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天還未亮，葉凌煙便被貼身婢女竹嫣輕聲喚醒
在睡眼惺忪中任由竹嫣給自己洗漱，換上了葉任之命人送來的官衣，看著收拾妥當的葉凌煙，竹嫣不禁小聲叫道
“少爺可真真是好看！”
葉凌煙瞇著眼露出一抹笑容，借著屋中等人高的銅鏡，仔細打量了一番，深藍底的長衫上用金線繡著魚紋，袖口裙底和衣襟處勾出三指寬的三色網紋，當真是神采奕奕。
“這話本少爺喜歡，看賞！”
說著，葉凌煙從袖中拿出一塊碎銀拋給了竹嫣笑道
“好好看家！”
“是，少爺”
竹嫣屈膝向葉凌煙喜滋滋的行了一禮。
門口早有其余小廝等候，打著燈籠提著食盒，見到葉凌煙出來，忙上前行禮。
掃了一眼幾人，葉凌煙便指著其中一個身材瘦弱的少年道
“食盒就不用帶了，你們以為都督府是什么地方，把燈籠交給許宣就行，其他人就留在府里吧！”
“是”
許宣接過其中一人手里的燈籠，向前開路，葉凌煙這才邁步出了西院。
此時葉生早早便在葉府門樓處候著了，見葉凌煙出來，忙上前道
“可把您等出來！今個可是少爺您第一天點卯，切不可遲了”
說著便領著葉凌煙出了府門，門口正停著一輛馬車，葉生有些許好奇，看了一眼馬車問道
“這不是大伯的車架嗎？今日大伯難道休沐不上早朝？”
葉生挑開車簾小聲道
“昨個下午老爺便被圣上叫進宮里去了！”
“你可知道是為了何事？”
“這小的從何得知啊！”
葉生無奈的笑了笑，安頓葉凌煙坐好后又仔細囑咐道
“少爺，老爺昨個還囑咐小的，讓您今日切勿多事啊，萬要忍耐些許才好！”
“我曉得了”
葉凌煙拍了拍葉生的肩膀，便放下了車簾，對著許宣小聲道
“走吧”
馬車晃晃悠悠駛出了葉府大街，往都督府去。
當今圣上設天子親軍九支，其中羽林、驍騎、虎賁、無雙各有左右兩衛(wèi)，負責皇城守衛(wèi)和威懾邊郡，獨有龍驤衛(wèi)，替圣上監(jiān)察百官，督威江陵城。
而都督府便是提督九衛(wèi)的衙門所在，今日點卯，一眾將官皆已早早來到門口等候，正當眾人寒暄之時，卻見一輛馬車悠哉游哉的從街口駛來。
“少爺，到了”
許宣輕輕敲了敲車窗，葉凌煙這才下了馬車，囑咐許宣離開后，便往衙門口走去。
“我當是誰呢？沒想到是葉家的小爵爺！”
不遠處一個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少年掃了一眼不屑的嘟囔道
“喲，路胖子，沒想到一來就碰到你，還真是晦氣！”
葉凌煙絲毫不讓，瞪了一眼路季成慢悠悠道，又掃了一圈圍在路季成身邊的幾人，不由得嘖嘖道
“你們幾個難道不知路胖子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你們和他這么相好，莫非...”
“你他娘的放屁！”
路季成聞言，原本黝黑的臉上帶出一抹羞紅，瞪著眼睛揮拳便要向葉凌煙打來，多虧身邊眾人紛紛攔住，這才作罷，氣哼哼的進了都督府。
“果然胭脂公子非是浪得虛名，第一天來就惹得路國公家的小公子以身相許，精彩精彩！”
“哼，信不信我讓路胖子對你以身相許？”
葉凌煙沒轉身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果然，就見一個皮膚白皙，眉眼清秀的公子從一旁走了出來，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道
“我可無福消受，哈哈哈，我昨個得到消息，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點卯呢？”
“哎，老頭子什么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葉凌煙無奈的笑了笑，便和濟寧侯的小公子魏無涯一起進了都督府。
都督府大堂內已經掌了燈，八名校尉站定在堂前高聲喝道
“都督到----眾將點卯！”
說話間，便見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從堂側走了上來，大馬金刀的端坐在堂上的桌案后，一雙虎目一一掃過堂下的眾人，這才開口道
“點卯吧！”
聲音中氣十足，眼神中帶著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寒意。
“是！”
校尉們便開始接過名冊點起堂下的人名來，直到最后一個，才念到葉凌煙。
“葉家？你可是葉老國公家的小公子？”
“回都督，正是，家祖還常念及都督當年的同僚之情，不甚懷念”
“哎，當年我也只是老國公帳下一小小偏將，幸得國公賞識才有如今，安敢讓國公掛念”
說著，蔣山海難得露出一抹笑意，伸手一捋長須道
“既如此，那你便在魏百戶旗下暫當一校尉吧！待日后我稟明圣上，再擢升你可好？”
“謝都督！”
葉凌煙出列向蔣山海抱拳行禮后，正看到身旁的魏無涯，見對方正向自己咧嘴一笑，便挑了挑眉。
少頃，點卯完畢，蔣山海又向眾人吩咐了任務，這才揮袖讓一眾退出大堂。
“葉校尉，哈哈哈”
魏無涯剛走出大堂便忍不住的大笑起來，指著自己說道
“以后見我可要尊一聲百戶大人，知道嗎？”
看著魏無涯一臉得意的樣子，葉凌煙懶得理會，靠在一旁的柳樹下，折了一支細柳含在嘴里，自顧自假寐起來。
“你說你，怎么這么無趣”
魏無涯見狀只好也坐到旁邊嘟囔道
“按理說蔣都督和你們葉家的關系，不能只讓你做一個校尉啊”
“那我問你，蔣山海如今是何位置？”
葉凌煙哼著小曲，閉著眼睛問道
“當然是九衛(wèi)都督，官至三品”
“那你再說說九衛(wèi)之中什么人最多？”
“當然是像你我這般的勛貴子弟了”
“蔣山海提督的可是天子親軍，而不是勛貴親軍！”
魏無涯也折了一枝細柳捏在手中把玩著，臉上帶著幾分明悟的看著葉凌煙道
“所以蔣山海才會給你一個小小的校尉？”
“你忘了還有路知敬呢？”
葉凌煙忽然翻身坐起，拍了拍魏無涯的肩膀笑道
“你的意思是......蔣山海是路國公的人？”
“慎言慎言，我可什么都沒說”
葉凌煙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將那細柳嫩葉放進嘴里慢慢咀嚼著，苦澀沒有一點回甘。
與此同時，南唐皇城崇明殿內，建武帝李炳舟正坐在龍椅之上，冷眼看向殿內的諸位大臣。
自他御極已有十六年，如今歲月也只在這位年近五十的帝王身上留下兩鬢些許泛白的須發(fā)，但他的身軀依舊挺拔，目光如炬。
“路知敬，給他們念念！”
“是”
路知敬接過小黃門遞來的一封急奏，展開只掃了一眼，雖然已經知曉其中內容，但還是為之一驚，便見他出列大聲道
“越州軍報，將軍熊汶河冒敵輕進，深入北狄七十里，于七日前兵敗高梁河，全軍六萬將士，皆歿于此，幸得部將死戰(zhàn)，熊汶河現(xiàn)已退守遼西城！”
“熊汶河此賊誤國誤朕，該誅！”
建武帝猛地站起身來，咬著牙惡狠狠的喊道。
一時間崇明殿內鴉雀無聲，就在這時，只見督察院御史葉守正突然站了出來，迎著建武帝冰冷的目光朗聲道
“臣，督察院御史葉守正，彈劾越州將軍熊汶河！”