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這只羊羔聞起來已經(jīng)好香好香。我肚子好餓啊，能吃了嗎……”
朱厚煒吞了吞口水，右手指著那只已被炙得金黃油亮、皮焦發(fā)脆、香氣撲鼻的羊羔，可憐兮兮地望向坐于墻垣邊的朱厚照。
聞著眼前炙羊羔散發(fā)出的陣陣香氣，朱秀榮其實也早早饞涎欲滴，不過她比朱厚煒年紀(jì)略大，又是女孩子，表現(xiàn)得較為矜持而已。
見得朱厚煒這副模樣，她不由“撲哧”一聲笑出來：“皇兄，你快來……”
朱厚照聽得頓時站了起來，說道：“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來看看?！?p> 說著，他走了數(shù)步去到炭火前，將那只炙烤近兩個時辰的羊羔端詳了好一會，又從劉瑾手中接過刀子，在那羊羔的不同部位割了數(shù)割。
少頃，他望向朱厚煒和朱秀榮，說出兩人期待已久的話語：“這羊肉炙好了……”
朱厚煒和朱秀榮一愣，隨即喜形于色，而朱厚煒更歡呼起來：“有炙羊肉吃了，太好啦……”
坐于墻垣邊的周太皇太后和吳氏聽得，輕笑著微搖了搖頭。
未幾，一整只色澤金黃、香氣四溢的羊羔，在何文鼎和劉瑾的合力下，被抬到庭院東側(cè)一桌子的一個大木盤中。
緊跟過去的朱厚煒，吞了吞口水，終于忍不住了，伸手就要扯羊腹部的一塊肉。
站在他旁邊的朱厚照見得，隨即輕拍其手，口中笑道：“小弟，要守禮，可不能這般沒規(guī)矩……”
朱厚煒縮回手，略顯委屈地望著朱厚照：“皇兄，我真的好餓……”
朱厚照撫著他小腦袋道：“好餓也要等一會。你先告訴皇兄，這庭院內(nèi)，誰的年紀(jì)最大？”
“皇太祖母……”朱厚煒沒有多少猶豫，伸手朝周太皇太后揚(yáng)了揚(yáng)。
朱厚照贊了聲不錯，又道：“那我們就應(yīng)該讓太奶奶和吳奶奶先嘗一嘗，對不對？”
朱厚煒聽得連連點頭。
周太皇太后和吳氏互望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
在朱厚煒和朱秀榮熱切的目光中，朱厚照比劃著香氣騰騰的炙羊羔的小腿位置，對何文鼎說道：“小鼎子，在羊腿這里切小半斤肉下來，再切成小塊狀?！?p> 何文鼎應(yīng)了聲諾，右手拿筷、左手持刀，僅片刻工夫已在羊腿部位切了約莫半斤的羊肉，放到桌面的一個瓷碟上。
未幾，他又按朱厚照要求，將整塊羊肉切成了小塊狀，動作嫻熟之極。
“小偉子，拿多些碟子來，”朱厚照先是吩咐王偉，轉(zhuǎn)而望向何文鼎，再道，“小鼎子，繼續(xù)切，將羊肉分到碟子里……”
一語未了，他已雙手端起盛著羊腿肉的瓷碟，往周太皇太后和吳氏走去，口中道：“太奶奶，吳奶奶，剛剛炙燒好的羊腿肉，快來嘗嘗……”
周太皇太后和吳氏連聲稱“好”。
朱厚照一邊將瓷碟放到兩人面前的小桌子，一邊又道：“吃的時候要小心，還有些燙呢。”
那邊，站于整只羊羔旁邊的何文鼎，手中的刀子仍一下一下地切著羊肉，王偉和劉瑾也沒有閑著，幫忙分到碟子里。
雖然朱厚照走開了，但朱厚煒不敢伸手，盯著被切成塊狀的炙羊肉越來越多，只時不時吞了吞口水。
瞥見朱厚煒的小動作，正緩步而回的朱厚照笑道：“小弟，你說誰的年紀(jì)最小？”
朱厚煒聽了馬上轉(zhuǎn)頭望著他，連連拍著自己心口，急聲道：“皇兄，我最小……”
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笑聲。
朱厚照讓劉瑾從已切好的炙羊肉里，夾了七八塊放到一個碟子里，然后輕推至朱厚煒面前：“知道你等不及了，那先嘗一嘗吧?！?p> 朱厚煒那里還忍得住，直接伸出手來，就要抓碟里的炙羊肉。
朱厚照見得“嘿”了聲，將他的手一把扯住，說道：“吃東西前要先洗手，可不能直接手抓，要用筷子……”
盡管有些不情愿，朱厚煒還是在宮女端來的清水盆中，洗了洗手。
“皇兄，我可以吃了吧？”朱厚煒抬頭望著朱厚照。
見得朱厚照點頭，朱厚煒馬上舉起手中的筷子，夾住碟子的羊肉塊就往嘴里塞，連塞了三塊才開始嚼，一邊嚼一邊說道：“好吃……”
“慢點，好吃的可不止炙羊肉……”朱厚照一臉疼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再瞥見朱秀榮亦是一副眼巴巴的模樣，朱厚照已知其心意：“小瑾子，再端一份過來?！?p> 朱秀榮瞬間笑意滿臉，不過她可不像朱厚煒那般急不可耐。
只見她不緊不慢地洗了洗手，再以布抹干，以右手拿起桌面筷子，夾住一小塊羊肉，左手成掌在嘴巴前兩寸位置稍作遮擋，才將筷子所夾的炙羊肉送入口中。
慢嚼細(xì)咽，過得好一會，直至將口中羊肉全咽下，她才道：“皇兄，這炙羊肉，太香太好吃了。”
她說出這話的時候，朱厚煒面前的碟子早已空空如也，正眼巴巴地望著她，用力點了點頭。
朱厚照望了望兩人，笑道：“你們喜歡吃就好。”
話音剛落，他又叫劉瑾分了約莫有三四斤的份量，裝在一個食盒內(nèi)，喚來一名宦官：“快送去乾清宮，讓皇上也嘗嘗?！?p> 那宦官躬身領(lǐng)命而去，周氏和吳氏見得均點頭，暗贊朱厚照尊卑有序、禮節(jié)到位。
今日為中秋，自不可能僅得炙羊肉，真正開席之時，擺了幾近滿桌的食物，菜式均為朱厚照精心準(zhǔn)備。
八月蟹肥，自然少不了蟹，呈上桌的并非乾清宮那樣的清蒸蟹，而是更鮮嫩可口的姜蔥焗蟹。
這姜蔥焗蟹，烹煮前已斬成小件，食用時無須再另外蘸醬料，朱厚煒吃的時候，恨不得把手指都舔干凈。
對于辛苦了數(shù)個時辰的何文鼎、劉瑾、王偉等人，以及仁壽宮的其他宦官宮女，朱厚照自不可能讓他們空著肚子。
賜食，與眾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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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太陽已落山，東升掛于天空的圓月更顯明亮。
坐在墻垣邊已喝了好一會茶的朱厚照，道：“小鼎子、小瑾子、小偉子，速速擺上月餅、瓜果，準(zhǔn)備焚香拜月……”
何文鼎、劉瑾和王偉等人聽得又是一陣忙活，未幾，已將月餅瓜果等一應(yīng)物什，在東北側(cè)的一張桌子上擺放得整整齊齊。
朱厚照一手拉著朱厚煒，另一手扶著周太皇太后，朱秀榮則拉著吳氏，來到那張桌子之前，面朝月亮。
早已吃得撐撐的朱厚煒，邊摸著自己的小肚子，邊問道：“皇兄，住在月宮的嫦娥和吳剛，他們會有炙羊肉吃么？”
朱厚照笑道：“沒有羊，怎么炙羊肉？月宮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只玉兔在陪他們?！?p> 朱秀榮聽了也笑了起來。
朱厚煒眼睛一眨：“沒有羊，不是有一只玉兔嗎？他們怎么不把它炙了……”
“小弟，兔子怎么能炙呢？”朱秀榮愕然。
朱厚煒張口正要再說，周太皇太后已笑道：“先焚香拜月光?！?p> 焚完香，朱厚照、朱秀榮、朱厚煒朝著月亮，同時躬身作了數(shù)個揖。
扶著周太皇太后回到東南側(cè)的椅子，坐下來的朱厚照喝了一口茶水，剛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來。
突然之間，他似乎聽到東邊墻垣的另一側(cè)，隱約傳來的，是帶著哭腔的女聲和含糊不清的男聲。
朱厚照愕然，過得片刻，他望向周太皇太后和吳氏，問道：“太奶奶，吳奶奶，你們有聽到甚么聲音么？”
“聽到你說話的聲音，還能有甚么聲音？”周太皇太后笑道，吳氏聽得也輕笑著。
朱厚照撓了撓頭，轉(zhuǎn)而望向朱秀榮和朱厚煒：“妹子，小弟，你們有聽到么？”
朱秀榮和朱厚煒同時搖了搖頭，
朱厚照無奈一笑，難道自己出現(xiàn)錯覺？沒理由吧。
他側(cè)著頭，再凝神聽了聽，那低泣的女聲持續(xù)，而且還挾雜“侯爺”、“伯爺”之類的話語，聲音似乎刻意壓低。
“侯爺”、“伯爺”？莫非是張鶴齡、張延齡兩兄弟？
他暗道一聲不好，但乾清宮距離這里有一小段路，為何這兩兄弟會出現(xiàn)在仁壽宮附近？
雖然他心中滿是疑惑，但聽到求饒的女聲，也沒多少遲疑，馬上道：“妹子，小弟，你們在庭院陪著太奶奶和吳奶奶?！?p> 他又朝不遠(yuǎn)處的何文鼎、劉瑾和王偉招了招手，將他們喚到身旁：“小偉子，你在這里聽候太皇太后的吩咐，小鼎子，小瑾子，跟孤出去一趟……”
何文鼎和劉瑾雖不知何事，卻連聲應(yīng)諾。
在周太皇太后、吳氏、朱秀榮和朱厚煒愕然之時，朱厚照已領(lǐng)著何文鼎和劉瑾，一溜小跑，直奔南邊的仁壽宮大殿而去。
要去到仁壽宮東邊，只能從仁壽宮南邊的正前門出。
繞了小半圈，朱厚照領(lǐng)著何文鼎和劉瑾，去到仁壽宮后庭東側(cè)墻垣所對的位置，這里剛好是隆宗門西南側(cè)的墻垣邊。
雖然已是夜晚，但在天空朗月照射之下，周遭仍是清晰可見。
中秋之夜，并沒有宦官宮女在附近走動，除了墻垣邊的數(shù)道身影。
只看那身衣裳打扮，朱厚照已知其中兩人就是張鶴齡和張延齡。
兩兄弟各將一名宮女按在墻垣上，腦袋搭在宮女的肩膀，貼住其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甚么。
那兩名宮女低聲抽泣著，苦苦求饒，擺動著雙手，想推又不敢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