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四起,我在霧霾里,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來時的路。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控制不住地往前走,忽然看到前面一片紅色,是什么?那是一張手術(shù)床?
我逐漸放滿了腳步,心跳也逐漸增快。
好像是…血!把手術(shù)床也染紅了。
是誰?
“凌陽?!碧稍谘粗械娜私辛宋业拿?。
她是誰?這聲音有些熟悉。
“你是誰?”我不敢靠近了,我有些害怕。
“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他。”她答非所問,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盡管很害怕,我還是想看看她是誰。
我壯著膽子走近了。
她…是關(guān)意。
“關(guān)意你怎么了?”怎么會是關(guān)意呢?
“關(guān)意?出什么事了?”
“發(fā)生了什么?”
我拼命喊著,耳畔回蕩著心跳監(jiān)護儀的聲音。
我又做夢了。
關(guān)意!遭了!他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做這夢什么意思?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嚇我一跳。
我驚恐萬分,一看是鄭楠鑫和胡睿。
“你干嘛?小羊羔。”胡睿的聲音,久違的親切感。
“你來得正好,我感覺張銳生和關(guān)意出事了!”我有些擔憂。
“怎么了?”胡睿看了鄭楠鑫一眼,又看著我。
我給他們說了我剛剛的夢境,還有夢境里的事。他們倆覺得不可思議,都說是我想多了。
“阿睿,要不你給張銳生打個電話?”我還是很擔心。
“好。”胡睿一邊答應一邊撥通電話。
“你先不要多想,你這頭上的紗布是擺設(shè)嗎?”鄭楠鑫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通了!”胡睿激動地打開免提。
這一刻大家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喂…阿睿…”是張銳生的聲音,但帶著哭腔。
“是我。”胡睿答。
“關(guān)意她…”張銳生忽然開始抽泣了。
我和胡睿從未見過他這樣,他從來都是笑著的,就連當時跳高把腿摔斷他都沒喊過疼。
“阿生…別哭,還有我們?!焙:車烂C,他應該也猜到了。
“我從來沒想過電影里的劇情會發(fā)生在我身上…我不懂為什么?!為什么?。俊彪娫捘穷^的張銳生似乎快崩潰了。
“我早知道這么危險,一定不會這么不懂事!”
“我還沒有帶她去她最想去的法國!”
“我還沒有向她求婚!”
“都是我害了她!都怪我!”
“如果可以替她死就好了!”
張銳生歇斯底里的聲音,貫穿了手機,也順勢撕裂著我們的心。
最好的朋友離開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也離開了我們。
而她正值花期。
姜棠月只是消失了,她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永遠有可能再見面,可關(guān)意…
如果姜棠月知道關(guān)意離開了,她會難過吧,她會不會后悔當初拋下一切不辭而別?后悔沒有好好陪這個閨蜜度過最后的時光?
一切都晚了,再無機會彌補。
“早知道”這個詞在這時候顯得多么沒用,和“如果”一樣,它們只能用在無能為力的時候來詮釋遺憾。
關(guān)意可能不是個稱職的女兒,但她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是一個無私的愛人。
合格,好像也形容得不對,世人對合格的要求很高,一切如愿才算是合格。合格對于關(guān)意來說,太過嚴苛了,嚴苛到用自己的生命來交成績單。
胡睿一直沒有掛斷電話,張銳生在那邊撕心裂肺地哭著,仿佛想把悲傷一次性發(fā)泄完。
“張銳生?!蔽业穆曇舸蚱屏藵M是哭聲的寂靜。
“張銳生,關(guān)意不希望看到你這樣,你得照顧好她用命換來的兩個孩子?!蔽覍χ娫捳f:“你還年輕,你還有漫長的一生,你得對所有人負責。”
“關(guān)意、你的兩個孩子、關(guān)意的父母、你的父母,也包括你自己?!?p> “我知道,失去愛人就如同剜掉心頭肉,好比失去手足一樣痛,但我希望你振作起來,我不希望你從此一蹶不振?!?p> “可以哭,但哭完一定要好好生活?!?p> 張銳生漸漸變得安靜了,我的話,他聽進去了。
“羊羔。”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平靜了很多。
“我的肩上,有著我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睆堜J生說:“但,幸好有你們這樣的好兄弟,我會好好生活?!?p> “我準備回國了,也帶關(guān)意和孩子們一起?!?p> “謝謝你們,我…先掛了。”他收起了他的眼淚,但仍然帶著哭腔。
“好?!蔽艺f。
“等你回來?!焙=舆^手機,掛斷了電話。
鄭楠鑫一句話也沒說,起身走到了陽臺,點了一支煙。
我想起了姜棠月。
她現(xiàn)在還會抽煙嗎?她所謂的茶煙。
“三金。你可以在里面抽的?!蔽覍χ嶉蔚谋秤罢f。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不抽煙的人,心里難受的時候都是怎么過的?”鄭楠鑫依舊背對著我們。
“我們會…喝酒?!焙M饷?,也許,他在回憶著當初的我們。
再也回不到五個人一起談天說地的時候了。
離開的人算不算是拋棄了留下的人?
作為朋友,她們倆真的很不負責任。
怎么…我也有點想哭了。
可惡的關(guān)意,最后一面竟然是在夢里,她疼嗎?在夢里還囑咐我照顧好張銳生,這個女人到底是怎么的?怎么這么會逗人哭???
不是說好的常聯(lián)系嗎?就這樣聯(lián)系嗎?
是要靠靈魂感應嗎?
壞女人!
視線怎么開始模糊了…
“凌陽!凌陽!”胡睿在喊我。
“羊崽!”我好像看到鄭楠鑫著急忙慌地熄滅煙頭沖了進來。
“醫(yī)生!醫(yī)生!”
頭好痛。
眼皮好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