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或許當(dāng)一個孤臣也不錯

　　至于變法這種事情，別說文官那一關(guān)過不去，就是萬歷皇帝那一關(guān)都過不了，張居正的變法不但官員們心有余悸，萬歷皇帝也同樣心懷忌憚，官員們是擔(dān)心自己的利益再次受損，而萬歷皇帝則是擔(dān)心再出一個張居正這種權(quán)臣，更何況變法也不是他一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該做的。

　　他今天敢跟萬歷皇帝說他要變法，明天萬歷皇帝就能讓他回老家當(dāng)他的小地主。

　　想到這里，鄭國泰不禁有點頭疼，至于萬歷皇帝的想法，他也猜到了幾分，無非是想要讓他去和文官拉扯，將文官們的注意力都引走，他自己好舒舒服服地當(dāng)他的皇帝，偶爾看誰不爽就拉拉偏架。

　　所以萬歷皇帝才會讓他去對付雒于仁，因為如今雒于仁在天下士林中的名聲正盛，干掉了雒于仁，他的名聲必然會臭遍天下，文官們愛惜羽毛，自然不會跟他靠近，他就是想當(dāng)權(quán)臣都當(dāng)不了。

　　鄭國泰越想越是頭痛，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就像陷在蜘蛛網(wǎng)中，到處都是蛛絲，動得越厲害，纏得就越緊，萬歷皇帝不可能完全放權(quán)給他，而萬歷皇帝不放權(quán)，他對文官的威懾力就有限。

　　而且現(xiàn)在的大明經(jīng)過張居正的變法，就像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若是動作太大，真有可能導(dǎo)致天下百姓群情洶涌，到時候萬歷皇帝未必肯給他頂缸，死應(yīng)該是死不了的，畢竟他是鄭家唯一的男丁，有他妹妹在，萬歷皇帝怎么著也會保他一命，不過一輩子監(jiān)禁估計是逃不了了。

　　這時候，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輕輕摩擦著手中的白玉扳指，鄭國泰眼中露出好奇之色，這京城可是真正的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鬧事。

　　鄭家的家仆仗著人高馬大擠開了人群，只見一座茶樓外，一個衣著華麗，身材寬胖的男子被幾個青壯男子拽著，地上還躺著幾個仆役，一個個鼻青臉腫，躺在地上低聲哀嚎，顯然是挨了頓胖揍，而茶樓中還傳來了陣陣打砸聲。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中，有人低聲道：“這孫東家還真是慘啊，前些天在西山的煤礦被那些閹人封了，好不容易花了大把銀子才疏通了那些閹人的關(guān)系，把煤礦拿回來，現(xiàn)在茶樓又被砸了?！?p>　　聽到這話，鄭國泰頓時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歷史上的萬歷皇帝很貪財，花錢也極為大手大腳，為了搞錢，萬歷皇帝派了無數(shù)太監(jiān)到各地征收礦稅，和百官幾乎反目成仇，天下也怨聲載道。

　　“怎么這么久了，五城兵馬司和巡城御史還沒來？”

　　一個百姓好奇道。

　　“來什么來?！?p>　　這時候，一個似乎知道內(nèi)情的百姓嗤笑道：“這孫泰可是三個月沒上供了，要不然這些潑皮敢在這內(nèi)城鬧事，真嫌命長??！”

　　聽到這里，鄭國泰頓時了然，這京城的治安管理很亂，光是明面上的治安就有巡捕營、順天府、五城兵馬司、都察院巡城御史，其他的還有錦衣衛(wèi)、東廠。

　　大明的商業(yè)之繁榮不亞于兩宋，而大明在商稅上極其寬松，北京城作為大明都城，商業(yè)自然是極其繁榮的，所以這些負(fù)責(zé)治安的人自然少不了上下其手，從商家手中勒索好處。

　　這時候，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來到被拉著的孫東家面前，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啪！

　　一個鮮紅的掌印瞬間浮現(xiàn)！

　　下一刻，壯漢直接揪住了孫東家的胸口，將其提了起來，惡狠狠道：“姓孫的，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這茶樓，三爺看上了，識趣的話，三天內(nèi)將契書備好，要不然下次來，三爺就不止是砸茶樓了，下次三爺連你這副骨頭都給你拆了！”

　　說完之后，便將孫東家扔在地上，帶著人揚長而去。

　　許久后，幾個順天府的衙役才悠哉悠哉地自遠(yuǎn)處緩緩走來。

　　“回家吧?！?p>　　看著這一幕，鄭國泰眼睛微瞇，心中有了一個想法，或許當(dāng)一個孤臣也不錯！

　　………

　　皇宮，暖閣。

　　萬歷皇帝端坐軟榻上，而王之禎則立于一旁。

　　“王卿家，鄭國泰此人你怎么看？”

　　朱翊鈞手指輕輕地敲擊著一旁的小案幾，雖說鄭國泰是他最寵愛的鄭貴妃的哥哥，不太可能和文官有糾纏，但是那些文官的手段太多了，對于鄭國泰，他還是不太放心。

　　“回陛下，臣認(rèn)為路遙知馬力?！?p>　　聽到朱翊鈞的問話，王之禎躬身道。

　　“滑頭！”

　　聞言，朱翊鈞搖頭輕笑道，對于王之禎模棱兩可的回答，他也沒有太過生氣，畢竟鄭國泰的身份太敏感了，王之禎怎么說都可能犯錯。

　　沉思了片刻后，朱翊鈞平淡道：“不過鄭國泰既然讓南鎮(zhèn)撫司審，那就讓南鎮(zhèn)撫司好好審審，別藏著掖著！”

　　“臣明白了！”

　　王之禎連忙應(yīng)道：“臣會讓南鎮(zhèn)撫司好好審的。”

　　作為朱翊鈞的潛邸之臣，朱翊鈞能把北鎮(zhèn)撫司交給他，他自然不是蠢人，瞬間便領(lǐng)會了朱翊鈞的意思。

　　朱翊鈞這是要把鄭國泰推到文官的對立面?。?p>　　“朕乏了?！?p>　　朱翊鈞擺了擺手道：“退下吧。”

　　雖然他不能保證鄭國泰對他絕對忠誠，但他可以讓鄭國泰跟文官翻臉啊，只要借鄭國泰的手殺上幾個文官，鄭國泰想不跟文官們翻臉都不行。

　　“臣告退！”

　　王之禎再次行了一禮，然后緩緩?fù)肆顺鋈ァ?p>　　………

　　錦衣衛(wèi)衙門，指揮使值房。

　　“下官參見指揮使！”

　　看了一眼正翻著檔案的鄭國泰，丁博連忙行了一禮，心中卻不禁泛起了嘀咕，不知道鄭國泰突然請他做什么。

　　現(xiàn)在朱翊鈞還沒有表態(tài)，就算鄭國泰想要拉攏他，現(xiàn)在也還沒到時候啊，錦衣衛(wèi)是皇帝手中的刀子，朱翊鈞不表態(tài)，誰敢貿(mào)然表態(tài)，真當(dāng)朱翊鈞放棄了錦衣衛(wèi)，他們就可以亂來啦。

　　“丁僉事不必多禮，本官請你過來，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問?！?p>　　鄭國泰輕笑道：“本官見這京城中商鋪眾多，各行各業(yè)如百花齊放，不知錦衣衛(wèi)對這些商鋪有沒有登記造冊，查探清楚商鋪主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