖更加和善，但事與愿違。
“我來?！苯鹩泄馕兆〔芤澳赣H的手，讓她松開了桌布，對楚秋露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曹野的叔叔，那個叫做曹緣的人，我們想跟他了解些事情，但他就在葬禮上露了一面之后再也沒出現(xiàn)過。關(guān)于曹野是恐怖分子的......的確沒再出現(xiàn)過，但我們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想知道孩子是怎么走的?！?p> 楚秋看著這對鬢角微霜的夫婦，只覺有些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下子便見了杯底。
金有光趕緊給楚秋滿上，希冀地說道：“我們想知道孩子走的痛不痛快，有沒有誰在害他......我們只想知道這些?！?p> 楚秋依舊沒有說話，他皺起眉頭......事實上他在想，如果是裴郁的話會怎么做。
“金叔叔，可能楚秋也不知道，您看就連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探員都......但是曹野的叔叔看起來很厲害，他肯定會有個交代的?！标惸闲窃噲D打著圓場，卻被曹野母親的一個“不”直接打斷。
“不會的?！辈芤澳赣H垂著腦袋，喃喃說道：“那個男人......就跟小野的爸爸一樣，他們不會在意我們這些普通人的感受?！?p> “所以曹野的父親那邊......是財閥家族那樣的大人物嗎？”陳北小心翼翼地問道，但是沒有得到回答。
財閥。
距離七大家起碼還有兩個檔次的差距。
“我們只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辈芤澳赣H的目光一直鎖著楚秋，目光中的祈求和絕望讓他愈發(fā)沉默。
楚秋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似乎決定了什么，平靜地說道：“曹野是被人害死的?！?p> “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們是誰做的?！?p> 一片寂靜。
所有人還沉浸在楚秋的第一句話帶來的震撼之中。
“......是誰害了他？”曹野母親喃喃問道。
“我不能說。”楚秋的目光很堅定，語氣咬得很死。
“為什么！告訴我，是誰害了他，是誰！”曹野母親沖到楚秋面前，就算金有光和金理莎拉著她也沒拉得住，她抓住楚秋的衣服，神態(tài)中充斥著極為復(fù)雜和極端的意味，嘶吼道：“告訴我，是誰害了他?！?p> “我不能說?！?p> ......
楚秋本就是一個極為固執(zhí)且寡言的人。
直至他被陳南星拉出包廂他也沒透露半個字，包廂內(nèi)的哀嚎和嘶吼隔著緊閉的門也能聽清。
門外聚集了客人和服務(wù)員，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金有光出門做了解釋才散開了人群。
陳南星緊緊抓著楚秋的手，楚秋沒有發(fā)覺，他只是盯著緊閉的門，目光沉默且堅定。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過了半晌，陳南星才問道：“我知道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他們剛剛失去了兒子?！?p> 當(dāng)聯(lián)邦法律，乃至憲法都失去應(yīng)有的效用，仇恨還有什么意義。如同企圖飛上天挑戰(zhàn)神明。
只能將這份無法兌現(xiàn)的仇恨深埋心底，一旦出口便是滅頂之災(zāi)。事實上，任何涉及到曹野事件的主謀的舉措都會是滅頂之災(zāi)。
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做。
楚秋輕輕地抱住了陳南星，他的目光中出現(xiàn)了一絲彷徨。
“相信我?！背锏吐曊f道。
“嗯，我相信你?！?p> 好一會兒之后，楚秋松開陳南星。
兩人的目光都有些閃躲。
楚秋撩起陳南星的袖子，針孔仍然維持著很高的密度，他小心地放下袖子，從懷里取出現(xiàn)金包遞給陳南星，說道：“不要再做凌晨的兼職了?！?p> 陳南星看也沒看便拒絕道：“我不能接受這個?！?p> “不是錢的問題。”楚秋說道：“讓陳北以后還我，多久都沒關(guān)系，這筆錢是上次照顧林司的報酬，硬要說的話，你也幫了忙?！?p> 這是他從裴郁那兒得到的建議......裴郁說這樣的話陳南星可能就會接受。
事實證明裴郁又是對的。
楚秋獨自從中元居走出，這頓飯還沒開始就吃不下去了。
他見到中元居外不遠處停著輛車，車邊靠著兩人，在樹蔭下吞云吐霧。
楚秋撓了撓頭，覺得有些頭疼。
但既然來了，總不能避著不見，何況他也沒做什么虧心事。
楚秋也走入那片樹蔭，穩(wěn)穩(wěn)接過那個磅礴大氣的男人遞來的煙，夾在嘴唇上，另一個男人走來幾步，替楚秋點上，伸出手說道：“種滿?！?p> “楚秋?！背锝邮芰诉@個叫做種滿的光頭男人的好意，握住他的手，入手處便是厚繭的粗糲感，顯然是個練家子。
楚秋才剛抽了一口，便覺腦后一陣微風(fēng)襲來，他心頭一跳，伸手一架。
砰。
腿與掌的相撞。
兩人各退了一步，楚秋心中凜然。
種滿收腿，靠在樹上吞云吐霧，似乎無事發(fā)生。
楚秋瞳孔緊縮，在他根本沒注意到的時候，曹緣已經(jīng)抓住了他的手，盯著他手背上褪去的玫瑰色。
“我猜得沒錯，你是風(fēng)城的傳人，具體哪一支只怕你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閑的蛋疼的老家伙在宇宙漂泊到處尋找傳人，偏偏還不透露厚得嚇?biāo)廊说募业?，美其名曰武學(xué)修行需要赤誠之心?！辈芫壏砰_楚秋的手腕，吐了一個煙圈，說道：“至于我為什么知道，因為你的天賦很好。如果你是在風(fēng)城長大的，絕不會讓你在成長到目前這個階段的時候就放你出來?！?p> “我看過你的經(jīng)歷，我很欣賞你。這家人有你看著，我很放心。這家人與我那死去的兄長或多或少有點關(guān)聯(lián)，原本我的打算是讓種滿關(guān)照一下，但反倒可能會給他們招致一些麻煩。有你在，最好不過?！辈芫壠鐭燁^，坐進車內(nèi)，對楚秋說道：“上車，我馬上要離開第三星圈，離開前要做件事情，你會感興趣?！?p> 種滿駕車，曹緣和楚秋坐在后座。
曹緣沒說話，楚秋也就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種滿接了個簡短的電話，掛了之后對曹緣說道：“老板，李鸞被他們拖住了。”
曹緣對楚秋說道：“這趟回來，要只這樣走了一圈就灰溜溜地回去，只怕我那死去的兄長也不會原諒我。雖然我沒辦法直接把那個崽子直接捏死，李家那位老元帥隨便招招手我就吃不住，但臉還是要打的。就算是七大家，打臉也是有法子的。有些人的臉能打，有些的臉看都不能看一眼。拿李家來說，那位老元帥穩(wěn)坐朱雀臺舉世無雙，只要這位還活著，他的臉色你必須得看，不管是七大家、總統(tǒng)山還是國會大院，這位的話都得乖乖聽著。李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老元帥的長子李庸，是個智多近妖的難纏角色，我同樣惹不起。排在第三位的就是李鸞，這是個武承爺文承父的小怪物，雖說還未成氣候，在李氏內(nèi)部也僅僅是第四順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未來必定是李氏當(dāng)家，在李氏內(nèi)部，他跟李迴的分量完全不同。據(jù)說李氏還出了個旁系的子弟叫李浩然，目前在宇宙游歷，據(jù)說天賦之高絲毫不在老元帥之下。所以要打李氏的臉，最簡單的便是避開這幾人，若是牽扯上了，便會麻煩許多?！?p> “只要這幾人不在，李迴的臉想打便打了?！?p> 曹緣的眼界自然是楚秋企及不了的......但他仍是認真記下了他說的這幾人。
“老板，到了?！狈N滿停車，打開車門，回身替曹緣也打開車門。
“下車?！辈芫壱荒_踩在水泥地上，兩三步之間蹬出了好幾米遠，他極為直接地朝停在一個豪華會所前的車隊走去，氣勢磅礴得好像星光也追不上他。
楚秋認出了這個車隊，正是當(dāng)天停在游樂場入口的那支。
是李迴。
楚秋心頭一跳，意識到了曹緣想做什么。
早在曹緣下車的時候，李迴的安保團隊便將注意力投了過來，任誰也無法忽視這樣一個走著平地都能走出尸山血海之感的男人。
“停下！”十來個安保人員將槍口對準曹緣。
啪啪啪啪......
槍聲大作。
伴隨尖叫和哭喊。
原本安和的街道一片混亂。
十來個干脆的倒地聲，僅僅幾秒鐘，李迴的安保團隊就被肅清。
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曹緣大步走向那輛專車。
啪。
車窗被大口徑狙擊子彈擊穿，駕駛座上飚出一道血流，剛想起步的車輛一下子又停了下來。
前門打開，傷疤男人走下車，目光凝重地看著曹緣。
但此時，他的太陽穴突兀頂了一支槍，種滿持槍站在傷疤男人邊上，說道：“別動?！?p> 傷疤男人盯著根本沒看過他一眼的曹緣，吐出一口氣，無奈地舉起雙手。
曹緣走到車邊，一記鐵拳直接砸向?qū)こＷ訌椄緹o法擊穿的車窗。
砰。
車窗碎。
露出車內(nèi)李迴那張強作鎮(zhèn)定但仍顯驚愕的臉。
嘩啦。
曹緣面無表情地直接探手進去把李迴拉了出來，李迴整個上身暴露在車外，臉上身上到處都是碎玻璃割出的傷口。
“草，曹緣，有種你今天殺了我。”李迴痛喊道。
砰。
曹緣一記足夠砸穿車窗的鐵拳直接砸在了李迴的臉上，他的臉龐頓時凹陷下去，鼻涕淚水血液混成了一團。
“這是為曹野的?！?p> 啪。
曹緣再甩了一記耳光。
“這是為林家小姑娘的。”
李迴的半張臉頓時腫起，腦袋耷拉，翻起了眼白，神智已然不清。
曹緣將李迴扔回車輛，轉(zhuǎn)身離去。
這會兒李迴的安保人員才敢重新接近。
“我馬上就要走了。七大家繼承人是受憲法保護的第五序列公民，襲擊七大家繼承人會自動觸發(fā)憲法追蹤。我背著不少聯(lián)邦法律重罪，所以進入聯(lián)邦監(jiān)獄會有些麻煩。七大家不是完美的，憲法更是如此，究其根本只是臺冷冰冰的不懂人類情趣的大鐵盒，只要了解其規(guī)則和掌握足夠的力量，憲法也只是個擺設(shè)?！辈芫壙粗直?，面無表情地說道：“從我出手的那一刻算起，我有12分鐘的時間逃出大氣層，第五序列違憲事件的反應(yīng)時間會比較長?！?p> 一絲異動從頭頂響起。
楚秋瞇起眼睛看去，只見一艘微型星艦直接開到了人類高頻活動區(qū)域的上方。
他的心里震撼異常。
“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這小家伙還活著?！辈芫壙粗?，說道：“大概有不少人跟你說過你的做法很像是在送死?！?p> “但我很欣賞這點，好好活著?！辈芫壣斐鍪?。
楚秋看著這雙如同山岳一般厚實的大手，認真地握住。
咔嚓。
楚秋轉(zhuǎn)頭看去，驚愕地看到種滿剛拿著相機拍了張兩人握手的合照。
“我的名字沒那么好用，但是也能讓一些宵小掂量下自己的分量?！辈芫壱皇肿プ男桥灤孤湎聛淼睦K梯，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扔給楚秋。
楚秋接住，是一部款式極舊的新手機。
“你替曹野出頭，我欠你一個人情。有事，打電話，種滿會替你解決，種滿解決不了，我會來解決?！惫蔚闷つw生疼的狂風(fēng)中，星艦拉著繩梯上的曹緣離去。
楚秋仰頭望去，心頭震撼不減，在曹緣身上他學(xué)到了兩點：掌握足夠的力量、充分了解規(guī)則。
就能在星光下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